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前脚刚走,后脚贤妃便带着一群人,气势十足,浩浩荡荡的进来。
她近些日子安分守己,本以为朝贡宴过了,宁皇对自己的怨气也该消了,可紧接着,这一连串的事儿又涌了上来。
先是昭华与淳熙帝姬联手想要对苏栀不利,后又是儿子与女儿背着自己与平北的皇子达成联姻的交易。
苏栀将汤匙放下,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唇角的笑意浅薄,清澈的眸中不加掩饰的透露出算计。
“贤妃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苏栀看得出,贤妃近几日憔悴了不少,原本平滑光洁的肌肤已经生长出皱纹。
贤妃端着架子,阴沉沉的开口,“听闻帝姬与本宫那儿媳,关系可不一般啊。”
“娘娘说笑了。”苏栀理顺着胸前乌黑的长发,笑得像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狐狸,“辰王妃即便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可韵华既身为医师,怎么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呢?”
“是吗?”贤妃掩唇轻笑几声,“可本宫怎么觉得你与她不止是萍水相逢,垂手相助的关系呢?”
“娘娘此言何意?”
贤妃冷哼一声,幸好她早有察觉苏依的不对劲。一个被抛弃了十几年的女子,做惯了粗活累活,那双手怎能如此白净。
她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想赶在自己儿子与那个女人成婚前查到问题。
那时已临近婚期,她忙的焦头烂额,不得不应付着内务有送来的各种礼品册子。
可当她忙完再回头查时,线索却不明不白的断了。
但今日偷偷瞧见她与苏栀那般亲密,再加之之前的线索,自然也不难猜到夏意到底是谁。
“帝姬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贤妃赏着自己修剪好的指甲,“本宫现在虽说是她的婆母,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替她隐瞒过去的。”
到底是在后宫如履薄冰了半辈子的人,贤妃说给似有若无,让苏栀心里一时也没了底,她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尽管心中已经乱作一团,可苏栀脸上装点的未露出一丝破绽,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贤妃娘娘的话,我听不懂。”
贤妃得意道,“听不懂?那本宫便只能去告诉陛下了。”
此言一出,苏栀瞬间便明了。
贤妃应当只是猜了个大概但手中并未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又或者,她顾忌着宋子扬在宁皇那儿的地位,根本不敢说出去。
这样一来,苏栀心里一下便有了底气。
“是吗?那娘娘可要快些去。”苏栀晃着身往前走了几步,语气甚是挑衅,“这样,我便能更好的护着她了。”
贤妃脸色转眼间便由晴转阴,她自然知道如今已成了婚,夏意身份暴露对自己来说无半点好处。
她今日只是想以此来给苏栀个下马威,却不想苏栀现如今直接给她明了牌。
“好,好啊!”贤妃将自己的怒气咽下去,笑的尖酸刻薄,“那…本宫便看看,你能救得了她几时!”
贤妃揣着一肚子气,转身拂袖而去。
这算是她们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尽管自己赢了,可苏栀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起苏依。
“青鸾,传信给辰王妃,说她生病了,病的很严重,不能随意下地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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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苏依斜斜的靠着软榻,将手中的信放入烛火中燃烧殆尽。
“这个疯妇。”她刚服了苏栀送来的药,有些乏了,“如今看来是越发留不得了。”
玉珠推开门进来,“王妃。”
“听到什么了?”
从嫁来的那一日开始,她便不停的旁敲则
击让宋子扬同意昭华远嫁。
可没想到昭华和淳熙这两个蠢货急于功成,把她苦心布的局坏了大半。此事提前被贤妃提前知晓,那一通脾气下去,宋子扬倒还真是清醒了不少。
她别无他法,宋子扬不和平北达成合作,还如何得到朝朝中更多的支持?
所以,她找到苏栀答应帮她,也是苏栀之手,逼贤妃和宋子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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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异国死了个帝姬并非小事,但一连几日,平北那边都没什么动静。反而是索图,昨日入宫时主动提了想要迎要大宁公主的想法。
若是没淳熙帝姬身死之事也便罢了,眼下这种时候,再嫁个公主过去,可不就是给别人做出气包吗?
宁皇的儿女不多,各宫娘娘护好了自己的女儿,宗宝王妃也纷纷急着给自家的姑娘订亲。
宋子扬的态度一如往常,不拒绝,也没有明面上接受。昭华此时倒是清醒过来了,和贤妃哭着闹着不要远嫁。
“苏依身份的事儿,是你帮她掩盖过去的?”苏栀将棋子扔回篓中,看着对面那个擦剑的男人,忍不住去问。
“什么?”谢衍知抬起头,眼神中充斥着困惑。
见他那样,苏依心中也有了答案,没再问下去。
从那日贤妃说了那些话开始,苏栀便一直想不通。贤妃从宋子扬和苏依成婚第一天起,便不待见苏依,这说明在他们成婚前贤妃更发觉苏依身份有问题。
这事并不难查,贤妃的本事足以查清此事,那…是何人出手把线索掐断了?
苏栀想了一圈人,始终都觉得不对。
“别想这些了。”谢衍知实在不想看她每天都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伸手握住她,“苏依的生与死,现如今也影响不到你了。”
道理苏栀都明白,可一来一去的交易久了,利益之下也总会透出那么一丝一毫的真心。
青鸾从殿外进来,手中递过来一封信。
苏栀接过,“辰王妃送来的?”
青鸾点点头。
打开信的瞬间,苏栀眼神微眯,不禁想要拿近将字迹看的更清楚一些。
谢衍知凑过来,苏依的笔迹他见过,端方娟秀。而这信上的笔迹,行文洒脱,明显属于另一个人,还是个男人。
青鸾压低声音,“辰王妃说,这是贤妃的侍女送出去的,以往的信件都被损毁了。唯有这一封,贤妃还未来得及看,便被她收买的人偷了出来。”
信件内容简单,寥寥几笔便阐明了张涌会出手助昭华和亲之事。
“看来贤妃是急了,严金已死,宋子扬的态度摇摆不定,她所能仰仗的,唯有张涌一人。”
谢衍知看完信,浅笑一声,下巴拍在她的肩颈,好以整暇的开口,“贤妃此刻也应当还在等着张涌的回信,你猜此时约她出来见一面,成功的把握有几成?”
苏栀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在短时间内学会另一人的笔迹谈何容易。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谢衍知前这样说了……
苏栀慢慢把头转过来,二人鼻尖相触,体温交织在一起。
谢衍知目光逐渐向下,炽热的目光锁定她柔软的唇。
苏栀慢慢凑了上去,唇瓣相碰的一瞬,密密密麻麻的感觉爬满了她的心脏,浑身都软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谢衍知扣住她后脑的手才渐渐松开。
苏栀的唇仍有些烫人,耳垂红的像是能滴下血,细软的声音从嗓子眼冒出来,“阿衍…帮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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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两封信各送出去之后,贤妃那边仍是一片安和,苏栀开始考虑接下来最关键的一个人——宁皇。
这次不比上次劝说宁皇去清音殿那次,如今,即便宁皇心上并无贤妃,也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妃子和另一个男人不清不楚。
现已进入盛夏,即便冰盆中的冰快要溢出来了,也难以抵挡暑气的侵袭。
张贵妃前日派人送了只要鹦鹉过来,只可惜这只鹦鹉呆头呆脑,连说个话都不会,当真是笨极了。
御膳房那边做好了冰镇的酸梅汤,青鸾去取东西时顺手取了一碗回来。
“先放那儿吧。”苏栀从软榻上起身,盯着那碗褐色的酸梅汤看了会儿。
她近日正是身体不适的时候,贴身侍候的一直都是诗情,也难怪青鸾不知道自己不宜用冰的。
心里想着事儿,苏栀拿着汤匙,舀了一勺子酸涩开胃的酸梅汤,随后又朝下倾倒,以此来舒缓自己快要宕机的大脑。
冰凉的汁水溅出三两滴落在手背上,丝丝凉意触及肌肤的瞬间间,苏栀脑海中立马闪过一个令宁皇无法拒绝的理由。
“啪嗒”一声,苏栀将汤匙扔回碗中。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衣袖不小心带动了勺柄,进而将整个碗带到了地上。
瓷片碎了一地,声响惊动了悠闲自在的鹦鹉,开始扑着翅膀乱飞。
青鸾候在殿外,听到响动进来时,只见苏栀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低头看。而地上,躺着一只尸体僵硬的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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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养心殿回来,苏栀心里的火气退下去不少。
贤妃既然敢做,就证明她有足够的把握让此事波及不到她身上。
宁皇若是因此事大发脾气,御膳房的人也会因此受罚。所以她干脆把这口气咽下去,直接借这碗酸梅汤做文章。
宋娴喜欢喝酸梅汤,苏栀声情并茂的讲了几句,宁皇便答应了随她出宫祭拜。
与苏栀想的一样,出行前一日,贤妃借口称自己连日梦魇,想出宫礼拜佛祖。
次日,宁皇处理完公事,带了几个侍卫,便与苏栀一同坐马车秘密离开了皇宫。
严婉昨日来信,称张涌提前两日便已经乘马车离开了平城。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