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下了一场雨,地上湿漉漉的,山雾笼罩着村子,今天下地的人少了许多,大家都坐在屋檐下等雨停。
宋逸嘴里叼着半个馒头,走进灶屋掀开锅盖瞅了瞅,道:“我早上想吃糖水鸡蛋。”
“嗯。”随后跟过来的齐寻将他手里的馒头拿走,放在了一旁的蒸笼上,“凉的,不能吃。”
“呜~饿。”
宋逸揉着肚子眨巴眼睛,小心地瞧了面前的男人一眼,昨天他修屋顶修到一半,那些所谓的兄弟就来家里约人,当时齐寻在后院绑稻草不知道,他也没说便跑出去玩。
在外面疯玩了许久,晚上回来倒头就睡,连饭都没吃,更不知道阿寻孤零零地找了他许久,今早起来才发现自己把阿寻惹生气了。
齐寻沉默不语,却赶紧卷起袖子坐在了灶前。
糖水鸡蛋他会做的,都不用学,只听小狐狸讲了一遍就会了。
宋逸小尾巴似的跟在后边,阿寻舀水他跟着,拿鸡蛋他也跟着,看着破开的鸡蛋在滚水里渐渐凝固起来,他舔了舔嘴巴说:“要多多的糖。”
“嗯。”齐寻依旧寡言。
宋逸撑在灶头上想了想,又朝他靠近了些,主动挑起话题:“阿寻,我们家里都没有鸡鸭鹅诶,这些蛋吃完了还得上集市去买。”
“买。”齐寻豪气地道。
“不知道这个月份还有没有鸡苗卖诶。”宋逸认真地思考着,齐寻忽然开口,“买鸡苗做什么?”
“养成大鸡以后下蛋啊。”
“那为什么不直接买蛋?很方便。”齐寻也在认真地回复。
宋逸突然被哽住,与他对视好大一会儿,决定暂时将此事按下,然后缓缓开口:“阿寻,我的糖水鸡蛋要烧干了。”
齐寻这才回过神,连忙将早饭盛出来。
十个鸡蛋煮一锅,分装在两个碗里,小两口并排坐在屋檐下吃着,院子里雨声哗哗。
宋逸吃东西快,小小鸡蛋两口一个,不像齐寻那样慢条斯理的。他这边刚造完就瞄上了人家的,舔了舔嘴角馋得慌,却只敢说:“阿寻,给我喝口汤吧。”
齐寻皱眉,端着碗递到他嘴边,故意凶着:“下次再不吃晚饭,那我也不给你做早饭了。”
听见这话,宋逸嗯嗯两声,小脸埋在大碗里咕咚咕咚喝着,一副饿坏了的样子。齐寻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看见他伸出舌头悄悄舔了舔离碗沿最近的那颗糖水鸡蛋,却没敢咬,然后扬起脑袋笑得乖巧。
“喝饱啦。”他只有在知道自己犯了错的时候才会这般乖巧。
齐寻看他一眼,用筷子夹起鸡蛋喂到他嘴边,开口:“快吃。”
宋逸双手捧着他的手,撇着嘴眼泪汪汪的,“呜,阿寻你真好。”
然后张开嘴嗷呜一声,鸡蛋去掉半个。
又吃了两个半的鸡蛋,宋逸这才有了饱腹感,然后起身踮了踮脚,举着胳膊做拉伸。齐寻收拾完碗里剩余的鸡蛋,又自觉地去打扫灶屋。
宋逸看他依旧沉默的样子,有些心虚地跟了过去,等着他忙上忙下地把灶屋打扫干净以后,这才走过去钻进他怀里抱着。
“阿寻,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呀?”
“我生什么气?”
齐寻扯下围裙一把扔在灶头上,宋逸一瞧,咬了咬嘴巴,怂怂地撒娇:“还说没生气,是我错了嘛,我玩心太大了对叭起。”
“我没生气。”齐寻气鼓鼓地回着。
一说起这个,他便想起两人第一次约会而小狐狸却失约的事,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从天亮等到天黑,那滋味儿真不好受。
可他不会说出来,他只会在角落里默默地变态,然后等到爆发的那一天再把小狐狸扛回家锁起来。
他太口是心非了,他不常说真话,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因为自从他亲眼见到说真话的二哥被老皇帝活活打死以后,他的灵魂和躯壳便自动剥离了。
宋逸只当他是傲娇嘴硬,又想着哄人就要有哄人的态度,便主动亲了他一口,软乎乎地保证:“我以后去哪儿都带上你,再也不会忘记你,好不好?”
齐寻还是不太信,他始终觉得小狐狸的世界太多姿多彩了,自己只占据了极少的一部分。
就好像自己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之一,却不是唯一。
“算了吧,没关系的。”齐寻灰心地说着,转念又想,只要小狐狸还愿意回家就行。
“嗷?你还是不信我?”宋逸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立马叉腰道,“我宋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以后我就把你别裤腰带上,放心吧。”
齐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后开口:“能换个地方别吗?”
宋逸皱着眉转了转眼睛珠子,好奇地问:“你想别在哪儿?”
在心里。
齐寻默默地接了一句,可说出来的话却差之十万八千里。
“算了。”裤腰带就裤腰带吧,总比没有强。
可宋逸却被他这话给激着了,指天指地的发誓:“你要是不信我,我现在就发誓给你看,如果以后我离开了阿寻,那就让我……”
说到这里,声音却渐渐弱了下来,宋逸偷偷瞧了他一眼,试探着问:“你怎么不拦我?”
这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啊,一点儿都不过瘾。
齐寻垂下眼眸,深情地注视着他,回:“你不会发毒誓的。”
小狐狸是他亲自照顾的,一点一滴都用尽了心思,自然知道有多娇气。
看着大大咧咧无所畏惧,实际上还是孩子心性,什么都害怕,最怕疼和热,晚上睡觉也要拍拍。
所以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他的确想拿到小狐狸的承诺。
他坏坏的。
宋逸撅着嘴,背着双手用脚尖在地面画圈,弱弱地问:“你肿么知道。”
然后又立马自己转移话题:“其实发毒誓没有用的啦,我心里记着你就行了,哪天我心里没有你了,我发一百个毒誓也没用。”
齐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实在没有安全感,想要小狐狸再多爱他一点点。
*
傍晚时雨停了,院里的青石板被冲刷得透亮。
这会儿地里泥土松软,一踩一个坑,道路也比较湿滑,一不注意便是一个屁股蹲,不适合下地,更适合在家里做点别的打发时间。
张青松他们几个商量着要打牌,但是人少不好玩,便想着去叫宋哥儿。
一块三分农田隔开了两栋房子,张青松站在自家院子边上,用手挡住嘴巴大声朝对面喊着:“宋哥儿——”
正在屋里殷勤讨好的宋逸立马停下给阿寻揉肩的动作,又听见一声自己的名字后那耳朵都动了起来,赶紧欢喜地跑出去应着:“诶!”
齐寻不爽地皱起了眉,起身跟上。
张青松继续喊着:“过来打牌。”
打牌?
宋逸眼睛一亮,连忙回:“来啦!”
说完便要跑,但好在才跑出去两步就想起了屋里的人,转过身去望着站在檐下的阿寻,讨好地笑着:“我们一起去叭,阿寻。”
“不去。”齐寻说完傲娇地转过了身,而此时对面却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宋哥儿,快点,今天我一定赢你。”
是那头讨厌的二牛。
齐寻捏紧了拳头,又回过头去,道:“走。”
宋逸还没反应过来,歪着头诶了一声,下一秒就差点被他给抄起来夹在腋下带走了。
啊,男人,你居然也有那该死的胜负欲。
小两口动作很快,锁了院子便赶过去了,只是到了门口宋逸才发现兄弟几个表情很不自然。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张二牛小声询问,然后开始拱火,“咱兄弟出来玩就行了,你带他干什么,你看我们,都没谁把家里人带来的,这样咱们还怎么玩啊?”
宋逸撇了撇嘴 ,双手叉腰哼了哼,道:“你们不带就算了,我不管,我就要带,我去哪儿都要带着他,你们不想和他玩就算了,我自己和他玩。”
说完便要拉着阿寻走,张青松急忙开口挽留:“别啊,来都来了,大家一起玩能怎么的?”
齐寻没理他们,一心只扑在小狐狸身上,在细细品味他刚刚说的话,稍稍暗喜。
进了屋,李月川看见他们以后笑了笑,明显很高兴,却不怎么说话,一双明亮的眼睛只盯着张青松。
张青松一边摆放桌椅一边道:“我们打会儿牌,你不用管我们。”
李月川摇摇头,端着一张小板凳坐在了他的旁边,抿着嘴笑,安安静静地看着。
今天来一起打牌的人不少,三个人一桌,屋子里足足有四桌。
原本张青松要和宋逸他们一桌的,却被张二牛给拦下来了,“让我来,我好久没跟宋哥儿玩了。”
张二牛虽这样说着,眼睛却是盯着齐寻看的,冷哼一声后问:“你会吗?我是宋哥儿亲手教的,要不要我也教教你?”
齐寻摇头,眼神变冷,答:“不会。”
“没事儿,我自己教你,保管你把他们赢得哇哇叫。”宋逸立马护夫,霸气地说着。
三人各自占了一方桌子坐下,因为牌是宋逸画的,所以他就一边洗牌一边讲解:“这副牌里有五种花色,分别是红桃、梅花、方块和黑桃,还有财神,财神又分大小。”
为什么没有大鬼小鬼?
因为宋逸刚开始教他们的时候他们嫌这个名字不吉利,不想用。
牌发完以后宋逸又开始介绍:“ 除了财神以外,每种花色有十三张牌,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分别是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勾圈凯一二。”
宋逸说完牌也摸完了,齐寻却有些不明白,直接把自己手里的牌递给宋逸看,问:“哪个是勾?”
“这不是吗?”宋逸扒拉着其中一张,指着上边单薄的半月形,“喏,J。”
然后又取出自己手里的Q和K,放在桌面上让他看清楚,“这个Q就是圈,这个老头儿就是凯。”
齐寻看了看那个老头儿,忽然问:“那不是二爷吗?”
宋逸连忙捂住他的嘴,心想一个被窝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哈,这么抽象的画他都认识。
对面的张二牛瞪大了眼,拿着自己手里的牌看了又看,没觉得像二爷啊?
“哎呀,别说这个,打牌打牌,快点。”宋逸催促着,打牌正式开始,他又开始讲规则了。
“从二牛那里出牌,每人出一张,大压小,可以出对子,五张及以上顺序相连的牌也可以出,三张一模一样的牌是飞机,可以带一张闲牌出,四张相同的是炸弹,炸弹也是大压小,一对财神是最大的炸弹……”
话音未落,宋逸眼睁睁地看着齐寻淡定地用两张财神炸了张二牛的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