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雩吃着碗里的饭，想尽力说的明白些：“我在一中挺好的，能照顾好自己，而且我在这边有想去的大学，和人约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饭桌上几人都看着他，姚葭最近忙的家都没回，全在公司对接国外的项目，这些林乐雩都知道，这时候他们一家去国外发展会是最好的时机，可他不想去。

一年前不想去是因为他怕去了就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沈砚辰，可现在他不想去理由还是这个。

哪怕他知道自己手机被人拉黑了，他也不想去国外。

桌上良久没人说话，气氛紧张又尴尬，他们都在斟酌用词，怕语气太过，林乐雩会生气，可又怕语气太平缓让林乐雩觉得他们不在意他。

这样心思的反复拉扯下，让人窒息的快喘不过气。

偏偏林乐雩都知道，他在静静等着他们开口。

等到最后林兴才顺着他的话说：“乐乐和哪个同学约好了？学校在哪？”

姚葭顺着林兴递出的梯子往下，她猜测：“是小辰吗？”

林乐雩很轻的“嗯”了声，他回道：“青大。”

如果不出意外，他和沈砚辰会一起去这所大学，他们约定好的，谁也不能食言。

林兴追问他：“青大的计算机专业挺好，你想报计算机吗？”

那天在西岩沈砚辰说完青大后，林乐雩自己也去网上搜了搜，上面的专业计算机的确是最出名的，可他有自己的主意。

“服装设计。”林乐雩说，“我想选设计类。”

这是他第一次聊起未来规划，眼里有着往日不曾有的光。

“青大设计类专业也是远近闻名的，只是你的状态不太稳定，我们都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林兴和他商量着，“国外我联系了一对一心理咨询师，等你情况稳定了再回来，这样我们也好放心。一定能在高考前回来，乐乐，你看这样行吗？”

林乐雩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等他稳定，那得要多久？这不是感冒，也不是普通的生病，一年时间能稳定吗？要是中途出现变故怎么办？他回不来怎么办？沈砚辰会等他一年吗？万一他回来后沈砚辰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每一个怎么办的身后，林乐雩都会去焦虑未来发生的事，他开始烦躁，握着筷子的手很紧，低着头始终不发一语。

林兴说的这些他都明白，可自己没办法去接受。

他没办法再忍受和沈砚辰分开，哪怕只是预设的一年。

沉默中，桌上的人已经知道了答案，林兴给他夹着菜，温声说：“不急，这边还有一个月才能彻底完成交接工作。”

言下之意让他好好想想。

这顿饭吃的很压抑，结束后回了家林乐雩就回了自己房间待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摸出一包国庆前没抽完的烟盒。

他去到卫生间靠在洗手台上抽了两根烟，烦躁的思绪依旧没缓解，反倒膨胀的越来越大。

就在第二根烟快燃尽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沈砚辰那边连上了网给他打了微信电话过来。

林乐雩看着上面的头像发着呆，好一会儿才划过接听把手机放在耳边。

“外婆住院了，今中午一直在医院，一直在忙没注意看微信。”

沈砚辰那边在洗手，流水的声音顺着网线传过来时，林乐雩不知怎么一直不安的心慢慢像是随着这股水流静了下来。

“什么事这么急？”等不到回复的沈砚辰有些急了，“怎么不说话了？”

林乐雩将手里的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嗓子很哑：“没，忘了要和你说的事。”

“你怎么了？”沈砚辰敏锐发觉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对。

林乐雩咬着牙说：“没事，就刚抽了两根烟，嗓子有点难受，你忙你的，顺便帮我和外婆问声好，等我有空了就去看她。”

林乐雩说完就挂了电话，他没去问沈砚辰为什么拉黑自己，仿若只有不问，那层横隔在俩人中间的阻碍就不存在。

从回来后他几乎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必要时候下楼吃饭，其余时间他都待在屋子里写作业，写完就打游戏。

高强约他去网吧，说是网吧网速好，面对面骂人也有体验感，林乐雩没去。

他现在不想和外面的一切接触，好像只有这样时间是静止的，他就不用再去想他们要出国的事，不再去想沈砚辰妈妈拉黑他的事。

只要他不出门，那些担心的事就不会缠上他。

可就算再怎么逃避，第二天下午是要上晚自习的，林乐雩磨蹭着直到五点才下楼。

客厅里坐了三人，林乐雩看了林声一眼再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的确已经五点过了，不断在迟到边缘徘徊。

林乐雩随口一问：“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呀。”林声不慌不忙从沙发上拿起书包，“爸爸说送我们俩去学校。”

家里人总是小心翼翼，不止是他一人不好受，整个家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林乐雩形容不出来，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明明林兴回家是值得高兴和庆祝的一件事，因为有他的存在，这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

因为他不愿意去国外，因为他不省心，都是因为他，所有即将发生的好事都逐渐开始往坏处发展。

“哥哥，这里有一封你的信，不知道谁寄的。”出门时林声瞅见家门口的信箱里有东西，她拿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名字。

林乐雩应激直接从林声手里把信抽出来塞进书包里。

上车后他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建筑发着呆，有时候会自暴自弃想说算了，可这样的话不止说过一次，可每次说完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上次提过的那个小辰，听你妈妈说之前和你在小镇上认识，关系很好，下次你把人带回家来吃顿饭吧。”林兴趁着红灯的空隙刹车对着车后座的人说，“也好谢谢人家之前暑假给你免费补课二十天。”

二十天吗？

林乐雩想着这个数字，他为什么感觉过了很久。

“免费的吗？”闻言的林声从后座往前凑了凑，趴在驾驶位的椅子后背上问，“没给沈学长补课费吗？”

“你妈妈说本来要给的，但是人家没收，马老师好像和你姑姑关系也挺好，俩人不知道怎么商量的，或许是请人吃了顿饭。”

“沈学长人真好，”林声眼珠子转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又凑在林乐雩身旁，“哥哥，你这次年级排名我看了，简直一飞冲天，再努力努力你们年级的第二名就是你的了。”

这么没志气的事林乐雩不屑一顾：“为什么不是年级第一？”

“啊？”林声想了想：“你要是考了第一让沈学长考第二吗？好有挑战性，哥哥，你加油，我看好你。西岩中考状元和立江中考状元，我站你！”

……

车上有林声的中间调和，林兴和林乐雩才显得没那么尴尬。

到学校后俩人各自去了自己的教学楼，卡着六点二十分进了教室，教室里的同学基本都到齐了，第一道铃已经打响了，里面的学生都在忙着赶着作业。

等第二道铃声响了后马正达才不紧不慢进了教室，今天的晚自习先是讲了几句月考总结，该夸的夸，该骂的骂，只是他骂人很有戏剧性。

“高强，你那字批卷老师换了三个，就那卷面分你是一点也不在乎啊。”马正达将书放在桌上，这话引的班上人哄堂大笑。

这个周末高强已经被他爸教育过了，还买了练字速成的字帖，一大摞搁家里放着，今天要不是他跑得快，书包里还会被塞几本字帖。

马正达在台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在第一节自习还剩十分钟时他才搬出了所有同学都紧张的事。

“刚开学时对你们不熟悉，所以这个座位就没换，现在时候正好。”一个月相处下来，自己班上学生什么德行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

“高强你和李思晴换个位，季思思字写的好看，多和人家学学。”

他说着又将几个上课喜欢说的同学拆开，刚排完位置下课铃打响了。

林乐雩和沈砚辰的位置没变动，高强苦着脸搬桌子，同桌间的最后道别，他一秒开始表演。

“磊子啊，离开你谁还会给我作业抄啊！”

王磊也是戏精附体，他伸出手装作特别不舍的样子：“强子，在外一定要好好练字啊！”

这语气特别像一个家长对孩子的嘱咐，高强搬着桌子赠送一个字：“滚。”

随后觉得没有气势还想再说两句时，李思晴已经搬着桌子过来了。

“高强，你搞快点，我桌子很重。”李思晴催促他赶紧让开，俩人错开后，各自将桌子搬回新座位上。

林乐雩一道题写了二十分钟，从马正达开始换位置开始，他就停在这道大题上。

沈砚辰写阅读理解时瞥到他的练习册在第48页，写完阅读理解后已经换科目作业了，林乐雩还在那页停留着。

他想帮林乐雩讲题，只是林乐雩不太想接受，还将笔扔在一旁从桌肚里拿出手机准备打游戏。

沈砚辰问他：“不写了吗？”

林乐雩摇头：“累了，休息会儿。”

在短短课间休息十分钟里，他开了把斗地主，等到第二节自习开始时林乐雩在教室里待不住了，他微信分屏给高强发了个消息。

叠：【。】

现在换了座位，俩人隔了一条走廊，想要说个什么小话的都麻烦。

虽然只发了一个句号，但高强还是明白了林乐雩想表达什么，马正达在台上讲着课，他们俩人在下面用手机开始密谋逃自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