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姜清浅一直惦记着那份所谓的“礼物”,然而几天过去了,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看来这所谓的“礼物”,应该是给她挖了个“坑”。
春末夏初,正是割漆的黄金时节。
清晨露水未晞时,姜清浅随漆器大师仲远来到漆树林,用蚌壳在漆树韧皮部斜切“V”形刀口,乳白漆液缓缓流入竹筒。
这些分泌着乳白色树液的漆树,正是制作传统生漆的核心原料。
采漆人需在特定季节割开树皮,收集氧化后逐渐变黑的天然树脂。
不过漆树分泌的漆酚成分极易引发接触性皮炎,民间称为“漆疮”。
老师傅世代积累的防护智慧中,就地取材的杉木发挥着特殊作用——取杉树内皮阴干煎煮,其药液擦洗患处可缓解过敏症状。更有经验者会在作业前用马尾松叶捣汁涂抹裸露皮肤,形成天然保护层。
回到工作室,仲远师傅拿出了已经存放了三年的椴木。
这些木头经过夏天和冬天的反复干燥,水分已经很少,保持在12%以下。
他们根据设计图,用线锯切出燕尾榫的零件。
当梳妆盒的初步形状做好后,仲远师傅开始用生漆和砖瓦灰混合的材料进行重要的“打底”工作。
“一层漆三层灰才能做成器具。”仲远师傅把苎麻布浸在生漆里,然后小心地贴在木盒表面。
放在阴凉处晾干七天后,再涂上一层由生漆、鹿角霜和瓷粉混合的粗灰。
这样反复地贴布、涂粗灰、中灰、细灰,经过一个多月的“灰胎”处理,才能做出像陶器一样坚固的漆器胎体。
天气慢慢变热,正是涂漆的好时候。
姜清浅用马尾鬃毛做的刷子蘸上过滤好的生漆,在恒温25℃的阴凉房间里轻轻涂上第一层底漆。
每涂一层漆,等它干了后,都要用木炭蘸水仔细打磨。
这是一个“涂九次磨九次”的过程,整整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她还研磨了一些矿物颜料:石青加胶变成碧绿色,朱砂调漆变成红色,金箔敲打得像蝉翼一样薄。
到了立秋的时候,漆胎已经变成了深黑色。
姜清浅用针尖在漆面上画出草图,然后用刀像写字一样进行“别红”雕刻。
仲远师傅教她用“清刀”技巧:在红色漆层上刻出山水图案,深浅交替的地方自然形成了青金色的渐变。
贴金箔时,先用蒜汁画线,贴上金箔后轻轻扫去多余的部分。
最后一步是“揩青”,用丝绵团蘸上生漆轻轻擦拭一百遍,再用头发团抛光。
这些画面都被姜清浅团队中的摄影师于巧用镜头记录了下来,之后再经过剪辑就可以发布出去了。
为了防止断更,姜清浅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涉猎了国画的各个领域,从写意山水到写意花鸟,再到工笔山水、工笔花鸟、工笔人物,甚至没骨花鸟,她都一一尝试,创作不断。
不过她不知道自己和大师学习制作漆器这段时间可让大家好找。
姚季在离开前给她挖的大坑,就是在网络上承认自己是“团伙作案”。
尽管她并未具体说明她们所犯下的恶行,但暗示这些行为是为了帮助姜清浅赢得他们的信任。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姜清浅会背叛自己。如今,她已经承受了应有的惩罚,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依然逍遥法外。
姜清浅与仲远大师携手制作漆器梳妆盒的视频一经发布,便遭遇了大规模的网暴。
网友们纷纷指责她“借刀杀人”“道德沦丧”,评论区顷刻间被网络喷子的谩骂与指责所淹没。
而此刻,姚季已远赴他国,无论是现实情形还是她所言,皆无确凿证据揭示真相,唯留观众自行揣测,信其所愿信之。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原主昔日恶行早已与她如影随形,道德败坏四字已与她紧紧相扣。
视频评论区已然成为网络喷子的战场,硝烟四起。
姜清浅对此浑然不觉。
她与仲远大师所处之处,是一遥远古村落,信号微弱,几近与世隔绝。
她的手机在启程前便不幸损坏,一直未能得修。
她原计划等视频录制空隙期间找个机会,再寻机修复,因而这段时间她完全与外界断了联系。
更巧的是,此次随行的摄影师于巧,乃是一位不常翻阅手机之人。
她更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拍摄中,很少关注网络上的舆论。
后来,于巧偶然瞥见国画视频下的评论,却只以为众人是在热议时下的新鲜八卦,未曾深究,亦未将视频发布后的风波告知姜清浅。
她认为,姜清浅此时应当心无旁骛,专注于漆艺的精进,而非被网络上的负面评论所扰。
因此,姜清浅对外界掀起的轩然大波一无所知。
她完全沉浸在漆器制作之中,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
直到最新的漆器视频发布后,团队其他成员的电话接连打来,于巧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满怀内疚地向姜清浅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姜清浅刚换上新手机,正欲浏览网络上的具体情况,姜后宇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你赶紧回家一趟。”他的声音平静而深沉,让人难以捉摸其情绪。
“好的。”姜清浅应答。
当她匆匆赶回姜家时,发现大堂内已是座无虚席。
当时在场的何医生、顾云礼、白音银、姜晚晴等人均已到场。
而在这场风波中扮演关键角色的姚季,此时已远赴国外。
面对眼前的阵势,姜清浅一时难以判断这是兴师问罪,还是一场当堂对峙。
“回来了。”姜后宇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打破了堂内的沉寂。他坐在主位上,双手交叠在膝上,目光淡淡地扫过姜清浅,却没有起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堂内座无虚席,姜清浅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发现并没有人为她准备座椅,坐着的人也是没有任何要挪动的意思。
她心中了然,这或许是刻意为之,并不打算计较,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接下来的对话。
“晚晴的事情,我已经听大家说了。”姜后宇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思,“姚家那丫头的话,虽然真假难辨,但她既然这么说,必然也有她的原因。”
姜清浅的心微微一沉,目光直视姜后宇,声音平静却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您不信我。”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堂内的其他人。
姜晚晴和白音银的情绪最为外露,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恨意与厌恶。
顾云礼则显得冷静许多,只是专注地观察着局势。
而何医生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显然对自己被卷入这场风波感到惶恐。
堂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姜清浅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沉重,但她依然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迎向众人的审视。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决定她的命运。
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姜晚晴却突然冷笑一声,打破了沉默:“姜清浅,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姚季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难道还想狡辩?”
“我没有做过那些事。”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目光毫不避让地看向姜晚晴,“姚季的话,我无法解释,但我问心无愧。”
堂内一片寂静,连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你要怎样让人相信!”姜晚晴的声音尖锐而愤怒,牙齿几乎咬得不留缝隙,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姜清浅烧成灰烬。
姜清浅直视着她,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声音沉稳而坚定:“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白音银的怒火。她猛地站起身,拳头紧握,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动手。
姜晚晴虽然同样愤怒,却还是伸手拦住了她,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姜清浅,仿佛在看一个注定无法逃脱的猎物,冰冷且充满敌意。
姜清浅没有理会她们的反应,而是将目光转向坐在首位的姜后宇。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爸爸,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各执一词,说不清楚。我之前做的错事太多,今天就算被赶出家门,我也毫无怨言。这些年您和妈妈的养育之恩,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的语气真诚而恳切,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说完,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姜后宇的反应。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后宇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
姜清浅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指尖微微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