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淙不气不恼,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怕吗?”
骆嘉别过脸:“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
他晃着腿,一副懒洋洋地模样:“怎么,没听过男大三也能抱金砖。”
“切——”
迎面的风吹乱了骆嘉的头发,庄淙比她的动作还快一步,帮她把长发撩到耳后。
晚饭后的公园里大妈载歌载舞,河边不少大人拎着小红桶,孩子们手里拿着网纱蹲在岸边捞小鱼。
骆嘉和庄淙坐在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骆嘉:“你吃快点。”
庄淙:“为什么。”
骆嘉:“这么多人看着呢。”
庄淙:“看就看呗。”
骆嘉:“那你慢慢吃,我去玩了。”
庄淙看着她走进小孩圈里,她往那一蹲,周边的小孩都看过来:“姐姐,你也来捞鱼吗。”
骆嘉冲他们一笑:“我看你们捞。”
小孩看她两手空空:“姐姐,你会捞鱼吗。”
骆嘉笑着点头。
庄淙看着小孩把自己的网纱给她,大人胳膊长反应快,欻欻两下,一网能捞上来四五条。
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和衣服上,小孩拍手欢呼,她笑得也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庄淙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笑起来。
岁月静好也不过这般——她在闹,他在笑。
白天的事似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他不知道骆嘉的想法,她从来也不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们之间,看似是结婚两年的夫妻,实际还不如爱恋两个月的情侣。
日子啊,就得稀里糊涂一点才能过得下去。
走之前小孩送给了骆嘉几条鱼,她拎着塑料袋向庄淙炫耀:“嗯哼,看看。”
他宠溺地笑:“回头买个鱼缸放进去养。”
骆嘉:“太小题大做了吧。”
庄淙耸肩:“不然你打算把它放在塑料袋里?”
骆嘉:“不啊,水桶,瓶子,盆都可以。”
庄淙:“买一个吧,客厅太空,买一个摆那也可以当装饰。”
骆嘉:“可我不会养鱼。”
庄淙:“我养,你负责观赏。”
骆嘉:“那行。”
回去的路上,两人偶遇拍婚纱照的新人。
他们站在桥中间,摄影师指点着两人的动作,身边还有两个补光的工作人员。
如果今天没取消拍摄的话,他们现在也正在拍夜景。
庄淙开口:“等会过去吧。”
“嗯。”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
摄影师指点着:“新郎搂着新娘……对,两人再靠近一些……新娘不要害羞!”
庄淙清了清嗓,试图找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外婆挺想你的。”
“外婆下午的情况怎么样。”
“恢复的挺好。”
庄淙问:“明天能来吗,外婆想见你。”
骆嘉不知道外婆是不是真的想见她,还是这只是庄淙的一种话术:“不是说了下午过去吗。”
下午笪瑄会回家午休顺便做晚饭,外婆那会也在休息,骆嘉也正是挑着笪瑄离开的点才过去。
“外婆想跟你说说话,上午不行吗。”
骆嘉沉默着看向远方。
她只去过一次病房,那会儿外婆还没醒过来,她在病房里见到笪瑄喊了声妈,不知道她是太伤心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理,连头都没抬。
还是庄淙在一旁提醒说‘妈,骆嘉喊你了’,笪瑄才嗯了声。
从结婚到现在,上一次见外婆还是两年前在她的生日宴上。
那晚庄淙在亲戚面前公开与她恋爱的关系,骆嘉永远忘不了那时笪瑄难看至极的表情。
骆嘉:“庄淙,不是我不喜欢你妈,是她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我有敌意,当初在你外婆生日会上,你舅妈问你妈对于咱俩在一起是什么态度,你妈说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
庄淙不知道这事。
骆嘉笑了笑,仰头看着天:“一山不容二虎,懂吗。”
—————
骆应晖从贵州开车回余城的当晚请庄淙吃饭,只是女婿和老丈人的饭局,回来听庄淙复述,骆应晖在桌上又解释了好几遍自己没在山西的原因。
庄淙是局外人,老丈人几次抱歉给他整的特别不好意思。
庄淙突然感慨:“爸平日工作真挺辛苦的。”
骆嘉在做饼干,听闻冷笑一声:“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庄淙醉醺醺地走过去,知道骆嘉不喜欢烟酒味,站在沙发前和她讲话:“爸的酒量是个无底洞,我根本喝不过。”
“庄主任平日在酒桌上不是挺运筹帷幄吗,躲酒对于你来说不是驾轻就熟的吗。”
他摆摆手笑:“在老丈人面前,我哪敢。”
庄淙很少能醉成这个样子,说话时舌头都打结,走路前俯后仰,像个不倒翁,接水都能洒出来。
骆嘉见状有些生气,给骆应晖打电话。
他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嘟囔着问有什么事。
骆嘉:“你让庄淙喝了多少酒!”
她一说,骆应晖就明白怎么回事:“没喝多少。”
庄淙站在饮水机前像受欺负的小孩在听大人为自己撑腰,眼神迷离地看着骆嘉走向阳台,然后她把门关山。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骆嘉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灌他,解气了吗。”
骆应晖瞬间清醒过来,他没想到骆嘉这么聪明。
笪瑄退钱退酒那事,他憋了一肚子气,不仅不能发火,事后为了两家的情分还打电话过去道歉。
骆应晖常说这个社会求人办事太难,年轻的时候作为一个井下工人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脸皮厚,永远打着鸡血的状态,哪怕被人嘲笑被拒之门外,但他抱着吃亏是福的心态,想着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
骆应晖咬牙切齿:“他妈的,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们一家太看不起人了!”
骆嘉扶额叹息,这分不清对错,从情分上来说,笪瑄的做法不对,但按法律来说,骆应晖的行为属于行贿:“就这样吧。这次灌就灌了,不准再有下一次。”
庄淙见她从阳台进来,呼出一口热气,说:“偶尔喝多一次没事的。”
骆嘉从他身边走过:“味太大了,今晚你去客房睡。”
庄淙一怔,眼疾手快地拉住骆嘉的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喝那么多。”
骆嘉:“哦。”
庄淙:“你不管管我吗,我喝成这样你不生气吗。”
“今晚喝醉是你躲不过的劫。”
庄淙歪着脑袋说为什么,骆嘉不解释,叮嘱他不能洗澡,简单洗漱就睡。
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明天中午陪我去临县参加升学宴,是我爸一个战友的孩子。”
“你自己去。”
“不。”碎发贴着眉,酒意入眸潋滟迷离。
一身正装穿的人模人样,谁能想象私下喝醉竟会撒娇。
骆嘉一巴掌轻轻地拍在他脸上:“我能不知道你们男人的心思,不就是想带个免费的司机回来开车吗。”
庄淙按着她的手蹭了几下:“别人家老婆走哪都跟着,你为什么就不愿意。”
“你们男的心里不是最清楚女人为什么要跟着吗。”
“不知道。”
“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庄淙耷拉着眼皮,踉踉跄跄的走到骆嘉身边:“我冤枉。”
骆嘉两首交叠放在胸前:“思维这么清晰,你是不是没喝多。”
“真醉了。”他边说自己难受,边顺势倒在骆嘉肩头。
像个碰瓷的无赖。
临县离余城开车得两个半小时,以庄淙今晚醉酒的程度,明早也开不了车,她不去不行:“你先洗漱,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谢谢老婆。”
骆嘉听的浑身一麻,怔愣的表情很快转为平静。
她始终不习惯这个称呼。
——————
升学宴一共三桌,两桌亲戚,一桌都是战友。
骆嘉这一桌的感觉更像是大家借着升学宴前来老友聚会。
骆嘉身旁的家属以为庄淙也是他们同一批退伍的老兵,夸他怎么保养的,显得这么年轻。
大家听到一齐哈哈大笑。
庄淙解释后,那个家属捂着脸不好意思地笑。
动筷前,每个人的分酒器里都倒满酒,余城的酒桌文化是喝前要有人说话,话说完了,酒喝了,才能坐下动筷吃菜。
刚开始的氛围还挺不错,大家各自说着自己的近况,几杯酒下肚后,开始开玩笑。
可能是看在桌上还有女人,他们说着隐晦的荤段子,骆嘉全程皱着眉。
她想起之前和骆应晖参加酒局。
甚至常景殊还在场,他们就肆意妄为的说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在外面和别人逢场作戏是必不可免的事情。
刚才的饭桌上,一堆人开着其中一个人和其儿媳妇的玩笑。
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愿意喝酒,激将法也没用,甚至躲到一旁坐着也得被追上去,那人一直坚持不喝,说是回家还得带孙子,原本因为劝他喝酒不成大家都感觉面子上过不去,因为他这一句,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他是不是怕儿媳妇,直到结束,骆嘉听到他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儿媳怎么怎么。
桌上还有小孩和女人,他们有所顾虑,开的玩笑还有点尺.度,如果全都是男人,骆嘉都能想象那个场面到底有多么低俗和恶心。
骆嘉憋不住问道:“你们男的吃饭喝酒的时候不开点黄.腔是会死吗。”
庄淙喝了不少,他最为晚辈,喝酒如喝水一杯接一杯敬着在坐的叔叔们。
他揉着太阳穴,表情痛苦:“我管不了他们说什么。”
骆嘉:“如果我不在的话,你也会跟着开玩笑吗。”
庄淙摇头:“我不是那种人。”
骆嘉:“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性格可是后天养成的。”
庄淙按着额头,跟他解释:“平日我参加的饭局都是以聊工作为主,就算不聊工作,很少出现这些。”
骆嘉:“很少也就是有。”
庄淙点头。
“以后这种饭局不要喊我去,吃的我恶心。”
庄淙不吱声,头靠车窗,几次干呕。
骆嘉吓得提醒:“我胃浅,不能吐塑料袋里,想吐的话我靠边停车,下去吐。”
庄淙拜拜手说不吐,他按着胃,嘴唇煞白,骆嘉看样子不对,立马把他拉去最近的医院。
连着两天喝了不少酒,庄淙的终于胃受不,医生开了点滴,打完都已经深夜。
庄淙:“不然今晚找家旅馆在这住一晚吧。”
临县附近有大型游乐场和野生动物园,假期间的放假每天都是满房状态。
两人分别找了半天只订得到一间单人床。
骆嘉导航去‘星恋湾假日酒店‘,开车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庄淙睁眼看到四周荒草遍野以为自己被拐了:“这是哪。”
骆嘉指了指远处墙上发光的霓虹灯字牌:“咱订的酒店。”
庄淙眯起眼睛看过去——所谓的假日酒店是个农村二层自建房,周围都是田地,荒凉又偏僻。
庄淙:“你确定?”
骆嘉挠头:“凑合住一晚吧,这还是最后一间。”
两人的房间在二楼,没有电梯。
骆嘉都做好了有一个人打地铺的准备,没想到屋里有一个长型沙发。
骆嘉:“你睡床,我睡沙发。”
庄淙说不可能:“开什么玩笑,你睡床。”
骆嘉:“就一个晚上而已,凑合着就过去了,但你需要好好休息。”
最后庄淙嘴上答应,但他趁着骆嘉洗澡的时候,跑去沙发上睡。
骆嘉出来看到这一幕走过去拍了拍他:“这么客气的吗。”
庄淙闷声嗯了声:“让女人睡沙发,那我也太不是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