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她的小床上,渐渐睡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宫中的偏殿。
宫道里人来人往,大家似乎往一处聚集而去,太监们围在一处,看一个小宫女受罚。
他拨开人群,跪地的正是林婉云,挨了毒打,浑身皮肉青紫。
从宫女口中得知,林婉云冲撞了贵人,这才罚跪于此。
梦里的林婉云很可怜,等天黑回到卧房,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残羹剩饭。
拖着伤势的林婉云爬上床,疼得睡不着,只能拉上被子悄悄地哭泣。
李嗣看得心疼,想抱抱她,却募然惊醒。
惊出一身冷汗,里衣已经湿透了。
颤抖着下床,没心没肺的林婉云令他牵挂至此,李嗣再也睡不着,打量着她的房间。
最后坐在桌边,擦拭着为他打造的剑鞘。
良久。
......
行会迎来不速之客,李嗣步入厅堂,胡老八知他去而复返,故此等待着。
“殿下。”
“我要一支可以任我差遣的队伍。”李嗣冷然道。
“但凭殿下吩咐。”胡老八恭敬地说。
另一边的林婉云抵达宫门,却被宫中侍卫拦着,经过严密的排查,她在自己脸上点了一颗黑痣,这才骗过守卫,成功进入皇宫。
古有画工毛延寿欺君罔上,今有妆娘林婉云浑水摸鱼。
和她一道入宫的还有胡贵妃身边的流云,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来的路上就已说明来意。
等下了马车,跟随着流云走进宫里,幻象的记忆和现实重合起来。
按照流云的话,她现在有了新的名字——
飞雪。
娘娘的意思是,她必须隐瞒身份,此时皇宫天罗地网,随时有人盘查身份。
她出声询问流云是何缘故,流云抿唇不语。
心下已了然。
乾福宫把守森严,上下都有国相的人。
整座皇宫被国相掌控,国相有天子在手,各地诸侯皆按兵不动,陛下尚未闭眼之前,任何起兵都等同于谋反。
这才是国相有恃无恐的原因。
流云引至宫里,熏炉里点着檀香,香气袅袅。
“娘娘。”
撩开珠帘,被唤作娘娘的女人施施然现身,一步一聘婷,姿容绝妙。
林婉云愣在原地,先前流云教过的规矩全然忘在脑后。
“飞雪,娘娘面前不得造次。”流云小声提醒她。
“无妨,我瞧着喜欢,是个聪慧的孩子。”
“还不谢过娘娘。”流云再次提醒。
这般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般地行礼,“是飞雪无礼,还请娘娘恕罪。”
胡贵妃摆摆手,屏退众人,只留下她在屋里问话。
“兄长说你有改换容颜的本事,不知是真是假?”胡贵妃坐于矮榻,试探性地问。
林婉云告罪一声,轻易擦拭掉脸上的黑痣,又重新描补,很快,少女洁白的肌肤就出现一颗难看的黑痣。
为了更达逼真效果,她还沾了些许毛发。
一个清爽无比的少女登时沾染了市侩气。
胡贵妃神乎其神,双膝一软,往地上一跪。
连忙相扶,林婉云则道:“娘娘有话不妨直言。”
“我既已召你进宫,想必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胡贵妃悲伤落泪。
等人坐稳,听娘娘娓娓道来,“陛下龙体欠安,举国上下民心不稳,为了朝野,也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本宫恳求姑娘救救陛下。”
她哪里懂治病,她又不是医学生,研究点化学还是可以的,真要看病救人,她可不会。
“娘娘,我不会治病救人,陛下的病我无能为力。”她为难地表示。
“并非如此,而是请姑娘为陛下遮容。”
“陛下病入膏肓,太医院束手无策,若非如此,本宫也不会冒这么的险把你召进宫。”
胞兄、胡贵妃、雀光楼、胡老八,蛛丝马迹汇集成一条完整的故事线。林婉云想通事件原委,“娘娘的胞兄是胡老八?”
胡贵妃喃喃点头。
原来如此,李嗣的身份一早就暴露了。
胡贵妃为了李氏江山,而胡老八是为了活命,都存在欺瞒和隐骗。
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有些许的愠怒。
要是她身份暴露成了李嗣的拖累怎么办?虽然心里不把系统任务当回事儿,可是一想到任务完成不了,林婉云心里还是很担心。
她担心自己能否平安回家,更担心李嗣登不皇位,一辈子躲躲藏藏,过那种没有盼头的日子。
既然已经入宫了,插翅也难逃了。
不如留在宫中,成为李嗣的剑,李嗣的眼。
一个国相鸠占鹊巢,宫中之人就没有忠义之辈吗?
胡贵妃的一再恳求,林婉云终于软下心来,“好,我答应娘娘。”
陛下的病治不好,大限将至,只能通过外力盖住死相,维持着生龙活虎的假面。
龙榻不好接近,日夜都有国相的人看守,更别说区区宫女。
初期的林婉云,在宫里打扫宫道,流云告诉她,千万不要与旁人过于亲密,有可能不起眼的太监都是国相的耳目。
这种24小时被人监视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这段时日,她逐渐摸清了宫里的局势。
陛下的妃嫔众多,太后薨逝后,陛下也跟着染了病。
这期间国相谋权篡位,以皇帝的命令派出追杀李嗣的追杀令,更将一众妃嫔赶至冷宫里。
养尊处优的妃子们在冷宫里吓坏了神智,更有一些妃嫔愿意委身国相谋求生路,皆被赐予白绫自尽而死。
唯有胡贵妃活了下来,胡老八在朝中的人脉遍布,根基深厚,一时间连根拔起必会拖泥带土,反生其乱。
胡贵妃被放过,不仅是胡老八的原因,还有被赶到冷宫的时候,胡贵妃拼命抵抗,要国相偿命。
国相自诩天命之子,自然不把一个后宫妇人放在眼里,索性留她一命,了此残生。
按照林婉云的理解,胡贵妃与陛下乃是真爱。
自然也被准允去看望陛下。
这日,胡贵妃特意带着她前往陛下的寝宫。
门口的侍卫一眼看清来人,并未放行。
胡贵妃不卑不亢,朗朗道:“陛下已经被你们逼得神志不清,你们还想怎么样?”
“是想让我一个妇人也跟着偿命吗?”说话间,已然逼近。
“娘娘息怒,大人的意思,需得搜身才能进入。”
侍卫一抬手,两个小太监小碎步走上前来,好一阵搜身。
眼见着没搜出些什么,便放了行。
就在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男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婉云下意识不敢回头,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幻象里权臣的声音。
“且慢——”
此刻反派就在自己身后,林婉云并不害怕,而是紧张,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她现在出手一刀捅死国相,是不是代表男主最大的威胁已被她解决,男主登基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暗暗深想这,国相所到之处,皆配备带刀侍卫。
果然,想杀国相的人不止她一人。
她很清楚冒然动手的后果,压抑着情绪,垂首不语。
“臣记得娘娘身边有个叫流云的丫头,我瞧着这位姑娘却眼生得很?”他的眼神频频往她身上瞟,伸手翻她手里的托盘,是一些平常不过的吃食。
“是流云不错,但她近来打碎了一只手镯,本宫罚她跪了柴房,这几日不便在跟前伺候。”胡贵妃念念有词,温婉娴雅地道:“国相大人何必同一个丫头斤斤计较。”
“娘娘说得有礼。”他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眼神却一直在林婉云身上。
搞得林婉云很想迎面喷他一瓶胡椒水。
他的眼神与李嗣不同,打量里带着洞察,凝望着一个人的同时也在寻找破绽,直勾勾盯着,等到自乱阵脚,破绽百出,趁机一击毙命。
这样的眼神,她不喜欢。
就在二人进入寝殿,国相也随之跟了进来。
虽然有系统,可她不能在国相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不急于这一时,能靠近皇帝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重重黄幔下,沧桑的男人躺在龙榻上,床榻周围形成一个小世界。
胡贵妃伺候着陛下,喂了点水,擦拭完手脚。
国相就在林婉云背后,后脑勺感觉到一股烫人的视线,她敲了敲系统:“能用意念杀人吗?”
【不太明白宿主的意思。】
算了,她懒得解释。
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出了寝殿。
就在离开之际,国相拦住了她,强硬掰起她的下巴,不加掩饰的探索着。
目光最后落在脸颊上的黑痣上。
从手下的情报传来,李嗣身边有个会易容的姑娘,化工出神入化。眼前这人与画像上的人的确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少了几分天真好动。
“你叫什么名字?”
她心里不爽,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奴婢名叫飞雪。”
被弄得疼了,林婉云暗暗咬牙。
“我瞧你有些眼熟。”
国相眼里满是试探。
不能慌,不能露出破绽,林婉云在心里头告诉自己,在国相看不见的背后,她的双手死死攥在一起,她缓缓抬头,装作轻松无事的样子,“飞雪就是飞雪,世上仅此一人。”
国相悠悠挺身,收回手,调转方向落在脸颊的黑痣上。
用力往下一扯。
“啊——”
她大叫一声,痛苦捂着脸。
国相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一时间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