桃乐丝以一种轻飘飘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但在其它三人耳中，这句话简直是要比教堂钟声更加响亮。

话题的回答者玛丽没有出声，尴尬的笑容转瞬消失，嘴角也将在脸上。

她扯扯安娜的手臂，用目光示意安娜说话。

而安娜呢，她内心当中当然也有与玛丽一样复杂的心情，但更多是对伊蒂斯的打趣。

她正想着，既然桃乐丝说也想要登上王位，那伊蒂斯岂不是有理由缠着桃乐丝学剑术了？

毕竟没有哪个国王是不热爱对决和争斗的，总是要挑起些战争的，那在战争中怎么能不会剑术。

安娜这样想着，最后居然是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了，呲呲的笑声从她的牙缝间泄漏出来。

玛丽听到这声，也不暗戳戳地拍安娜的手臂了，而是直接转过身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安娜。

而安娜脑内小剧场的主人公

——伊蒂斯此时却是做出了与安娜设想中完全相反的举动，那就是一声不吭。

她之前为了缠着桃乐丝说的那副“双手征服土地”理论，也完全只是说大话而已。

一时间，房间里最大的动静就是几人重叠在一起的呼吸声了。

桃乐丝等了很久，不见玛丽回话。

于是她调整了下自己脸上的表情，在眉眼间刷上天真的色彩。

桃乐丝向前一步，离安娜更近些，她抱起安娜的手臂，问：“那安娜你会和我站在一起吗？你会帮我吗？”

安娜没有出声，她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桃乐丝见安娜不回复，抱在她手臂上的食指越收越紧。

桃乐丝把自己的脸贴在安娜脑袋上，说：“安娜你帮帮我吧，毕竟国王陛下是我们共同的仇人啊。不只有你的母亲，我的母亲也是被他害死的啊。”

说完这句话，桃乐丝将双臂缠上安娜的身子，将她紧紧裹住，垂下眼皮，观察着安娜的反应。

安娜倒是对桃乐丝的举动没有太大的感想，只是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扯松了一些，要不然安娜实在是有点喘不过气。

她转头看向玛丽，安娜其实比较关心玛丽会怎么想这句话。

不出安娜预料，玛丽还是一遇上德洛丽丝的事儿就昏了头。

玛丽刚刚还拍打着安娜的手缓缓垂落，双眼也不再看向安娜，拧起的眉头间可以看见她的纠结。

哇，还挺难得的，安娜第一次看到玛丽在对德洛丽丝的决定上做出纠结的表情，她还以为玛丽肯定会让自己应下桃乐丝的话。

桃乐丝看着安娜明显没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压下眉毛，抿起拉长的嘴唇表达了她内心的不满。

桃乐丝将手收紧，一道疼痛从腹部直击安娜的大脑，打得她措不及防。

“嗷！”安娜急忙将目光从玛丽身上收回，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一双手臂。

桃乐丝对安娜的这个反应很满意，她甚至微微仰起了脑袋，顺便还对安娜抱怨：“安娜你怎么不听我说话啊？”

安娜没辙，只能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走神了，那你再说一遍吧。”

“不要用‘吧’这个语气啦，太生硬了，用‘好吗’会比较柔软。”桃乐丝昂着下巴，得寸进尺。

“请你再说一遍好吗？”安娜这次为了防止桃乐丝还是不满，甚至在她要求的基础上还多加了两个敬语。

这次桃乐丝满意了，开口继续说：“既然我们都有共同的仇人，你能帮我杀死国王陛下，夺取王位，这样不是也替你的母亲报仇了了，不是吗？”

玛丽还是没有反应。

安娜抬头问桃乐丝：“你是怎么知道威廉国王杀害我妈妈这事儿的？”

桃乐丝：“我的母亲告诉我的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安娜握上桃乐丝缠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臂，她的手臂虽然柔软，但是安娜不管怎样都无法挣脱出她的怀抱。

而一旁的玛丽和伊蒂斯也都没什么反应，特别是玛丽。

安娜只好先退一步：“桃乐丝，你先松开手好不好，你抱得这么紧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桃乐丝闻言并没有放开安娜，而是稍微放松对安娜的禁锢：“不要，我放开的话你就跑了。”

“嗐——”安娜长叹一口气，她无奈，“房子就这么大点，我能跑到哪儿去？”

桃乐丝依然不肯退步：“你就这样说。”

安娜最后看了眼玛丽后，短暂地闭上眼睛，下定决心说出：“说实话，我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妈妈，我对她其实是没有多少感情的。但德洛丽丝毕竟生下了我，对于她我也是有感激和爱戴之心的。关于复仇，不管是谁登上王位，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威廉国王都会在这场斗阵皱死去，我也并没有说一定要加入你，才能够为母复仇。这就是我对你的答复。”

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安娜总算睁开眼睛，用余光瞥向玛丽，她颤抖的睫毛显示着她此刻内心的不安。

玛丽和德洛丽丝的感情安娜也是知道的，放在从前，安娜是一定不会说这样一番话的，但是今天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安娜也想要吐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安娜想要知道自己在玛丽心里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自己亲姐妹的女儿，还是女巫学徒安娜。

安娜知道自己与玛丽的相识以及感情都是建立在“德洛丽丝女儿”的这个身份上。

但是，安娜在玛丽的关心与爱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内心还是期盼着玛丽能够抛开这个身份，给予自己一份不属于对德洛丽丝的爱上延申出的感情。

果不其然，对于安娜的这样一番话，玛丽总算做出的区别于之前的反应。

她抬起一只手，遮盖住自己的左半张脸。

伊蒂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内心暗叫不好。

桃乐丝也不是傻子，她松开环在安娜腰间的手臂，先伊蒂斯一步，离开了二楼。

两人的脚步缓缓走远，玛丽也终于转过头对上安娜的一双眼睛。

与玛丽相反，安娜看不清玛丽遮住的半张脸下做出的表情。

但还好，她与玛丽不同，一向知道在玛丽面前先行服软。

“玛丽阿姨，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我只是想拒绝桃乐丝而已。”说到后半句话，安娜终究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到底还是那个遇事逃避，不愿面对的懦弱小孩。

玛丽放下覆盖着半边脸的手掌，她向前一步牵起安娜的手，泪水一滴滴打在安娜的手背上。

玛丽：“是我没考虑过你的感受。安娜你说的对，不管是谁登上王位，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让你一个小孩子去冒险是我不对。就算桃乐丝和贝尔德的计划都没成，这件事也轮不到你来做……”

安娜听着玛丽嘴里吐出的话语渐渐变得黏在一起，开始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说出那些话。

本来安娜一直可以是德洛丽丝的女儿，玛丽阿姨的还侄女的。

正当安娜的泪水也即将夺眶而出时，玛丽用衣袖一把抹去自己脸上的涕泪。

“是我不好，没考虑过你和自己妈……”玛丽停顿一下，重新组织语言，“德洛丽丝之间的感情。我也不强求你做德洛丽丝的好孩子了，这些本来都是我们强加于你的期望。”

安娜舔舔自己发干的嘴唇，说：“玛丽阿姨，我……我没有觉得这是强加在我身上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应该爱妈妈的，我只是不想冒险。”

听着玛丽和南瓜头在自己耳边一遍遍灌输着德洛丽丝的形象，安娜也不是无动于衷，她也并没有说出一句违心的话。

“好了。”玛丽捧住安娜的脸，亲下她的脸颊，说，“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去找朋友们玩儿吧。”

安娜看着玛丽眼下的泪痕，最后还是说了句：“好。那玛丽阿姨今天我做点丰盛的晚饭吧。”

玛丽点点头，短暂地“嗯”了一声，还带着些哽咽。

安娜看着玛丽的答复，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下楼梯。

一楼，桃乐丝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后，指尖压着一枚钱盒里的银币来回滚动。

她一抬眼对上伊蒂斯瑟缩的目光。

桃乐丝嘴角一咧，坐正身子，对伊蒂斯说：“干嘛？一看到我就躲。在楼上的时候不是还一直缠着我，要我跟你学剑术吗？怎么这下就不吱声了？”

伊蒂斯6.4英尺多高的身子缩成一团，挤在墙角。

她甚至还特地放低了声音，用气音回答桃乐丝的问题：“你小声点，不要打扰到她俩了。而且你刚刚一直逼问安娜不好吧。”

桃乐丝挑眉，同样也压低声音，反问道：“问问安娜这些怎么了？她帮贝尔德不能帮我？再说了，我知道安娜不会生我的气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引来了一头荧光豪猪她都没说什么。”

伊蒂斯傻眼了：“就是那次给你两遇上了？我的天哪……”

桃乐丝：“什么这次那次的，反正安娜这么喜欢我，问问而已又怎么了？”①

“你们两个在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