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玻璃罐在黑暗的通道里爬行着,看到前方的光亮时,冉夕紧张地抱紧罐子,缓缓探出头来。
不是原来的森林,也不是方才的地方,不过应该还在这栋建筑的内部。破败的墙皮上长出绿芽来,颇有绝处逢生的意味。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且腐朽的气味,可冉夕并不觉有多难闻。因为在这些气味中夹杂着初生嫩芽的气息,清新时不时扑鼻而来,冲散了鼻腔中厚重的潮腐味。
她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上五彩玻璃铸成的房顶,炫目的颜色冲散了这里的阴森。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能听到水跟鞋子接触时的啪嗒声,啪嗒声同上方的漂亮屋顶结合起来,倒像是精灵在跳跃的动静。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地方呢?她跟洛旗曾两次意识游离这儿时,都是非常惊险刺激的可怕,从未想过这里会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汪晴,你来过这儿吗?”她拍了拍玻璃罐,感觉此时汪晴就在自己的身旁。只是她再也没有听到汪晴在耳畔的低语,此时的冉夕没有过多的恐惧,这里的安宁让她不知不觉间松懈下来。
在她转弯的一个拐角,红色的玫瑰花簇拥着挤在一起,开得格外意气风发。冉夕克制着自己的惊讶,一眼望过去的走廊里爬满了娇艳盛放的红玫瑰,热烈又鲜活,像是一颗颗跳动活跃的心脏。
真像小王子看过的那座玫瑰花园啊!冉夕的手触碰着它们,不是塑料制成的假花,是实实在在鲜活生长的玫瑰花。玫瑰花刺不经意间划伤了她的手指,血珠渗出的颜色同玫瑰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了。
冉夕越走越感觉到脚步发软,眼前的一切如同晃动的摄像头,让她无法聚焦了。就连倒在地上时的意外,都如同跌在柔软的床铺上,朝着她涌来的玫瑰花们,仿佛拥有自主意识的精灵,一点点遮盖住了她的视线。
要被花活埋了吗?真是浪漫的死法啊!
泥土松软地踩在地上都有点吃力的程度,云烝然不断地低头查看着自己的新鞋,逐渐变成惨不忍睹的模样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保持着警觉的布语,一直健步如飞地走在他的前方,不允许他与自己并排或者超越自己的脚步。联想起方才在树洞中,自己差点以为失去她时,那种心脏持续窒息无法呼吸的痛苦,云烝然安慰自己还是顺着她比较好些。
“布......”他想喊她一声时,留意到她的黑色外套的下摆脱了线,少许白色的棉花露出来,零星地掉落在地上,像是泥土里新长出的花。
这么冷的天,她穿的只是棉袄吗?而且看起来很薄的样子,不冷吗?比起她冷不冷,看到她紧绷的表情时,云烝然意识到她这样已经很久了,会很累的吧!
他冲上前去,超越了布语的脚步,倒退着面对着她面无表情严肃的脸做起鬼脸来。任凭他怎么扒拉出奇怪的样子,布语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状态,甚至心情很差地呵斥着:“你在做什么?”
“我在逗你开心啊!”云烝然沮丧地放下扒拉在脸上的手,因太大力拉扯面部肌肉的脸上,出现了许多红痕,倒像是被人胡乱亲过一番的狼狈。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脸啊!布语眨巴着眼睛,不知为何露出笑容来:“你不疼吗?”相较于以前相处的任何场景,都比不上此时看到布语会心的笑。
云烝然头一次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笑,没有一点疏离的冷淡,是那么温柔又活力的笑容。笑得这么好看的布语,以前怎么一次都不笑呢?
当布语的手伸出来,打算去抚平一下他脸上的痕迹时,一个带着压迫又调笑的声音,让她的手重重地落了下去。
“是布语啊!你知道这儿的好了,自己回来了啊!”
一个体型庞大又面露凶相的男人,一步一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他的目光同云烝然接触了一下,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是你的男朋友吗?这种小白脸哪有叔叔们好呢!”
云烝然看到布语的脸色几乎一瞬间化为惨白,眼睛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转为死水一般的绝望。也就是在两人视线对视的一刹那,布语避开了他的目光,再也不敢看他了。
"比以前漂亮多了啊!难怪布教授把你带走了啊!"
如同记忆中沉重如山的手掌,按在肩膀上的力道犹如一座山,她怎么都逃不过的绝望。即使握拳的指甲要把手心抠烂了,她都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来。
“你是谁!”云烝然没由来气愤地走上前,打算把那只放在布语肩膀上的手推开时,布语主动握住了那人的手:“走吧!回我该去的地方。”
“跟你没关系,不要再跟着我了!”布语的低吼冲着云烝然,头也不回地拉着男人要离开。
男人俯下身亲了一下布语的脸颊,那样响亮如同示威地转过头瞥了云烝然一眼,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地怔在原地,完全无法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听到云烝然傻乎乎追上来的脚步时,布语舒了一口气,藏匿许久的刀子,几乎是毫不犹豫捅向了男人的腹部。
“没有用的。”男人按住那把无法再向前一步的刀子,轻松地的一巴掌就把布语拍打在地:“你是不是忘记了被砍掉脚趾头的痛苦了?需要我再砍掉你的手指头长记性吗?”
布语怒目圆睁地抓起烂泥,发疯一般地往他的脸上扔。无法宣泄出口的愤怒,痛苦,不甘都化为喉间的低吼,恨自己还是这样的弱小,恨一切都无法再藏匿,恨自己此刻还活在这世间。
每一脚踢在她身上的力道,已经完全无法感受到痛苦了。她已然回到当初的自己,麻木地等待着一场殴打的结束。
刀子的寒光抵在她的脸颊上,男人的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威胁着:“刮花了你的脸,让你再也没办法在小白脸面前笑。”
无所谓,反正一切全完了。她不带犹豫的朝着刀子的方向,狠狠地划向自己的脸时,男人惊慌避开了,血丝自布语脸上渗出来时,迎接她的是接连不断的重重耳光:“蠢货!就靠着脸去卖个好价钱!你这个疯子!”
晕头转向之后,她感觉自己怕是要死了。很好,这样和姐姐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如果死在同一个地方,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你的小手指就当做是这次不听话的惩罚吧!”刀子按住小拇指的旁边,男人比划着笑眯眯瞧着意识模糊的布语:“这样你的手是不是都不敢让人看了呢?”
起码在死之前,也不能让他好过吧!布语突然坐起身来,一口咬住男人的耳朵,死死咬住不住口的力道,血腥弥漫在口腔中时,她几乎是快要笑出声来。
喉咙被掐住的力道越来越重,迫使她无力地松开了嘴。“你这个贱人!贱人!”男人两只手同时掐住她的脖子,耳朵上不断喷涌的鲜血,让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呼吸不到一点氧气了,眼前闪回着是那时遇到的陌生姐姐们,她们紧紧抱住这个出现的孩子,告诉她七色花的故事。
如果你有想实现的愿望,就幻想世界上有一种七色花,撕一朵花瓣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了。
可以实现七个愿望吗?
嗯!你来说说你的每个愿望是什么呢?
和你们在一起!
第二个呢?
和你们在一起!
第三个?
和你们在一起!
......
那时连续七次许下同样的愿望,是不是可以实现了呢?火炙烤着肉的糊味好浓,烧焦的气味里充斥着男人上蹿下跳的叫声:“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手持着燃火棍的云烝然,每一次的出击都用尽了全力,血红的眼睛里是无法冲散的仇恨。去死吧!你去死吧!
布语挣扎着从回忆中爬起来,冷不丁看到跃近的怪物朝着云烝然的后背扑来。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扯过云烝然,眼睁睁看着怪物扑到男人的身上,在他还在燃烧的身体上,活生生咬下一块脸皮来。
惨叫声混在他烧焦的胳膊上,正在进食的怪物无法听到这种声音,它迫切地挖出一颗眼前,咀嚼着那只爆出的口感。
“跑!跑啊!”布语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抓着云烝然远离这个可怖的场景。跑出没有多远时,她失了力气摔倒在地上后,感受到自己的双腿无法站起来了。
“别管我!快跑!”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腿,不知道它们为什么抛弃了自己。云烝然跑到她的前方,她安心地跪坐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后方怪物的到来。
“上来!”云烝然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旁,后背朝着她的方向:“快点!不然我们就一起被吃掉吧!”原来他是把背包背在了前面,空出来的后背来背她离开。
不待布语反应,他直接将她背起来,朝着隐蔽的地方跑。布语不知道该做什么,双手紧紧地拽起他前方背包的肩带,减轻着他所肩负的重量。
血,黑色的血,哭泣,婴儿的哭泣,嘶吼,来自少年无奈的呐喊。洛旗倒在一旁,全黑的眼眶不断汩出的黑色血液,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
从他身体蹿出的婴童,浑身裹在黑色的血液中,哭得撕心裂肺。
围绕着他和婴儿的打手们,手持着木棍,冷眼看着眼前惨烈的场景,挥舞着木棍准备着下一次的进攻。
“不要再做无畏的反抗了。”轮椅上的男人越过人群看向洛旗:“你真是不错的试验品,能分裂出婴儿时期的婴灵。”
“我的实验是成功的,你的母亲是第一个合格的,只是她死了。但是没关系,作为血脉延续的你,完美继承了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