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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檐下海棠不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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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化泥的清晨,林疏被檐角融冰的滴水声吵醒。青灰色帐幔上绣着褪色的缠枝纹,他盯着那道裂了缝的房梁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已经在这具身体里活了月余。刚醒来时他有点迷茫,紧接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本书里,不过生活该怎么样还是得什么样,。

"七少爷,该领月例了。"小厮在门外跺脚哈气,呵出的白雾糊在雕花窗棂上。

林疏裹着半旧的狐裘缩了缩脚。铜镜里映出张莹白小脸,眼角天然泛着薄红,倒比现代那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多了几分鲜活。他随手将泼墨似的长发用布带一扎,跟着仆役踏入回廊。

侯府后院的雪扫得潦草,林疏数着青砖缝里的残雪,听前头两个洒扫丫鬟叽叽喳喳。

"昨儿宁远侯府的诗会瞧见没?江世子执笔题字时,连砚台里的墨都跟着生香呢。"

"眼尾那颗朱砂痣真要命...听说尚书千金回家就病了一场,说是被那抹红色魇着了..."

林疏踩到块结冰的青苔,险些滑倒时被斜里伸来的手扶住。抬头撞进双含笑的杏眼,鹅黄裙裾的少女晃了晃手中食盒:"七弟当心,这路我走了十年还摔呢。"

是三房嫡女林晚笙。少女发间金步摇都没晃一下,食盒里飘出的蟹粉酥香气却勾得人胃疼。林疏垂眼退后半步,袖口磨破的毛边扫过腕间红绳。

"多谢三姐。"

"听说你上月典了生母的玉簪?"林晚笙忽然压低声音,"西市当铺最是奸诈,下回...罢了。"她将食盒往小丫鬟手里一塞,金线绣的裙摆扫过残雪,转眼便消失在月洞门外。

林疏摸了摸空瘪的荷包。原身生母留下的首饰早换成药钱,如今箱笼里只剩些粗布麻衣。他掂着刚领的三钱碎银拐出角门,却被管事嬷嬷拦在垂花门前。

"七少爷又要去淘话本?"老妇人眼风扫过他磨白的袖口,"老奴多句嘴,您若肯去给老夫人抄经..."

"嬷嬷吃茶。"林疏笑着塞过去几个铜板,泥鳅似的钻进侧门缝隙。

西市茶楼的说书人正在拍醒木。林疏缩在二楼角落,就着半冷的茶啃胡饼。邻桌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突然激动起来,为首的蓝衫公子折扇"唰"地展开。

"昨日江世子的《寒梅赋》可有人抄得?我愿出十两纹银!"

"劝君趁早歇了心思。"同伴指着楼下经过的马车,"看见那玄色车帘上的银线云纹没?方才经过的可是户部侍郎家的车驾,听说为求世子一幅字,在侯府门前等了整整三日。"

林疏探头望去,只瞥见马车掀帘的素手。鎏金暖炉里腾起的香雾中,隐约传来清越的嗓音:"李大人好意心领,只是这雪顶含翠..."

风卷起车帘一角。林疏的胡饼掉在桌上,芝麻粒滚过裂璺的桌面。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像是初春溪水破冰时挟了碎玉,清泠泠地漫过耳畔。

"江世子当真龙章凤姿。"说书人不知何时换了话头,"上月大理寺查案,那凶手见了世子竟当场痛哭自首..."

林疏摸着发烫的耳垂发呆。铜炉里炭火噼啪作响,他忽然想起现代那个总被家长投诉的补习班。原来真的有人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不像他,连偷看都要借着话本遮掩。

暮色四合时,林疏抱着新淘的志怪小说往回溜。后巷野猫被他惊得窜上墙头,瓦片当啷一声砸在脚边。他弯腰去捡,却听见墙内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

"...江砚棠近日在查漕运账目?"

"装模作样罢了,谁不知道宁远侯世子最是光风霁月..."

林疏屏息贴在冰冷的砖墙上。怀中的话本硌着胸口生疼,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在呼啸的北风里。忽然有雪粒子扑在脸上,墙内的脚步声朝着相反方向去了。

回院时发现炭盆竟燃着银丝炭。小厮正往案上摆膳,四碟素菜冒着热气。"三姑娘差人送来的,说是赏雪宴剩下的。"

林疏盯着翡翠碗里的冬笋煨火腿。穿来月余,他早摸清这侯府的生存之道——当个透明人才不会碍谁的眼。就像此刻檐下晃悠的纸灯笼,明暗都随他人心意。

入夜后雪下得紧了。林疏裹着被子翻看新买的话本,墨香混着炭火气熏得人昏昏欲睡。烛芯爆开的瞬间,他恍惚看见扉页上的"江"字化作一袭白衣,眼尾朱砂痣在雪夜里灼灼如焰。

更鼓敲过三响时,林疏被噩梦惊出一身冷汗。梦里他还在现代的天桥上数车灯,哥哥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小疏,要买鹅绒的..."

他推开窗棂深吸一口寒气。雪地上忽然掠过道黑影,几个护院提着灯笼匆匆跑过:"有贼人往听雨轩去了!"

林疏缩回被子里捂紧耳朵。侯府的腌臜事与他何干?左右明日厨娘又要克扣菜油,得记得把私藏的银裸子缝进枕套...

瓦当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隔着七八重院落,宁远侯府的青竹阁还亮着灯。江砚棠搁下朱笔,看着宣纸上晕开的墨迹轻笑。窗外暗卫跪得悄无声息,檐角铜铃在风中碎成冰晶。

"继续盯着户部那些人。"他蘸了新墨,笔锋过处红梅泣血,"至于忠勤伯府...那个翻墙听壁角的小东西,倒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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