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宋答，张空通又自顾自接话：“不过，Wings Of Time的事情，你又记得多少呢？”

Wings Of Time。

听到这个组合名，宋答微微拧起眉：“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南逸？”

“那段时间你在国外，你可能不清楚，Wings Of Time、也就是你的前公司，之前发生过一场很严重的内斗。严重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内部全部大洗牌的吧。”

“……嗯。”

片刻后，宋答轻轻答道。

他甚至不用说完，宋答都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自己会听到什么。

“内斗换血成那样，输了的那方自然就得离开公司。”

胜者生存，为了防止后续对方仍有搞小动作的可能，留下的人自然是想方设法把那批人驱逐出去。

“内斗期间，因为意见不合，拨出资金基本都要双倍算，这样一来，公司的财产出现危机，可他们名号还没挣到手呢，为了弥补这部分空亏，他们自然要想办法捞金——因此，Wings Of Time那段时间开展了大量活动，像什么突击演唱会呀，收费直播呀，还有签售会。”

签售会。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宋答的心紧了一紧。

虚拟世界挑选的工作从来都不会是巧合。

“那段时间有个事情闹得特别沸沸扬扬，Wings Of Time的某个成员的前女友线下甩了他一巴掌，虽然说的确是那家伙罪有所得，但其实那个女生的入场资格是有人专门安排的，而且听说当时还专门设置了特别通道。包括后续的曝光啊，媒体走向啊，营销号方向啊，通通都是有人安排的。”

讲完签售会的事情，张空通突兀道：

“宋答，你觉得南逸的所谓的‘接生粉’会说出你和南逸一点也没交集吗？”

如果是自南逸出道前就一直在关注的粉丝，那根本不会不知道宋答担任了相当一段长时间的南逸的指导老师。

宋答知道他说的是哪篇小作文。这做事做全套的风格太令人熟悉，因为眼下他们就在经历同样的对待，由爆出的话题到后续舆论的走向，全是别人一手安排好的。

宋答垂下眼：“所以说，这是冲南逸来的？”

“只能说可能，所以我刚才说是有眉目，至于我们的猜测对不对，那还得再查查了。”张空通的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先按兵不动，你先想想看后续怎么拍吧，我帮你们请到了一个真正的大师。”

宋答发觉到不对。按理来说，自己的节目遭到这样的全网非议，正常人早该指天大喊“请苍天，辨忠臣”了。

张空通的态度却很奇怪，他在热搜顶头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悠哉悠哉的去创一个新号预备营业。

“你不至于全网给自己买黑热搜吧？”宋答警觉，“你和我说了那么一大堆，不会全是骗我的吧？”

“怎么会呢，宋答。”那事不关己的飘飘然的口气终于消失了，张空通转眼间变得严肃，“刚才讲的关于Wings Of Time的事情可全部都是真的。”

他放轻口气：“虽然的确和你没关系，但如果你想去了解的话，不妨去问问看亲身经历过这段时间的人呢？”

没关系，张空通随口说的一个词让宋答感到莫名的不爽。

他们的热搜还挂着，所有人都没动，短短几小时内，张空通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焦急变成现在的淡定。

假如是其他人，宋答会觉得他们是找到解决方案了。

可惜，现在和他通电话的人是张空通，宋答只当他又在发神经。

更重要的是，张空通这样没头没尾的讲话方式让宋答觉得很不舒服。

那就好像……他知道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宋答无从知道他离开后南逸一行人聊了什么，他只知道可恶的张空通哈哈笑了两声，留下一句杀人诛心的“上班见”。

第2期的拍摄是加班拍摄，按照合同上的规定，后天就是第3期的拍摄时间。

有眉目，但是不确定，挂断电话后，宋答盯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好久，感觉心脏不上不下。索性打开搜索引擎查找了Wings Of Time相关讯息

没想到，除了顶头的科普百科，接下来滑下来的界面无一例外全是负面新闻。

那些熟悉的名字后面接着的语句有些他甚至不忍直视，网友的锐评也更是句句诛心。

按照张空通的说法，里边好几个站错队的成员被曝出大量黑料是因为公司想要驱逐他们。

但南逸呢？

宋答的手指微微发紧，搜索的词条是Wings Of Time，但标题带了南逸大名的负面新闻却格外的多。

退出Wings Of Time后，他自发转型，却怎么也逃不开抹黑。除了南逸常常被人诟病的卖腐外，怀疑他人品出问题的讨论叠了一个又一个，似乎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个新的讨论楼盖出来，用最难听的言语问候南逸全家，不堪入目的黑话铺满全楼。

宋答顺着关键词去搜了搜，发现第一个讨论楼盖出来的时间正好是他离开前公司去国外的那一年。

那一瞬，胸腔处感受到钝钝的压迫感。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而是一种被岁月腐化了的侵蚀。

不管怎么说，用当下的人的视角去看从前，怎么说都是无力的。

网页自动刷新，页面白了一瞬，还没等宋答反应过来，新的讨论楼就已经出现：

【理性讨论｜那么多年怎么还没人发现0个粉丝喜欢看他做戏】

宋答手指一点，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他粗略一扫内容，转头把几位帖主的主页给宋理发去。

宋理估计在忙，没第一时间回他，宋答想了一想，跳去南逸的聊天界面把他之前刚发的表情包给宋理发去。

这招效果拔群，宋理立刻蹦了出来：

【不点进来路不明的链接，身为公民的你是从来没看过防诈APP的宣传吗？】

【没钱，不借，你盗我弟号也没有用^^】

【……】

宋答刚扣过去一个省略号，自己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宋理扯着嗓子在门外喊：“小宋开门，我是你哥——你号被盗了，赶紧改个密码！”

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宋答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给气笑了。

他起身，来到房门口，用力摁下把手，嘴角噙着古怪的笑：“大宋大宋，我是你弟——那是我本人，你号才被盗了。”

宋理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难以置信地看看手机又看看面色不善的宋答，缓缓道：“你什么时候会发这么可爱的表情包了？”

“南逸发我的。”

亲眼看到宋理的手狠狠一抖，宋答事无关己地耸耸肩：“你先进来吧，和我讲讲张空通和你讲了什么。”

与此同时，南逸正坐在电脑前，显示屏显示的正是宋答看过的讨论楼。

他静静坐在电脑前，眼睁睁望着跟帖的讨论数量增加，以秒为速度。

用来镇楼的是之前发在词条下的小作文，还有原博主发在主页的自证。

【事实上，身为粉丝肯定0个人想看自家正主去贴别人或者别人来贴吧，WOT期间粉丝可以用“公司要求”骗骗自己，那他转型这么久了，都当上能随时公开的演员了，偏偏还要继续？到底是谁在溺爱这种人啊……】

所谓命运弄人便是如此。

南逸轻轻叹口气，思绪回到自己来现公司签合同的那天。

Wings Of Time期间，公司受到市场主流影响，大力推崇和营销男团之间模糊了边界的“爱情倾向”的友情。

他从前公司脱身后，转型中途一度碰了壁。

就算他南逸名气再大，签一个名声不算好的顶流偶像是一件需要再三斟酌的事。

何况南逸是来转型的，不是继续当偶像的。

兜兜转转，好不容易现公司愿意签他，却在合同中特别强调一条——为了防止因转型人设差异过大流失太多粉丝，现公司要求他保持原人设继续。

期间就包括这个【卖腐】。

从培养成本来讲，这的确是很聪明的做法，现公司可以免费白嫖Wings Of Time期间公司的所有营销，日后如果南逸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也能顺着已经成型的风向把他丢出去。

显然，对于南逸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人设定型成这样，日后想要突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由Wings Of Time的团内风气到个人标签，许多讲不清的事情便会一直追来。

谈判人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南逸拿起笔，最终还是在合同上干脆利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本身就是在拿自己的人生下注了，他已经没有太多能够挥霍的时间成本。

就这样，他南逸成功当上了娱乐圈界泥石流、业界粉见愁——卖腐前线的第一人。

成年人间哪有这么多选择。

回忆影影绰绰，南逸惨淡地笑笑，心想这下遭了，自己在前公司造的孽这次影响了合作的节目组，还把自己最喜欢宋答也影响到了。

假如自己当初不有那种坏心思的话，那些人本该无法发挥的。

现在好了，自己亲手把大家全害了。

就在这时，南逸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余光一扫，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那是一个视频通话请求，联系人是宋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