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

莫予凡缓缓睁眼，他现在浑身都疼，连着嗓子都没法发出声音，再一看，旁边竟然已经空了。

而房间里拉着窗帘，他无法辨认时间，下意识抬手去找床边的猫头小夜灯，却不小心扯到了某处，腰部明显的痛感瞬间袭来。

他皱着眉“嘶”了声，心里暗骂封闻瑾这个拔吊无情的混蛋。

昨晚那家伙嘴上承诺着最后一次，但还是多用了不知道多少个，中途还换了地方，包括但不限于洗手台，浴缸，甚至洗完澡了，还骗着他又来了一次。

那句“我错了”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还哄着自己变着法叫他，“老公”“哥哥”“封老师”，最后换来的无非是一次又一次。

再信床上的男人他就是狗！莫律内心咆哮着，他想起床，但完全没力气动，于是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刚穿过来时想，他是谁？是演员还是律师？在这种基本认知无法解释的未知空间里，这个问题似乎是注定的。无论如何，到了这里，他就是“他”。

表面上看，他很洒脱，也并不介意这里的人说他是演员莫予凡。但没人想被强加，也没人想被束缚。

无论是被逼无奈进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的莫予凡，还是被围困在道德与职业操守中间的他，本质上就是两个人，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受刺激了；不了解的理所应当把这推给时间，他良心发现了吧……

但总有一些人打自一开始就发觉他不是“他”。

莫予凡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一开始就选择了坦白。

几分钟之后，思绪回笼，他费力拿起手机拨通了通讯录最上方的电话，“喂……”一开口他顿住了，他现在的嗓音哑得不像话。

“醒……”

压制一晚上的情绪顷刻间崩塌，“混蛋！”他完全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话一股脑全交了出去，等到他的嗓子再次发出警告才不情不愿停了下来，全然不见几分钟前思考人生时的柔情。

“不再来几句吗？”电话那边的人极为欠揍地挑逗他。

变态，莫予凡心道。

而对方似乎预知了这一点，回复道：“那也得看对谁。”

这话气得莫予凡又想骂他了，没等他发作，有人打开了房间门。

封闻瑾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穿戴整齐，鼻梁上撑着副平光镜，丝毫不见破绽，更没了昨晚那股欠揍的神态。

莫予凡瞧见他还在家，心里升起一阵暖意，但又想到刚才的对话，瞬间觉得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了，于是将手机撂到边上，死死盯着封闻瑾：狗男人。

对方视若无睹地将手里的碗放下，将莫予凡扶起来，轻声问他想不想洗漱。

莫予凡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不想跟这家伙说话。

没一会儿他就忍不住了，让封闻瑾抱着他去解决人生大事。

……

封闻瑾伺候莫予凡洗漱完，将他抱上床，顺手摘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莫予凡那里的眼镜，抬手抹去他眼角明显的泪痕，转身就走。

他虽然嘴欠，爱逗莫予凡，但还是会忍不住心疼他，同时在心里默默倒数。

“别洗冷水澡。”莫予凡吸了吸鼻子，“会生病。”

封闻瑾唇角微微弯起：果然！

“对不起，灰灰。”他低着头，乖顺认错。

莫予凡白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后悔了，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刚才干什么去了！没看错的话，这家伙根本没打算走吧。

“没事，这是生理眼泪，你可以理解成我太舒服了，情不自禁。”莫予凡破罐子破摔，“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放在一边的粥凉得不能再凉，封闻瑾认命，趁着热粥的时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碗热粥下肚，莫予凡总算恢复了生机。

“封念星的学籍已经办好了。”封闻瑾接过空碗放到一边。

“这么快？”

封闻瑾应了声，继续说：“学校背景没有问题，周边环境也排查过。”

“你二叔最近被逼得太狠，我担心他狗急跳墙把目标转向小星星。”

“还记得当时我过的这个世界吗？”

封闻瑾点头，“纵使他的结局是意外死亡，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既定的，不是么？”

莫予凡眉心拧了拧，已知现在的剧情已经完全不按原著发展了，必死的结局已经因为他的介入发生了改变，至于是彻底改变还是……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远没有现状这么简单。可生活还要继续，总不能因为公司利益的事就限制小崽崽出行吧，这跟监视有什么区别，莫予凡不想封星星重蹈他的覆辙。

“什么时候开学？”莫予凡问封闻瑾。

“明天试听，过完暑假开学。”

莫予凡“哦”了声，尾音上扬，明显是问句，“竟然不是明天开学？”

封闻瑾愣了愣，还以为他是想过二人世界了，没想到下一秒，莫予凡开口道：“没有捐栋楼走个后门什么的，直接让小星星入学？”

听完这话，封闻瑾挂在连上不明显的笑容瞬间变了，“少看点霸总小说。”

莫予凡承认过他有段时间热衷于玛丽苏霸总小说，哪怕自己就生在富裕家庭，哪怕具备充分的法律常识，都觉得世界上所有的集团老总都是酷炫狂霸拽的性格，虽不至于动不动就让小企业破产，但也会捐楼卖人情。

封闻瑾牙疼地揉了一把莫予凡的头发，同时，他的手机响了声：

【岑迟：江淮在M国。】

“他去那儿干什么？”莫予凡问，既然要跑为什么要跑到危险系数更高的国家？如果是他首选应该是A国。

封闻瑾摇了摇头，以防万一还是让岑迟继续盯着封谦和江淮。

晚饭后，莫予凡跟封星星说了些试听的注意事项，又考虑到封星星的性格，他也开始跟着紧张起来。

庭审上都没怎么露过怯的律师，现在竟然因为送孩子上学而开始心神不宁。

“小爸，不要担心，星星只去半天，马上就回来了。”封星星学着沈逸轩的口吻安慰莫予凡，“大人要靠谱一点哦。”

莫予凡哭笑不得道：“好哦，我们崽崽真是倒反……”话还没出口，他赶忙刹住，“反到长大了不少啊。”

封星星长大双眼看着莫予凡，总觉得这话有问题，但一时半会儿他又说不出来，只能冲他小爸扬起一个天真的笑容，然后跟着李管家回房间收拾书包去了。

而莫予凡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封闻瑾叫他才回魂。

“想什么呢？”

莫予凡叹了口气，“你说现在给孩子科普《未成年人保护法》是不是有点早？”

说完也不等封闻瑾回复，就继续输出，“再加上点基本法律常识吧，最好找人教他些防身术……”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会有漏洞。”

封闻瑾在旁边颇有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握住他的手缓缓开口，“我们不能一直看着他，相对的，他也不能一味依赖家庭，现在能给他保护，那未来呢？我们不在了呢？”他轻声宽慰莫予凡，“他总得学着长大，而且，封念星只是性格内向，不是傻。”

莫予凡愣了下，细细品味这段话，前半段还好，是很正常的安慰，但后面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路痴，不是傻。”

他猛地想起封氏家宴那天说过的话，皮笑肉不菜地瞥了封闻瑾一眼。

而后者咳了声，略有些慌张地起身去了厨房。

有了这一转折，莫予凡没再急于给四岁多的封星星传授各类专业知识，而是转头琢磨起封闻瑾的态度来。

他跟他哥哥关系不好，对小崽子也是爱搭不理，近乎于冷酷，平常说得最多的词是“课业”，这次他竟然这么主动关心封星星的未来，真是破天荒了。

几分钟后，封闻瑾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在他唇角啄了一下，督促他喝完赶紧去睡觉。

到了封星星试听课那天，莫予凡掐着最后一个闹钟响之前，挣扎着起床收拾。

封闻瑾早早去了公司，所以今天只有他陪着封星星去幼儿园。

光明幼儿园

林玦和林钰兄弟俩站在幼儿园门口，前者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后者呵气连天，一副站着都能睡着的模样。

自从听说封星星可能跟自己上同一所幼儿园，林玦每天都缠着林钰问试听课是什么时候，毕竟谁不想有个可爱的小弟弟每天跟自己见面呢。

于是，兴奋了几天，今早不到七点就把睡得昏天暗地的林钰强行叫醒，问他今天穿什么上学比较好，然后，顶着林钰的臭脸连带一句“你小子被谁偷了脑子了！”被后者安排上了校服。

但他还是乐呵呵地跑到镜子前照了好几分钟，又在林钰的唠叨声里吃了早饭，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封星星。

远处，大约隔着几条街的公路上，一辆低调的奥迪缓缓行驶着，朝着光明幼儿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