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伤心吗？”许小里看着胡钰欣黯然神伤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你以为这狐妖王后这么好当的吗？你知不知道本王每天要操心多少事？你知不知道本王独自在祭坛秘境中度过的那一千年有多么的难熬？你明白本王背负的使命有多么沉重吗？你知道本王心中压抑着多么深厚的仇恨吗？”

胡钰欣一连抛出一长串的反问句，让许小里更加愧疚。

“我……抱歉，我白日里不该当着你的面说出那些话来的。”许小里低着头，双手紧紧扣着自己的衣角，“你若是怨恨我的话，那我从今往后听你的话就是了。”

“你说真的？”胡钰欣一秒收回自己的眼泪，然后转过身来，一脸惊喜地问道。

“嗯。嗯？”许小里下意识地点头，可当他抬眸看见胡钰欣这副激动的样子，方才明白她刚才说这么多话，都是在装可怜，“不愧是狐族妖后，就是擅长假意伪装。”

“这可是我们狐族必备的技能，你不是也挺擅长的嘛。”胡钰欣计划得逞后便偷笑着，“明日还是殿后树林，我们不见不散。”

约定达成，胡钰欣便转身朝寝殿之外走去。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许小里撒泼抓狂着。

从前在人族皇宫里，他整日被囚禁在屋子里无法自由。现在被掳进了这妖族轩辕宫里，自由倒是有了，只是无法再像从前那般悠闲安宁。

他只是一只妖力全无的小狐狸，只想和心爱之人过着悠然安稳的平常日子，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陛下，我们该享用晚膳了。”铭玟说道。

“行吧，先填饱肚子再说。”许小里振作起来，整理一下着装，然后便静待着仆侍们将晚膳端上来。

这狐族的伙食还真是相当不错，大鱼大肉应有尽有，也不必遵循那些人族特有的繁文缛节，好生自在。

许小里担心受怕那么久，总算是可以吃上一端安稳的饭菜了。

有这狐族之王的身份庇护，再没有人可以随意打他揍他，再也没有人可以看低他，想来的确是比人族皇宫好上许多。

奈何他爱上了一个本不该爱上的人族姑娘，还是当今人皇唯一的女儿，是人族的公主殿下，是人族法力至强者，日后终究是要和妖族为敌的。

不知公主殿下有朝一日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怎样看待自己？

自己毕竟是狐妖之王，人族囚禁自己千年之久，肯定是有图谋，自己身上肯定潜藏着什么珍贵法宝。

不知公主殿下再度面对自己时，是会像从前那般温柔平等地看待自己，还是会想其他的人族一样，为了获取自己身上的法宝逼迫利用。

想到这里，许小里突然没了胃口。

他停下竹筷，呆滞在餐桌前。

“陛下，怎么了？是食物不合胃口吗？”铭玟担心他在人族受困千年，早已无法习惯妖族的食物。

“没事，食物挺好吃的，我只是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太不真实了。”许小里露出勉强的笑容来。

“不真实？”铭玟听得云里雾里，伸出自己的手去，触碰一下许小里的手背，问道，“陛下可有感受到什么？”

“你手背好温暖。”许小里回答道。

“还有呢？”铭玟一时忘了自己侍卫的身份，大胆追问道。

许小里也从未将他视作自己的侍卫，只当他是个值得交心的好友，于是真心回答道：“还有一股疗愈的力量。这股力量正顺着我的手臂，缓缓流淌在我全身的皮肤表面，却始终没办法涌入我的体内。”

“陛下，这是属下的妖力。属下听其他的侍卫说人族给您设下了一层封印，使您没办法动用妖力。属下方才向您输送的妖力因此才没办法进入您的体内。”铭玟解释道。

“我知道。”许小里叹了口气，“若是我能将这层封印解开，也便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妖族了吧。”

“您说什么呢？就算您的封印解不开，您也依然是狐妖之王，是我们的陛下。”

“可妖族怎么会甘心容忍这个一个没有妖力的妖族成为他们的领导人？”许小里担忧道。

“这……不过有妖后陛下在，她一定会保护好陛下的安危，会为陛下摆平一切的。”

“她……”此时想到的那个女人，回忆起当时在大殿上她主动提出要为自己解除封印不顾危险去寻找蟒族遗迹的场景，许小里不免有些动容，“谁要她的保护啊。”

“妖后陛下这千年来为族人付出了太多，扛下来的太多，我们这些法力低微的侍卫无以回报，只能待以忠诚，尽心修炼，提升自己的妖力，辅助她守护好妖族。”铭玟说出的都是真心话。

“她……的确是个称职的王后。若是千年之前，我没有被掳去人族的话，恐怕她也无需如此辛劳，也无需将自己逼迫到这个境地。”许小里萌生了同情心。

他开始慢慢理解胡钰欣。

她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罪恶。

她其实挺好的。

只是自己从小在人族长大，从小耳濡目染，对于妖族的偏见已经成为了常识，因此才会造成此般误会的。

如今，他倒是很好奇，千年前那场人妖大战，究竟谁才是罪孽的一方。

从前，许小里心中厌恨的天平是毫无疑问倒向妖族的，直到他亲临窟魔山，在妖族体验了一日，了解一番过后，那倾倒的一侧才开始慢慢有了回升。

“陛下，您若是想为妖后陛下分担一些压力的话，不如就听从妖后陛下的安排，先将人族施加在您身上的封印破解了？”铭玟撺掇道，“只要您也恢复了妖力，那我们狐妖一族便会多了一份保障，我们也无需受困于窟魔山，我们也能拥有来往外界的自由，也能实现千年复兴大计，向人族追讨回失去的一切。”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暂且不说我是为了那女人，解封妖力，对我自身的安危，也是一份保障。”许小里转溜着眼珠子，打好了算盘，“罢了，我就暂且遂了那女人的愿吧。从明日起，本王也要认真修炼了。”

许小里笃定信心后，胃口也自动回来，他便拿起碗筷，将桌上的美味全部消灭进了肚子。

铭玟给许小里留下独自享受安静的空间，在寝殿门口守卫。而许小里则盘腿坐着，闭目养神，希望可以摸清楚自己体内蕴含的妖力动向。

奈何这道封印强悍无比，待夜色彻底暗沉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

而此时的窟魔山脚。

兰誉已然率领着士兵大队朝着山上进发。

越往山林深处行军，妖气便越发浓郁。

兰誉手持的法器光剑能够暂时逼退四处弥漫聚拢的妖气，在寂静的暗夜山林里，宛若一盏明灯，始终带着士兵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

周围潜藏的大小妖物许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浓郁的人族法力气息，虽有些好奇，但还是恐惧担忧来的多，因此也不敢随意探出来，只是缩藏在各自的洞府中，纷纷收敛妖力气息，生怕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族公主会顺手将他们的妖窝一并端了。

只过了短短一夜，便有上百个妖族部落送来人族公主的消息，纷纷请求暮苓狐妖一族出马，将这群不知死活的人类赶下山。他们不愿出手伤害人族，不愿再与人族为敌，只愿人族能够放他们一马，还他们的家园一片清净。

几位长老也很是头疼，派出去的妖族后生们终归还是太年轻，实战经验不足，远远感受到人族的气息便已自乱阵脚、破绽纷出，反被人族察觉了去。

人家人族士兵都还没怎么出手呢，这群狐族后生便担惊受怕地四处窜逃，简直毫无还手之力。难得有几个还算是胆大的，可真跟人类对峙起来，却又因为紧张忘了平时修炼熟悉的妖法，不出几个回合，便已倒下阵来。

得亏人家人族公主宽宏大度，手下留情，没有当场取了他们的小命。看来人族这次上山，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

“本王昨日便说亲自出马了，你们还都说不用，这下倒好，我们暮苓狐族的脸面全部都丢尽了，这群后生如此表现，让我们暮苓狐族日后在其他妖族面前如何抬起头来？”胡钰欣本来就因为大早上被叫起来开会而心情不爽了，又得知这消息，更是气不过。

她带着怒气在王座前来回踱步，数落着殿内的五位长老。

“是属下的罪责，请陛下惩罚。”断月长老主动跪下认罪。

“起来，现在可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五位长老还是想想该如何收场吧。”胡钰欣背过身去。

这群妖族后生该是多没见过世面呐，面对区区几百个人族士兵就已经不攻自破、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这要是人族再派出什么强军上山，他们又该如何去留？

“请陛下放心，这回由属下亲自出马，定让那人族公主有去无回！”断月长老请愿找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