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大小姐的生辰,大祭司府前已被家奴挂上喜庆的红灯笼。
府中的架势一点也不输金玉城风家。
“大小姐,请更衣。”
看见这些侍女围逼上来,少女不由地退后两步,“都给我滚开!”
“大小姐,今日是顶好的日子,大祭司吩咐我们一定要伺候好大小姐,还望大小姐切勿怪罪。”为首的侍女说完,便抬手示意众人上前。
若是在风家,风大小姐一发怒,哪个不是抱头缩项。
见她们不听劝强行上前过来扒衣服,眼见就要抢走她衣袖的手链。
少女拿出储物袋中的长剑,一剑砍去。
屋中响起几声惨叫,外面的侍女进屋,就见这些侍女被砍鲜血四溅,狼狈逃窜。
风大小姐将她们通通赶出房外,自己也提剑往外走。
“大小姐,大小姐,要去哪?”
“去拜我娘!”少女头也不回,往祭祀娘亲牌位的厢房走。
大祭司吩咐过,只要不是出去,随便她去那。
是故,侍女便也缓下追逐的脚步,对着那道气势汹汹的背影喊道:“大小姐,午时可别忘了用膳。”
少女理都没理,直往厢房里去。
到厢房看见母亲的牌位,少女拿出藏了许久的石头,盯着那块崭新牌位,道:“娘,那个讨厌鬼说的对,可他是我爹,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
她说完,收起影息石,稽首而拜。
门外,刚追上来的侍女正歇口气,又见这小姑娘起身往外闯,一刻都不得消停。
“大小姐,又要去哪?”
“出去。”
“哦——啊!”侍女慌乱地冲到她身前,“不可不可。”
少女面无表情拔出长剑,杀退她后,径直闯到府门。
再有三步就能离开这里。
“习习!”
天凛大步流星赶到,眼见她离府,抬手便凝成一条长鞭。
少女转身看向他,眼含水光。
半空落下的鞭子落在她脚边,天凛收起长鞭,语气竟有些虚脱,“习习,别乱跑,外面危险。”
藏在墙角后的风习习听见这死人又在那儿拨弄是非,恨得磨牙。
柳夙雪道:“云师妹,小木姑娘的爹虽是邪修,对小木姑娘有些不忍心。”
“那是时候未到。”风习习恨不能冲进府邸将小木偶从这个虎狼之窝里拖出来。
柳夙雪无父无母,对此不好多做评价。
风习习看了眼闪光的传讯器,回头同他说道:“府里的护卫已经被我哥哥解决了,柳师兄,结界就靠你了,你把她救出来,我去打风天凛。”
柳夙雪看了眼她稚嫩的脸庞,略有迟疑。
风习习轻推他一把:“别犹豫了,快点。”
柳夙雪颔首,双手凝出一道“烟岚云岫”,俄顷,府邸上空被一层淡淡的云岚笼罩。
蓬莱仙法真是与众不同。
感叹之余,风习习握紧双手,凝出一对火刃,见府邸周围结界消融,闪步冲进府邸。
柳夙雪紧随她之后,飞身跃入府邸,挥剑挡开长剑,抱起小姑娘往府门外而去。
人刚刚走到府门,天间的云岚陡然散开。
一张硕大的脸遮天蔽日,欺压下来,声势骇人。
“巫族少主……哈哈哈……不枉本尊精心设局……”从他们踏进郢阳的那一刻,便全在他监视之下,掌控之中。
上位者猖狂的笑声,不少凡人经受不住,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柳夙雪察觉到怀里少女的失力,竭力施法抵挡头上大乘期的威压。
风习习收起火刃,赶到她身边。
少女双眼溢出血泪,口与鼻间的鲜血如泉涌般,止都止不住。
“纵然你有前般术法,既入本尊阵中,也无济于事。”
风习习暴躁地朝那张大脸丢去一把火刃。
术法加持下,火刃穿破结界束缚,刺向那只怒目。
那巨目一闭,火刃在眼皮上留下一道血痕。
风习习不多做纠缠,继续施法留住少女的鲜血。
那张脸被激怒,凶相毕露,咄咄逼人:“还不去取!”
院中的男人几度犹豫,终扬起一只琉璃瓶。
风习习怎么止怎么堵的鲜血在汇成一滴滴血珠涌向那琉璃瓶中。
她凝出一把火刃,却被少女死死摁住手,“不……要……”
风习习发惑,少女眼含血泪,视线越过她的肩,死死盯着那抹依稀可辨的身影。
琉璃瓶满,天凛看向失去气息的女儿。
修士岁月绵长,二十年的光阴如云烟过眼,何须在意。
他低首朝天奉上百年布局下的成果。
那双巨眼流露出满意之色,张开大口将要把琉璃瓶吸入口中,一把长剑飞来,将那琉璃瓶击个粉碎。
少年张手,夺回那团鲜血。
天凛脸色骤变,少年手中剑光一闪,男人的身体一息间碎成粉末。
“哈哈哈……你杀不死他的。”天昊话语刚落,粉末快速凝出一个人形。
秋水流冷眼挥剑,数道剑光之下,那人再次化为齑粉。
风习习咬牙,凝出一个火球砸去,只听一声“砰”的巨响,粉末不在,再无风天凛踪迹,不知死透没。
秋水流瞥了眼天上那张巨脸,快步走到风习习身边,握住她的手,探了探小表妹的脉象。
鲜血流尽,竟还没死。
他扫了眼她手腕上的手链,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温煦她的命脉。
“还没死,快将血送进去。”
柳夙雪施法将血重新送回她血脉中。
少女时断时续地气息终于恢复平稳。
“师兄,带她离开,越远越好。”
柳夙雪颔首,嘱咐他们几句,抱起少女。
风习习抬手变出两把火刃,破开结界,柳夙雪一得自由,好似星驰电走,一瞬千里。
天昊看他逃得那么快,也懒得分神去追。
若能得巫族少主的血,即刻就能打开星境。
秋水流对这些人的目的一清二楚。
“你不就是想打开星境,好啊。”他抬剑在手上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一滴滴飘向上空。
天昊大喜过望。
风习习震惊不已,她一把捂住他手上的伤口,血从她指间溢出。
“你疯了?”
“我没疯,我看他能不能得偿所愿。”秋水流笑着看她,用眼神安抚她的情绪,“放心,我不会死。”
随着鲜血流淌,少年满头青丝渐渐又变成银白发。
上空凝聚的血珠愈来愈多。
少年面色苍白,身体也虚软无力。
风习习赶紧抱住他的腰,将他放靠在游廊的美人靠上。
“你真的不会有事?”
他脸色惨白惨白的,鲜血也都流尽了,换作寻常人早就死了。
她拿起他的手,摸摸脉象。
秋水流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颈侧,笑道:“这里才能摸到。”
这种温热与清凉交织的触感让少女的脸色微微发红,“好、好像还有。”
她嘴上是这样说,可指下那跳动仿佛响在耳侧,清晰地不得了。
看见少年流尽最后一滴血,风习习担心地看着他,“真的没事吗?”
他笑着摇头,忽而反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风习习也摇头,“你不是怪物。”
“倘若我真是怪物呢?”少年不由加深手上的力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的表情,又害怕她露出嫌恶之色。
“那我就是怪物的朋友。”
“那,更进一步呢?”
风习习想不通更进一步是什么,但她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好朋友!”
“……”
不是好朋友还能是什么?
风习习左思右想。
天间的血珠被天昊凝成一颗血球,他隐约能感觉出其间来自凤凰神血的至阳之息。
这可恨又圣洁的血,便是打开星境最重要的媒介。
他抬手召出所有巫族人血,高举蓝钥,口中喃喃有声。
风习习被这阵魔音拉回心神,再望向天幕。
一个星点由远至近,犹如陨星垂落,悬在半空,整片天地皆陷入一种渺小之境。
连那摄政王的法天象地它相比,也像极了一粒尘埃。
风习习布下两道防御结界。
七年前,风习习见过星境,可现在看来,那时她所见的也不过是星境的冰山一角。
黑暗下,那片星境散发着明亮的金芒,仿佛星空照亮了这片小小天地,美丽至极。
那把蓝钥与血珠一齐缓缓飞向那片星海。
就在相融的那一刻,金色浮光里,结界入口缓缓浮现。
风习习下意识抓紧秋水流,满眼担忧。
可就在天昊殷殷期盼下,那些血珠在触碰到星光之后,纷纷化作细雪。
漫天白雪,天昊瞬间变了脸色。
结界入口渐渐归于黑暗。
“星境的结界只有秋水巫族与千年前那位设下封印的凤凰神才能打开。”
秋水流低声给风习习解释,却并未可以避开天昊。
身为大乘期的修士自然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尊顶天立地的法像扭过头,横目怒视,血口大张,呵道:“星境是本尊之物,凭什么?”
一声砸下,撼天动地。
风习习稳稳心神,拈出一道法决,准备逃跑。
法天象地,就是神仙,也是极难施展出的法术。
何况,秋水流现在这状态恐怕连普通修士都打不过。
秋水流拉住她的手,不惊不澜缓缓说道:“在赤华山的时候,我们曾经设想过,若是能找到沼妖弱点,便能让他为己所用,我们不正握着他的弱点?”
言罢,他从袖里乾坤丢出一个银色人影。
可不就是被重伤逃跑的聂无祸。
风习习吓得往后躲。
聂无祸被他折磨得够呛,到底是半妖,也不过几天功夫,身上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
聂无祸还是那张冷脸,看向秋水流时,用一种风习习见了鬼一样的商量语气,说道:“你的话可当真?”
秋水流点头:“当真。”
话音一落,聂无祸扬枪而上。
风习习真怕他们君臣合起伙来打他们:“这……真的可靠?”
秋水流拍拍揪紧自己衣袖的手,温声道:“你知鬼灵为何能在怨气中安然无恙?”
风习习摇脑袋。
“他用自己的妖心作为结界护着那个鬼灵,只要捏碎了那个结界,他就会死。”
风习习眨巴眨巴眼,想召出那个鬼灵,眼睛瞟了眼天上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缩缩手臂,又将手藏回衣袖中。
“要是不能彻底杀了那个天昊怎么办?”
秋水流转头望向那近在眼前的秘境,也摇头。
“如若能将那人封印在星境中,再将你阿爹阿娘他们放出来,是不是刚好?”
少年垂眸思考片刻,道:“星境中连接天界的通道一旦被他打开,于人间而言便是一场浩劫,我不敢赌。”
风习习觉得他说得也对,那天昊简直就是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让他再无复起可能。
风习习暗暗凝出一道火刃,盯着那道撼天动地的人影。
法天象地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他再厉害在聂无祸的枪下也撑不了多久。
风习习默默松开秋水流的手,隐息藏身。
秋水流看她鬼头鬼脑的,不猜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风习习悄悄摸到他身边,朝他脖子猛吸一口。
少年身子瞬间僵住,风习习只想在他身上多汲取汲取神力,全然没注意他的僵态,自然也没看见他发红的耳尖。
少女一跌步,跃向云端。
天昊就知道一旦没有那个鬼灵,这个杀父弑君的妖孽便会脱离掌控。
“你几次弑君,业债累累,天劫一旦落下,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难道就不想离开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