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下去的队友之后再没上过台，为了安抚底下的粉丝，主办方承诺报销来往路费并增添额外补偿，签售会择日再开。

Wings Of Time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相继离开会场，所有人一路无言，气氛凝重得差点让人无法呼吸。

虽然成团没多久，但长时间的练习时间和选秀节目的操作已经让他们预见到之后的走向。

果然，签售会结束没多久就有人上传了高清视频，收音也清清楚楚，【WOT 签售会】词条的热度立刻高涨，不少娱乐博主下场发表自己态度。

Wings Of Time成员在签售会时遭到粉丝的恶意挑衅和攻击，不少路人纷纷留言表示怜爱。

然而，事发24小时后，一位百万粉丝大V突然发了一则爆料预告，预告只有简简单单一行：

【明日准时出[瓜]，原来一[手掌]都少了[抠鼻子][抠鼻子]】

没有任何预兆，此预告帖直接空降热搜。

吃瓜群众不可能放过这绝世大瓜，大家的评论区积极讨论，最后Wings Of Time的成员的名字缩写被顶上热评第一。

热评第二是短短一条：

【让子弹飞一会[吃瓜][吃瓜]】

舆论风向悄无声息改变，大家全在等。

几小时后，那个大V又发一条：

【公司来找我了[嘘]原来贵司知道这些事情啊[抠鼻子]不过很可惜，这瓜我非爆不可，毕竟我刚刚还刷到那位在嘤嘤嘤卖可怜提纯呢[奸笑][奸笑]】

关键词组合，最终变成指向明确的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预告时间越来越近，早就蹲急了的吃瓜群众反复刷新主页，直到最新更新变成新文章。

正确答案终于被揭晓——如此明显的提示下，的确没多少人猜错。

爆料采用图文并行形式，时间点脉络清晰，关键证据给的很准，全篇采用第三方视角讲述Wings Of Time某成员是如何私下联系粉丝之后又翻脸不认账，完全找不出反驳点。

还没等公司出来回应，那位大V用迅速上传一个网盘链接，表示里面是完整梳理和音频文件，此链接将会保持永久公开，哪怕某人退圈也会让互联网记住他。

营销号纷纷转发该博文，迅速提炼出省流核心版本——

原来在会场甩巴掌的粉丝是曾经的真嫂子。

反转降临，荒诞如戏。

“南逸？”

宋答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南逸身躯一震，从回忆中挣脱：“啊，你叫我？”

南逸的表情无懈可击，但那一瞬的变化早被宋答看在眼里，他抿抿唇，指指拉着自己袖口的颂远：“不是我，是你儿子叫你。”

即使的确有很多没清楚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以现在的立场问南逸的过去，因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被他人注视。

“爸爸怎么了呀？”颂远吧嗒吧嗒奔来牵住南逸的手。

瞳孔中倒映出这个名义上流着自己的血液的小家伙，南逸渐渐定下心神，强迫自己抛掉脑里的胡思乱想，迎向颂远扯出一个微笑：“没事儿，就是突然有班上了，心里有点难受。”

“噢~”颂远似懂非懂的点头，”我都懂的，放假结束我也不想上学。”

空气安静一瞬间，下一秒，宋答和南逸异口同声：“你还需要上学？”

“呃……”南逸被两个监护人发出的动静吓了一大跳，怂兮兮地缩脖子，“我还那么小啊……”

介于自己刚被新型文学冲击过，宋答一度认为依托粉丝文化诞生而成的颂远也会拥有一些特殊技能。比如什么七岁就跳级修完学业后出国，八岁在机场重生归来，九岁建立自己的帝国……之类的。

宋答轻咳一声，重新开口。

“年龄不是问题，也不能成为借口。”宋答用手指按了下鼻梁，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没有戴着眼镜，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抱起双臂，“你功课怎么样了？学到什么程度了？最近的作业和考试卷拿过来给我看看。”

颂远登时瞪大眼：“爹比……”

“别讲那些有的没的，拿过来。”宋答板起脸，内心暗暗啧了一声，他们儿子的小花招真是随爸爸，角度都一模一样。

爹比突然像换了一个人，颂远可怜巴巴的朝后挪，边动脚边往自己爸爸那边看，挤眉弄眼试图获得帮助。

结果收获他亲爹一个事不关己的耸肩。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颂远吸吸鼻子，“哇”的一声，用最大的气势做出最怂的举措，眨眼间他就冲到房间去掏书包了。

南逸看到颂远刚刚眼底透露出的恐惧，小孩子藏不住事，爹比突然切换人格直接唬得他连挣扎都不敢。

但南逸却司空见惯，毕竟以前他和宋答相处就是这样来的。

“威风不减当年啊，宋老师。”看自家儿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下意识臣服于宋答的威严下，南逸差点笑出声来。

他顿了一下，用上扬的语调轻声道，“这让我有点怀念呢。”

他的尾调透出几分寂寞，好似秋日的红枫。

可惜他超绝不经意透露的委屈没有传递给铁石心肠的宋答，或者说宋答没有接收。

南逸昂起四十五度角：“我仍记得，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宋老师……”

“念作文呢？”宋答撇他一眼：“行啊，带头给儿子做榜样，不愧是我爱人啊。”

爱人。

南逸脑子“轰”了一声，这一记直球来得猝不及防。

“身为引领新时代的优秀榜样，想必你很想以身作则吧？”

“嗯、嗯……”满脑子回荡着“爱人”的南逸哪听得进宋答在说什么，就这样上了狡猾的前辈的当。

宋答凑近他，手压住他的肩膀，又笑道：“拯救你儿学业义不容辞，交给你了。”

“噢、好……”南逸呆呆。

话刚出口他就发觉了不对——自己是不是被PUA 了？

但南逸又很快PUA好自己：万一他们这个便宜儿子真的成绩差到让宋答血压飙升怎么办，果然还是自己先打探打探情报好了。

南逸“嘿嘿”两声，“保证完成任务。”

笑一下算了。

按照记忆，昨天的自己也是这样笑的。

唇线上挑，露出牙齿，要真诚注视眼前的人。

此时的南逸嘴角略微有些抽搐，面部的肌肉不断颤动，连带着他的手一起。

“南宝，你的手怎么在抖哇？”面前的粉丝关切着问道。

南逸使劲咬着口腔内的软肉，缓缓摇头：“没事，我就是看到你太高兴了，好高兴能被你喜欢着——这不是你第一次来了，对吧？”

虽然已经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虽然事后宋答也安抚了自己还承诺等他下班一定来接……

“确实哦。”没有五官的人形抖动几下，似乎是在表示笑。

南逸低下眼，望着手上的签字笔在小卡上画出痕迹，他熟练的签出自己的签名，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

要说心里完全不介意，那是假的。

不仅是他面前的人，他周围的人、或者不该叫人。这群犹如石膏雕刻出来的人形将南逸团团包围住，包括和南逸并列坐着的队友。偶像会做的造型实在太多，没有五官的情况下，南逸真不好辨别谁是谁

签字笔在南逸的手上转了个圈，想起昨天自己接到的那通电话，他感觉自己更难受了。

这些人形看起来根本没有声带，脖子压根不动，说话完全是靠空气振动，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幸运的是：他签售的对象不是真人。

不幸的是：他签售的对象不是真人。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稳定维持住这个状态直到工作结束，等到宋答来接他。

直到新一位粉丝来到，甜甜地打起了招呼：“下午好啊，哥哥。”

这位粉丝的嗓音很是特别，南逸居然一时间不敢武断对方的性别，只好先调整面部表情再度切换到笑容模式，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海报，刚写完“TO”想问对方具体内容时，却听到对方用一种过分低沉的嗓音问他：

”哥哥不是会给我的to画专门的爱心小尾钩吗？哥哥为什么不画呢？”

“啊、啊……”南逸的手猛地顿住。

警铃作响，他的偶像生涯形成的经验直接让他清楚面前做的人大概会有哪种属性。

最棘手、麻烦且……无力的。

“哥哥难道忘了吗，算啦，那哥哥和我玩个小游戏吧。”苍白的手捧着脸，南逸听到那个人的笑音，“我们要不就猜猜……昨天哥哥是和谁睡的吧？”

一阵电流窜过南逸的脊背，南逸的瞳孔收缩。

“回答不出来吗？那我们来猜哥哥家最大的照片的背景是什么颜色，上面会有几个人呢？”

“……”

南逸没有说话，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已经立起来。

“哥哥家的床单是白色的，所以拜托哥哥签个小白吧。”那位粉丝前倾身子，讲话的音量近乎低语，“内容呢，就说‘我会永远爱着你’，如何呢？”

未知的恐惧紧紧箍住南逸的脖子，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进过自己的家，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宋答从衣柜中拿出的脏污的衣物猝然撞进他的脑中，连同他们打开卧室门时感受到的那股劲风——他们房间的窗户大开着。

周围的声音似乎也静止在这一刻，南逸不敢转头，甚至余光都不敢看。

他害怕自己一转头，这些没有五官的人形都已经朝向自己，密密麻麻，一个又一个。

时间滴滴点点流逝，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形用手指轻点桌面，居然没有一个工作人员上来提醒时间。

怎么办。

“先说第一个问题吧，其实昨天我一个人睡在沙发上了。”南逸开口，竭力保持嗓音的稳定。

这话一点都没说错，他昨晚确实是睡在沙发上。他知道宋答接受不了没第二床被子就同床，索性自己去找地睡了。

身边传来簌簌的碎响，终于不是死一般的寂静了，南逸的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但脑中的那根弦紧紧绷着，南逸大气都不敢喘，他的余光始终落在那个人形的手上，不安愈发膨胀。

“那下一个问题呢，哥哥。”人形声音如寒冬冷风，“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