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李长思两人走出楼外翻身上马,丁祚冲出门外指着李长思的方向朝门外围住酒楼的衙役吼道:“还等什么,给我拦住他们!”
此时李长思与御影同乘一匹马,身后的御影手中缰绳紧紧一抽,黑马头上一紧,嘶叫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欲把挡在前方的衙役狠狠踩踏。
“啊——不要杀我——!”几个衙役见状即刻吓得屁滚尿流翻滚到道路一旁,再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长思两人扬长而去。
丁祚见状脸色黑如锅底,回头看着还蜷缩在酒楼地上的衙役,气急败坏跺脚道:“废物,还不赶紧起来追,跟丢了我看你们怎么给孟大人交代。”
地上的衙役们挣扎着站起身来,跟随丁祚和门外的人,摇摇晃晃向李长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但是一出门已经连马影都看不见了。
一队人马只能一路狼狈地朝县衙的方向跑去,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窃窃私语起来。
掌柜的吃力又不讨好,楼里桌椅茶具还有损失,脸上说不上多好看:“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都散了,不吃饭的走走走!”
县衙就在城中心,并不远,李长思和御影已经到了县衙大门外。
只见门外持着杖棍的守卫眼睛一瞪,举起杖棍纷纷朝两人围了过来,显然目标就是李长思两人。
御影下马后把李长思扶下来,顶着午后的烈日,李长思双手挡在额头下,借着手下的阴影认真视察着着县衙,仿佛看不见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一众衙役。
“师兄,这里便是县衙啊,看起来不怎么样啊,远比不上孟府的气派。”李长思语气淡淡,仿佛是来参观当游客。
“正是。”御影站在身侧,不动声色环视着周围的路线。
视线掠过门前巨大的麒麟和狴犴石雕,李长思眼睛一亮,看到县衙东侧放置着一座大鼓,登时便要朝那走去。
围着他们两人的衙役见他们要动,顿时如临大敌:“站住!衙门重地!你们要干什么!”,说着杖棍往前怼去,离李长思约莫一尺远。
李长思眼神瞥了瞥,似是看到什么脏东西般:“师兄,这杖棍着实难看了点。”
下一秒,那根离得最近的杖棍被御影轻轻挑飞,那名衙役却像受到强劲的冲击般,跌倒在地,掉下来的杖棍不偏不倚恰好砸中他。
霎时间现场只能听到那名衙役抱着头的哀嚎。
一瞬间众人受到威慑般,往后退去,给李长思让出来位置,又不敢走远,只能保持着包围圈的姿势跟着李长思移动。
走到大鼓下,李长思抬头看了看鼓上的几个大字:登闻鼓。
鼓上已被蒙上厚厚的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登闻鼓,好名字。”说罢就取下隔壁绑着长长红绸的鼓槌。
丁祚一行此时才姗姗来迟,看到李长思手上的动作,激动的大喊:“大胆!你们在干什么——”。
李长思充耳不闻:“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击鼓鸣冤咯!”
“咚——咚——咚——”鼓槌上的红绸翻飞,鼓声犹如沉沉的闷雷不绝于耳,响彻整个县衙,震得人心发颤,鼓上的灰尘簌簌抖落,露出朱红的颜色的鼓身,地上的沙粒也随之抖动起来.
少女白衣胜雪,奋力击打着鼓面,身旁有一高大的白衣男子,神色肃穆,俨然不动,像是一桩沉默的守护神。
正是万灯节盛会时日,又是茶余饭后的空闲时光,这样奇妙的组合来击鸣冤大鼓,很快便引来百姓围观,聚集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
“诶你看,是个女孩。”一男子指着李长思的方向。
“这鼓很久没人敲过了吧,她竟然敢……”揣着手的妇人朝身旁同行的人道。
“嘘,小点声,谁敢敲啊……那孟大人……”另一名手挎提篮的妇人连忙打断她。
拄着拐杖的老翁路过多看了两眼,摇摇头无奈地叹息:“唉,可惜了这女娃娃。”
察觉到大堂有动静,李长思方才放下鼓槌。
“何人击鼓?”
“来人!带入法堂——”一个身着墨绿色官服的男人朝着正门外朗声道。
两排衙役手持衙牌和杀威棒从法堂后的屏风内鱼贯而出,形成夹道,整齐划一地用杀威棒击打地面,威慑之势具显。
李长思整了整衣冠,掸去御影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平静无波,正视前方不疾不徐地走进法堂。
映入眼帘便是官台设案,背墙是山水朝日图,再往上便是朱红底黑字的官匾,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印刻其中。
李长思与御影在堂中站定,静候那百姓们人人避而不谈的孟知县。
身着黑色官服,头戴平角翅帽的男人从屏风一侧走出,信步走到官案前,缓缓坐下,拿起案桌上的惊堂木重重一拍。
“肃静!”
“堂下何人,因何事击登闻鼓?”男人语气威严。
这就是孟茂才?李长思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来人。
传闻已年过四十的孟茂才,并不是李长思想象中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人。相反,此人看起来面容老实,颇有点风清气正的味道。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长思心中自言自语道。
“民女思常,携师兄李影拜见孟大人。”李长思收起心中闪过的万千思绪,和御影弯腰作揖。
“民女与师兄二人乃是云龙山庄弟子,今日在此状告典史丁祚以及岳扬酒楼店掌柜。”。
“民女和师兄乃是途径荥阳县,在县中招牌酒楼——岳扬酒楼小住三日,竟被索要五十两银子费用,民女不服,欲与掌柜的算算账,奈何掌柜的一言不发就要报官。”
“典史丁祚顷刻间便到酒楼,不分清红皂白便要把民女二人押入官府。敢问大人,民女何罪之有?”李长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均是对典史丁祚和岳扬酒楼掌柜的控诉。
孟茂才闻言,眯起眼睛,摸着小胡子兀自思考。不知是思考案件,还是思考李长思和御影这两个莫名其妙出现威胁到他孟府的人。
“传典史丁祚和岳扬酒楼掌柜对簿公堂。”孟茂才拍了一下惊堂木。
丁祚和酒楼掌柜本就候在堂外,闻言快步走进法堂。
“见过孟大人。”两人在李长思身边齐齐行礼。
“丁典史,岳掌柜?方才都听到了,可有此事啊岳掌柜?”孟茂才语气严肃。
掌柜的也许没想到李长思一股牛劲直接冲到县衙,此时打不定主意,往丁祚的方向瞄了两眼,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指示。
丁祚也用眼神给酒楼掌柜示意他什么。
“岳掌柜,大人问你话呢,你听见了吗?丁典史身上应当没有答案吧。”
“丁大人,我看您好像有突发眼疾,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再上公堂啊?”李长思双手抱臂,笑眯眯对着隔壁两人尖锐道。
“额……是,是,确有此事。”岳掌柜擦着头上的冷汗。
“嗯?”孟茂才语气一变。
“啊不不不……回大人,小店的菜品和房间都是明码标价,绝无虚言啊。”岳掌柜连连作揖。
“大人,在下可以为岳掌柜作证,着岳扬酒楼的价目一直如此,可以在城中随机找百姓考证。”丁祚也作揖道,仿佛胜券在握。
“哦?那原告二位可有其他证据?”
“若无其他证据,本官便要判你们即刻支付岳掌柜五十两银子,如若你们不执行,本官便要把你们收押进大牢。”孟茂才眼神不变,打量着李长思,手已按在惊堂木上。
可笑,相对于李长思和御影两个陌生的异乡人,城中哪有百姓敢反抗孟茂才和丁祚,恐怕后面那句为了找合理理由把她两人押入大牢才是今日的主题吧。
即使不是没付银子,也会有其他理由。
“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五十两银子不是民女付不起,只是大人当真只是因为此事要把民女二人抓起来?”
“民女和师兄二人自认从未得罪过大人们,若是有……”李长思停顿片刻。
“难道和四年前的某一桩未曾录入卷宗惨案有关?”李长思索性也不装了。
“大胆!”孟茂才闻言果然大怒,惊堂木拍的震天响。
“不得在堂上说与本案无关的事。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五十两是付还是不付……”
“还是说……与城东的某处宅子有关?”李长思才不受孟茂才威胁,语气未曾变化,眼神却已经化为利刃射向孟茂才处。
堂外本来在吃瓜的百姓霎时间听不懂了,悄悄在讨论这着摸不着头脑的发展。
孟茂才一听城东的宅子果然也坐不住了,怒气冲冲站起身来:“好啊,果然是你们!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查起本官来了。”
丁祚和岳掌柜不明所以,这堂上的走向全然不似他们预料,顿时面面相觑。
“来人,把这两个妖言惑众的刁民抓起来,押入大牢听候审问!”孟茂才气得眉毛倒竖,眼神冷厉,面目也一改方才的老实,变得狰狞起来。
又有十余衙役从屏风后的二堂冲出来,人虽穿着衙役的衣服,但是眼神气质与这两天看到的衙役全然不同。
看来这便是孟府豢养的打手。
李长思丝毫不惧,还慵懒地靠在御影身上,御影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正当堂外的百姓准备捂上眼睛,不敢看两人被抓拿时。
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且慢……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