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时不时来个消息,但始终没结案,凶手还躺在病床上,律师还是从外地请来的,花了重金,不难看出是谁的手笔。
谢栖没指望能把幕后的人揪出来,温枫打听过了,还没到时候。
面对林正的试探,谢栖思索过后回答他:“他是王老板的表弟,那还帮他做过其他的事吗?”
“我是第一个受害者吗?”
林正不是没往这个角度上想过,但深挖下去一无所获,既然能推凶手出来对谢栖下死手,那肯定是做足了准备的。
“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杀人未遂。你的伤情鉴定也出来了,属于轻伤。这样下来他很可能只会被判不了多久。”
谢栖仰头看着他,“林哥,就算他进去了,也还是会有别人,对吗?”
“就像两年前。”
林正被他看得攥紧了拳头,“谢栖,有些事比你我能想象到的还复杂。”
“嗯。”谢栖的手已经能动弹了,他手腕细瘦,手背薄薄一张,格外苍白,青紫的筋脉崩出来显得有些可怖,他费劲的挪动着,把热热的手掌轻轻盖在林正的拳头上,堪堪能包住,“我都明白的,林哥。”
他垂下眼,纤长的睫颤动着,神情哀戚万分:“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两年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话音刚落,林正就飞快转过身朝门外去了,脸也扭了过去,脚步匆匆,连门都没顾上关。
关安给谢栖打热水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他看着林正通红的双眼,大为震惊。
谢栖却收放自如,一脸没事人的模样,把小桌板上的小说书又翻过一页。
“谢栖,你对林正做了什么?”
关安瞠目结舌,他从没见过林正哭,那人打小就立志要当警察,说自己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六年级语文考试不及格回家被他爸用衣架抽了一顿也没掉一滴眼泪。
“我能对林哥做什么?”
谢栖打了个呵欠,“我想喝花茶,茶包在第二层抽屉里。”
关安拎着热水壶,拿起杯子,“我怀疑你是《西游记》里跑出来的妖精,专会使唤人,还会魅惑人心。”
谢栖:“······”
“褚青是被你祸祸最严重的那个,都快神志不清了。”
关安边说边摇头,把泡上的花茶放在床头,“别急着喝,等个三五分钟。我得走了,小心洒了没人给你收拾。”
他把窗户关严了,“别让护士给你开,昨天听到你咳嗽温枫就问我是不是又给你买冰棍了。”
“躺着你又不出汗,吹吹风扇算了,等会天黑下来风可凉了。”
谢栖:“······”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褚青一样啰嗦了。”
关安猛然回过神:“······”
他晃晃脑袋走出病房,也不能怪他,实在是病中的谢栖被闷得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一张苍白虚弱的小脸看着很招人怜爱,病号服宽大,衬得他人小小的,单薄得纸片似的躺在床上,只有脑袋和一双漂亮的眼睛能动,谁看了都心软。
前几天于明徳和应老爷子来看他,一把辛酸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也不敢碰谢栖,真是不知道怎么心疼他好了。
他到厂子里的时候褚青还没走,正在抽查出货品质。
“褚青,刚才林正去看你哥了。”
“说什么了?”
“不知道。”关安抱着两臂,一手摩挲着下巴,手肘撞了撞褚青道:“你说你哥是不是狐狸精转世?”
褚青:“······”
关安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以后有你好受的。”
远在病房的谢栖狠狠打了个喷嚏,他看着窗台上摆着的花束,皱起鼻尖嗅了嗅,花束通常是蔫了就换的,最多是温枫带来,有时候褚青和张静安也会买。
史无前例的闲下来,谢栖从不习惯到慢慢接受每天什么也不用做的生活,其实这跟他两年前的日子有点像,只不过那时候谢准还在,他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到了夜里,除了陪谢栖吃饭,对于褚青来说还有件顶重要的事--给谢栖洗澡。
谢栖爱干净,又是夏天,一天不洗都不行,刚开始那几天洗不了褚青就给他擦,浑身脱得只剩一件躺在病床上,脸用枕头蒙上。
后来温枫说不行,最好能别让他动就别动,伤口还没长好,很容易崩开。
谢栖怕疼得要命,只能妥协,把自己全权交给褚青。
“哥,你就坐着,放松点,我先给你打肥皂。”
“嗯。”
谢栖目视前方,头都不敢低的坐在矮板凳上,褚青穿着短袖中裤,手里拿着浴球在他背后从脖颈往下打出来白花花的泡沫。
褚青没谢栖那么不自在,他发现他哥小腹上好像多出来了一圈肉,以前谢栖瘦的肋骨都时隐时现,现在薄薄一层皮肉裹上,水珠自上而下的滚落,覆着在被冲刷到雪白晶莹的胸口。
以前两人一块洗过不少次澡,但那时候他们还都更小,不像现在,两个长手长脚的少年挤在狭窄的浴室里,膝盖时不时撞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声被放大,肥皂栀子的香气也弥漫开来。
褚青绕到谢栖身前蹲下来,一手圈住他的脚踝往上,感慨道:“哥,你的腿真长。”
谢栖浑身上下一个颜色,被灯一照就白得发光,他哼了一声,“当然了。”
给他两条小腿打上泡沫,褚青一手搭在他膝盖上,“哥,把腿分开。”
或许是浴室里太热,谢栖的脸红了,他又低下头,眼神飘忽,稍稍分开了双腿。
褚青的动作很小心也很慢,他手心的温度烫的谢栖脸都跟着发热,眼前只剩褚青那张时远时近的俊脸。
谢栖一直知道褚青长得俊,但和以前还不一样,现在的他看起来越来越“大”了,一点都没有小孩的样子了,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
“哥。”
褚青伸手在谢栖面前挥了挥,“我再给你擦擦胸口。”
“哦。”
谢栖把手垂下去,他能感到褚青指尖总是碾过他锁骨间的那颗红痣,于是抬起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双眼此时雾蒙蒙的,还酝着水汽,看得褚青一愣,“哥?”
谢栖还以为他又想咬自己,竟下意识的挺了挺胸口。
褚青更是僵住了,他也不受控制地凑上去了,但只是抵着谢栖的额头蹭了蹭,轻声道:“哥,我不咬。”
“你的病号服领口太大了,还很薄。”
谢栖双颊腾地红了个彻底,像是被点着了,眼前直发晕。
褚青不敢再看他,脑海里忽然想起关安白天说的话,犹豫了一瞬后他还是往谢栖身后看了看,明明一根狐狸尾巴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好,怎么穿上衣服,又是怎么回到病床上的。
回过神时褚青已经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去洗澡了。
谢栖深吸了一口气,把被子扯到头顶蒙住头。他一定是被禇青咬了太多次条件反射而已。
长大意味着什么,以前的谢栖和褚青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们设想的关于未来的共同愿景是报仇。仇恨耗费了他们的太多心力,再多的就挤不进去了,被搁置在角落里,无从提起。
谢栖出院那天是个大晴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让他通体舒畅,“我终于出来了!”
关安:“你可要把认真修炼把狐狸尾巴藏好,别让人发现了。”
温枫看向他:“你说什么呢?”
谢栖也想问,但他被褚青抱上后座,想开口又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机只得忍住了。
“你不觉得谢栖很像那种志怪小说里的大尾巴狐狸吗?”
温枫挑了挑眉,又看向谢栖,陷入沉思。
四人都上了车,关安坐副驾,其余三人在后座,谢栖被温枫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还没问怎么了就被他握住了一只手。
温枫捏着他的手掌心,拿起来看他的指甲,又挨个捏他的手指头,“怎么没有爪子伸出来?”
谢栖:“······”
褚青:“······”
关安狂笑起来,太激动一脑门撞上了车顶。
“其实我还是觉得你更像猫,虽然你关安哥觉得像狐狸,也挺像的。但是狐狸更大只一点,你还小呢,顶多是小狐狸。”
谢栖满脸问号,一时间想反驳但连角度都找不到。
回到家张静安已经在等着了,她准备好了笔记本,褚思实在赶不过来,想跟谢栖视频。
接通视频后张静安和温枫一左一右站在谢栖身边,关安和褚青跟褚思打了个招呼就去准备午饭了。
温枫顺嘴问张静安觉得谢栖更像什么,褚思先抢答了:“猫!”
张静安:“我觉得狐狸和猫都挺像的,以前更像猫,现在更像狐狸。”
“有道理。”
褚思又发问:“那你们觉得他像哪个品种的猫?”
温枫眼睛一亮,“波斯猫!”
谢栖:“······”
他完全插不进去话,把脸埋进枕头里,满腹疑惑,他哪里像猫像狐狸了,他明明好大一个人。
关安听到侧卧叽叽喳喳地讨论,用手肘撞撞褚青,“你觉得你哥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