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下起了飘然的雨,雨势逐渐增大,寨子中原本活络在外面的人们也都进了屋子中没出来招摇。
这几天的雨势忽大忽小,但就是没有要变晴的意思,姬槐也变得不爱出门了,甚至吃饭都不想下去。
他不是不喜欢雨天,就是不喜欢在雨天出行,行走在雨间甚是麻烦。
足足在格院屋子里闷了俩日之久,第三日他起身之后看向窗外,终于不见得飘雨了。于是转身打开门走到院子中。
空中确实没有落雨下来,就是因着这持续不断的雨外头地上到处湿哒哒的。
姬槐没下小山,走到尽头跨上了廊桥,廊木上一片也都是潮湿的。他站在栏前,一手伸出一指,指尖触上那湿漉漉的木栏上。
手指传来冰凉的触感,也沾上了水。
他站在此处俯视下方,今日天气总算比前俩日好,那些闷在屋子里的人也都连忙出来透气,耍刀的、晨练的、叉着腰仰着脖子呼吸的,什么都有。
院落之下又恢复了之前的吵吵嚷嚷,寂静感消失无存。
只是这天不尽人意,没过一小会空中又须须飘下小雨来。这雨是倾斜着来的,姬槐尽管站在廊檐之下也感受到了精准飘到自己肌肤上的雨点。
底下的人也都传来不悦之色。
天好像是在耍着人玩似的,那雨忽然就一瞬间倾盆,前一刻还只是几滴零落的散雨,下一刻就倾盆砸下来。砸在每一个没有趁着刚那一刻间隙回屋躲着的人身上。
雨下个不间断,天气也愈发的冷起来了,这天晚上姬槐完全是被冷醒的,他本就体质有些畏寒,加之这几天忽冷忽热搞得人头疼的不行。
双手双脚如冰窟出来的,盖着被子也丝毫不抵用。
但他也不想动弹起身,屋子里的门窗都关的紧紧的,格院好像没有多的被褥了。想了半天除了下去找刀悬再想不到第二种可行的方法。
于是姬槐宁愿冷着不起身。
他原本是被冷的睡不着的,但理智占大头,慢慢的硬扛、扛着扛着不知怎么就也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日何时醒来的姬槐并不知道,只知道这屋子中暖和不少,身子也暖和了。
又在床上蹭了会他才起身,也终于知道了是因何。
整个屋子中烧起了火炉。
再往边上一看,姬槐往日穿的衣裳旁多了俩件雪白的裘衣和绒衫。
其实现下这个日子还不到真正冷的冬日寒雪天,不过是秋往后一点的尾巴,这几日冷确实冷,但这个架势就没太大的必要。
只是姬槐确实天生就是个怕冷的人,于是转了眼,还是拎着边上那件不像裘衣这般厚重的绒毛披风套在了身上。
今日的雨,停了。
外面的地还是那般潮湿半点也没有变化。天上雾蒙蒙的,山都看不见头。
昨夜好像只是小雨,今日早上的雨暂且是停了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下来。
姬槐拢了拢领前,才跨出门去。
院落之下寨子里的人自然也该出来的都出来了,大家身上衣着不增半分,好像这天还是炎炎夏日一样。
他们好像并不觉得冷。
姬槐不能苟同,在一众不能接受、觉得他是另类的神色中,姬槐泰然的从边上穿过,进了刀悬那屋子里。
一进屋那暖气再度袭身,他下意识就用手将门带上为防止这暖气泄露出去。
刀悬屋子里,竟也是生了火的。
偏屋中没有人,姬槐往常一进这屋子就能在偏屋看到刀悬,今日却没有。于是在往里走,看到那床前站了个人时他不自觉就屏了呼吸,那身量,怎么也不能是刀悬。
刚想离开此处的姬槐被人轻声喊住。
再次转过身来,那前方的人身子也转了过来,他得以看清那人的脸。
于是姬槐往前走了俩步,那人不待姬槐继续往前走就快且轻的先走到了他的面前,“你有没有发热头晕等症状?”
握着他的手第一句话开口就是这个。
姬槐抬眼,“没有。”
他确实怕冷,但也不是那种一点刮风下雨就能吹倒的病弱身子。发热和头疼等不适症状姬槐都没有。
“你身体可有哪里不适?”柳禾继续问。
姬槐再次答:“没有。”
在看见是柳禾之时姬槐脑中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会是柳禾在这里。
“刀悬生病了?”姬槐的视线落在柳禾身后那隆起的床上。
床上躺了人,这屋子是刀悬的,能躺这张床的除了刀悬不可能有别人。
柳禾郑郑的点了一下头,表情有点蔫,“是的。”
姬槐便又问:“怎么是你来?”
柳禾自己之前也说过,他的水平不足以让他越过后山岭到前寨来,一般来的都是比他水平高的医师,而之前刀悬每次叫医师,多数来的是柳禾师父。
这次是刀悬自己发了病,怎么着也该是柳禾师父来才对。
柳禾听他说到这个,身子忽然一个激灵再次抓上他的手,“对,你现在回格院去,还是不要下来的好。”
“你该是和我说清楚,”姬槐脱开手,绕过柳禾走到那床榻之前,看了一眼,他也大抵有了决断,“是热症?”
躺在床上的人连被子都没有盖,刀悬脸色没有太多的异样,只是嘴唇有些干裂,红还是红的。
“是,是的。”柳禾诺诺继续点头:“所以啊,你还是先回格院去。”
姬槐不解,“发热,烧那么大炉子火作甚?”
刀悬的屋子不算小,主屋和边上的偏屋是连在一起的,俩边都烧了大大的炉火,整个屋子里热气腾腾的。
就和姬槐上面的格院屋子中情形是一样。
姬槐是怕冷,炉火烧那么大他只觉得正正好,但刀悬这种体质如何也不可能和他一样。
柳禾又抬眼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是道:“我也不知道啊...”
“要不你和刀主说说,”柳禾说着就往前俩步到了姬槐身侧,指着前方躺着的人,“发热,确实不能烧这么大炉火的。”
或许是他们俩个同床上的人离得近了,说话的声音也覆着床上的人去,于是听到说话声的刀悬紧闭着眼却是眉间已经先蹙上了。
床上的人动了一动。
柳禾立刻便吓得双手捂着嘴不敢出声了,姬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草草一甩手,“出去说吧。”
柳禾便跟着他来到了偏屋书房中。
书房中间就是那炉子火,也是同样烧的旺盛,这火对姬槐来说是暖得正正好的,即便是他穿着比往日厚些的绒衣,也不觉得热。倒是比他穿的少的柳禾,额间沁处的薄汗都能看到。
听柳禾讲完,姬槐也差不多都明了了。
山中有部分人都发了热症,前前后后不到俩日的时间,一齐发的症。
若是说因为换季气候上下不一导致的发热症状,最开始确实是这般觉得的。只是一下子这般多的人一齐发症就不是常事了。
“后山岭人手不够啊,而且药材也不够了。我师父忙的要死,我才寸步不离得守在刀主身旁。”柳禾是这般说的。
他的话音刚落,边上那方门就从外打开了。
有人进来了。
“哎呦,怎么能烧这么大的炉火哦哟。”
来的是在外面忙了一圈还不忘回来查看刀主情况的柳禾师父。
他迈了步就朝着中间那炉火走去,扬手就欲要将这烧的旺盛的炉火给灭掉。
只是前一刻被自己的徒弟给拉住了手。
柳禾拉住他师父,弓着身对师父说:“师父,不行的,刀主不让灭。”
柳禾师父嘴中的为何没有问出来,因为在前一刻柳禾的眼神往边上一瞟,他也跟着一看,随即便静了下来。
姬槐与他们站在对立面,对话他也都听到了,视线他也都看到了,只是,怎么感觉其中一个眼神甩在了他的身上?
是无意还是确实就是如此?
他看着对面俩人,往前走了一步也靠近了那炉子边,视线在柳禾身上,“他近几日忙的,也是这个?”
这几天姬槐同他见面的也少,以前每日的三餐饭都是姬槐自己下了格院到刀悬这里来的,但是这几天姬槐每次下来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送餐过来的人是山中其余人。
甚至那人那日同姬槐说的话姬槐记得分明,那人说:“刀主最近实忙,空不出时来,刀主说,你可以不下格院来,我可以将每日餐食送上去。”
姬槐那时以为刀悬在干什么大事,于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的话,非要日日从格院下来吃这三顿饭,想着就是哪日刀悬正好回来,他也正好能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大事”。
结果一直没撞到人。
再就是到今日了。
昨天夜里姬槐是被冷醒的,一早便发觉了自己屋中的变化,炉火和衣裳,该都是刀悬办的,除了他,整个山中没人会管姬槐的死活。
柳禾欲要说话却只是一顿之后摇摇头,回他,“不知道。”
姬槐分明般的点了一下头,移开视线没再看面前这师徒二人,步子再度迈出,从偏屋进了主屋,看了一圈最后停在角落上。他毫不犹豫走到此,随后将放在角落的盖子拿起,手一扬就往主屋中的炉子上一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