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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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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秦若愫回到家,从衣柜最深处取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摆着一个精致的小兔子玩偶,她将玩偶取出细细端详,伸手覆上兔子耳朵,她轻轻捏了捏小兔子的脸。

时隔多年,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容貌早已随着时间模糊,可这只小兔子她一直留在身边,但如今那张脸穿越了几年时光,重新清晰浮现在她脑海中。

而那只兔子也陪伴过她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她十二岁那年。

秦雪华去世的那天,她十二岁,那天秦雪华破天荒带她去商场买了一件裙子,裙子是当时很流行的白色公主裙,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她从来没有穿过那样好看的裙子。

那天的秦雪华,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精神也很好,秦雪华拉着她的手走到一家蛋糕店前,挑选了一个哆啦A梦造型的蛋糕,秦雪华说哆啦A梦有个神奇的万能口袋,能实现所有的愿望,如果有想许下的心愿,就只需要在点燃蜡烛后说出来就可以了。

取完蛋糕后秦雪华将她送回了家,便说有事要出门一趟,她乖乖地守着蛋糕等秦雪华回来一起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夜色渐深,她轻轻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了心愿。

她的愿望是:希望秦雪华不再痛苦。

那天晚上,小小的她推开房门后看到秦雪华静静地靠在床边,面容苍白,手腕淌出的鲜血晕染了一地,她摇晃秦雪华的身体却没有得到半丝反应,她只能哭着去敲邻居家的门。

秦雪华割腕自杀了。

她不再痛苦了。

哆啦A梦真的很灵,她的愿望成真了。

秦雪华去世的第二天,她躲在被子里紧紧抱着小兔子玩偶,那是她唯一的玩具,也是当时的她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秦雪华去世后的第三天,外婆找到了她,外婆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秦钟兰,是以前镇上的老师,那时外婆到了结婚的年龄却迟迟没有出嫁,家里人都有些着急,后来年纪再大些便留在家里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外公和外婆婚后一直相敬如宾,第二年生下了秦雪华,外婆一直是柔和的性子,对人待事都和声细语,可许是外公不愿意再过那样平淡的日子,两人便和平离了婚。

这些过往都是秦雪华神智清醒的时候告诉她的,秦雪华离婚后不愿意回家,便带着她在小镇的另一处生活。

外婆看向她满脸慈爱:“以后跟外婆姓好不好?”她怔怔的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和秦雪华五分相似但却满脸慈爱的人,心中多了几分亲切。

姓什么叫什么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概念,可脑海中只要想到秦雪华每次醉酒后口中喃喃蒋南平的名字,她便对那个男人更多一份厌恶,她那时不懂什么叫做伤情,只知道秦雪华的眼泪似乎要流尽了,最后人也犹如风中残烛一般彻底没了生气,每日将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借酒浇愁。

她不止一次看到过秦雪兰喝醉后靠在床边失神的望着窗外,那时她觉得秦雪兰就像一只被困住的鸟,而那个囚笼是她心甘情愿住进去的,等到后悔时已经太晚。

那笼子困住了身,也困住了心。

工作人员问外婆是不是改成秦盼,外婆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浮现一抹不忍:“不要盼,盼字虽然有来日可期的意思,可这个字......不适合她。”外婆说这话时顿了顿,手轻轻抚上她的头,轻轻拍了两下。

外婆找工作人员借了纸笔,取了一些好听的名字递到她面前,让她挑选,她看了看手中的那些名字,脑海中却浮现了曾在书上看到过的那句话:

【静默如初,安之若素】

她将这八个字工整写在本子上。

外婆伸手拿起她写的字,思索片刻:“那就叫静初?”

她眼神盯着后面的两个字,那时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静初两个字离安之有些远,她伸手指了指后面的两个字:“外婆,若素好不好。”

外婆凝眸看了一眼,提笔重新写下

【秦若愫】

“素字有些清冷,加个竖心旁吧,你要记得这世上还有人心疼你,还有人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外婆满眼怜爱,将字递给了工作人员。

从此蒋盼变成了秦若愫,变成了有人疼的秦若愫。

她和外婆相伴生活,受外婆教导,小镇夏天的夜晚繁星绰绰,她伏在外婆腿上喃喃道:“外婆,我以后想学医。”清风微微拂过,将她这句话有些吹散。

外婆靠在躺椅上用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怜爱的捏了捏她的耳垂:“外婆支持你。”

她如愿考上了桐大医学系,可外婆逐渐年迈,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不忍心外婆继续为她操劳,于是大学四年便勤工俭学利用课外时间去兼职。

蒋南平便是在她兼职的咖啡厅里找到她的,和秦雪华离开蒋家的时候她还年幼,可蒋南平和蒋家一家人的样子却烙在她心里,所以当蒋南平身穿一身精致西装站在她面前时,她只淡淡开口:“这位先生,看看喝点什么。”语气只当是面对一个平常的客人般。

她看不穿蒋南平的意图,对方只是点了一杯咖啡便寻了咖啡馆的一角静静的坐着,眼神时不时看向她。直到她下班时,蒋南平才起身走到她身边:“盼盼,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吗?”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盼盼这个名字,她还是忍不住皱眉,她坐在男人对面,蒋南平看着她一时之间有些失神,清了清嗓子才说道:“盼盼,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蒋南平脸上堆着笑,如一个慈父一般。

她看向蒋南平,面无表情却答非所问:“外婆带我改了名字,我现在叫秦若愫。”

蒋南平听到她的话,微怔:“你外婆这些年身体还好吗?你们过得还好吗?”

好?她不知道蒋南平口中好的含义是什么,外婆是她的亲人对她自然是很好的,可她见过外婆站在秦雪兰墓前掉的那些眼泪,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外婆来说这是好吗?

她低头,没有回答蒋南平的问题,用右手握紧了左手手腕。

蒋南平意识到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拿出了一张卡放到她面前。

“你现在考上桐大了,爸爸为你骄傲,前几天我想去看看你外婆,可她一见是我便关上了门,外婆老了许多,很多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隔着门她只跟我说,这么多年我跟你妈妈之间的事情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蒋南平语气有一些无力,眸色也黯淡了几分。

可她情绪并没有因为蒋南平的话有一丝波动,只是不言不语地坐着当个听客。

“盼......愫愫?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蒋南平小心翼翼地看了秦若愫一眼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弥补你一些,这个钱你拿着,足够你大学四年,包括你出国深造,我......”

秦若愫抬手从桌上拿过了那张卡,起身打断了蒋南平的话:“谢谢你,蒋先生,我确实需要这笔钱。”

她拒绝不了这笔钱,因为她没有。

她不需要出卖任何便能得到一笔足以支撑她完成学业的钱,她做不了清高圣人,外婆为了她读书已经花了不少积蓄,她不能,也不忍心让外婆为她付出更多。

蒋南平见她收下钱,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立马跟着站起身来:“如果你还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跟我开口。”

秦若愫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转身冷眼看向蒋南平:“我妈跟你离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那个吊坠。”

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蒋南平面色苍白,神情微恸:“盼盼,我对不起你妈妈,我对不起雪华......也对不起你。”

“该道歉的只有你一个人吗?”她不想看见蒋南平那副后悔的模样,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时间好像确实会改变一个人,可有些人再也看不见了,甚至有些人至死也不会道歉,那更是没有意义了。

幼时她爱吃鱼,鱼肉口感鲜嫩,可她不会吐刺所以总会被卡住,刺痛感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很长时间她再也不吃鱼,当然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人会将剔好刺的鱼肉递到她面前,在蒋家生活的那些年她也吃不到鱼腹那块没有刺的鱼肉。

她记得最后一次在蒋家吃饭时桌上也摆着一盘鱼,那是秦雪华做的,可最终那盘鱼沦为了地上的狼藉,耳边只有女人歇斯底里的争吵声,哭喊声,年幼的她看着地上的鱼肉,她想试试鱼腹那块位置的肉到底是怎样的口感,于是她挪动步子到鱼肉旁,拂开了上面的碎盘残渣,拾起了一块鱼肉送到嘴边,鲜香蔓延在口中。

她终于吃上了鱼腹那块没有刺的鱼肉,可透过稚嫩的眼眸,她看见蒋南平将另一个女人护在身下,毫不留情的推开了秦雪华,秦雪华没站住脚,踉跄了几步摔在了地上,手被碎片划伤,眼泪混着血滴在地上晕染开来。她被吓到,躲在桌角捂住了耳朵。

那天,她吃到了没有刺的鱼,可嗓子却像被鱼刺卡住了一般疼的厉害,甚至比以往的疼痛感更甚。

那根鱼刺,卡住了她好多年。

她将小兔子摆在床头,拿出手机给一个手机号发去了短信。

【徐医生,帮忙转告他,我明天下午过去。】

她看了一眼床头柜旁秦雪华的照片,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

第二天桐城飘起了丝丝细雨,她撑着伞走进了别墅,雨雾朦胧了周遭的景象。

徐医生多次给她来电就是为了告诉他蒋南平情况很不好,可能没多少日子了。

那她自然就要赶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将该还回去的还回去,将该拿回来的拿回来。

房间里,蒋南平的脸色看起来比上次好了一些,还能勉强撑着坐起身了,见她进来眼神里露出一丝欣喜。

管家给两人带上了房门,和徐医生一起侯在门外。

她将卡放在床边:“这是当年你给我的那张卡,里面的钱我已经还原,今天过来是把这张卡还给你,另外,我妈的吊坠你该还给她了。”

蒋南平手里攥着一个锦盒,他将锦盒打开,一枚玉质吊坠就在其中,他看着那枚吊坠,心中一阵刺痛。

是该还回去了,可雪华,这么多年我欠你的又何止这一枚吊坠的情意。

眼眶泛上一层湿润,他将锦盒递给了秦若愫,眼神眷念的最后看了一眼那方锦盒。

吊坠是秦雪华临死之前也想拿回来的东西,那时她气息微弱,回光返照之际眼神清明,死死的攥着秦若愫的手,只留下那一句:“坠子,把我的坠子拿回来。”

那枚吊坠是秦雪华送给蒋南平的定情信物,可一朝情变,那枚承载着海誓山盟的吊坠便也沦为了寻常物件,秦雪华临死之前最后的心愿便是拿回吊坠。

当年她拿了蒋南平的钱,如今她将钱还了回去,吊坠也该为秦雪华拿回去了,替秦雪华将那些年落在蒋南平身上的情意一并拿回。

秦若愫将锦盒放在口袋中,蒋南平平复了一下心绪:“若愫,这张卡本来就是我欠你的,你自己拿着不用还给我”说着将卡拿起递了过来。

“你不欠我什么。”秦若愫推开卡。

“我不知道当年雪华她会那样对你,我......”蒋南平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猛咳了几声,白色的帕子染了血,声音里带着虚弱的喘气声:“你奶奶她当年确实不该,我也不该,是我们对不起你。”

她的心绪因为蒋南平的话起伏:“不是因为你们,她不会变成那样,奶奶?她可能到死都没承认过我是你们蒋家的人吧。”

蒋南平偏要撕开她心里的疤,偏要提那个女人,她生物学上的奶奶,蒋南平的妈妈——付雪琴。

听到她的话蒋南平垂了眼眸,她却接着开口:“有些事情你当年便偏袒了,事到如今你还是偏袒,你忘了你们做过的事情,是吗?”她眼神犀利的看着蒋南平,对方却紧闭双唇,她接着开口:

“付雪琴是怎么样嘲讽我妈生不出儿子,又是怎样不断在你身边安排女人,你忘了,是吗?”

“盼盼?付雪琴给我取名叫蒋盼,盼什么?她跟我妈说是盼孙子,你也忘了,是吗?”

蒋南平被她尖锐的言语刺痛,用手覆住心口,神色痛苦。

“当年跟你离婚后,我妈状态很不好,天天酗酒,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地上都是血,送到医院后医生说我妈流产了,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她精神就出现了问题,所以我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那时你们一家又在做什么呢?是正张罗着庆贺你再娶吧。”

说这话时她还是被情绪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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