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央的通天树底，胡钰欣化作九尾赤狐，平稳又迅速地沿着粗壮树干向往攀爬。
这还是她成为苏紫缨以来第一次显现出原身，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为了尽早完成秘境考核，她还是强忍着身影突然缩小带来的视野冲击感，按照节奏用爪子勾着树皮向上攀登。
她也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多高的地方，只是还没有突破茂密的树林，想必还没有爬出多少的高度。
中途爪子有些酸痛，胡钰欣便坐在树干上，稍作歇息。
得亏她没有恐高症，不然现在低头往下俯视地面，不得眩晕过去。
她从来没有爬树爬到这种高度过。
歇息好之后，胡钰欣又继续往上爬。
又爬了好长一段距离后，胡钰欣总算是冲出密林的包围，终于看到碧蓝的天空。
视野一下子就开阔起来。
能够自由呼吸新鲜空气的滋味属实是幸福。
胡钰欣站立在枝干上，眺望着远处的景象。
树林漫无边际，她已经看不到那片湖泊。
她仰头，看向上方，却还是没有望到树顶。
“怎么感觉我上当受骗了呢？”胡钰欣望洋兴叹，长叹一口气，犹豫着该不该再往上爬。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这么久，对她完成考核到底有没有用处。
第一关先在那么大一片湖泊里游了这么久，第二关又在这么高一棵树上爬了这么久，这奇怪的秘境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到底是在考核什么？考核她的耐心，还是考核她的体力？
可问题是，她到现在，虽然心理上感受到疲惫，但身体却没有任何酸痛的表现，依然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这又是怎么个事？
好像在这秘境里面，她的体力是永远无法耗尽的。
这算开挂了是吧。既然有这个挂在，那考核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若在这秘境里，体力是无法耗尽的话，那便只需要稍微耐心一些便能突破关卡，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妖王通不过考验呢？
这考验的难度在哪里？
胡钰欣真是越来越想不明白。
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继续向上攀登。
又爬了一段路，胡钰欣总算是醒悟过来了。
她终于明白这两关考验的难度体现在哪里了。
虽然体力是得到了保障，但精神没有保证。一个人若是一直专注于做某件事情，重复某个行动，并且是在一个一成不变循环往复的环境里，很容易就会崩溃的。
而胡钰欣此刻便正好达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她已经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她开始把持不住，萌生出一种想要松开树皮，直接在这个高度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念头。
她头晕目眩，精神萎靡，行动也变得缓慢。
她的耐心已经抵达了极限，头脑里顿时生出千万个念头，有千万道声音此起彼伏地呐喊着：“放弃吧！你都已经爬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看到终点，说明你再怎么努力，也还是没办法完成考验，还不如就此放弃，让自己轻松一点，反正考核失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回去吧，回到原本属于你的世界去，那里没有一望无际的湖泊，没有望不到头的参天巨树，快回去吧。你是堂堂狐族妖后，都已经站在这个高度了，拥有至强的妖力，拥有至高的权利和地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难道玄武族的止水心法真的那么重要吗？比让你豁出生命去拼搏还要重要吗？”
“作为妖族，我们生来便拥有漫长的寿命，拥有强大的身体力量，生来就比人族强大，我们为什么还要贪婪呢？为什么还要因为贪婪而发动毁灭性的战争去谋求私利呢？”
“放弃吧，贪婪是会害死妖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放弃吧，回到你的封地，去看管好你所有拥有的一切，不要因小失大。”
“妖后陛下，就此停手，然后缓缓坠落吧，枝丫会指引你走出秘境，回到现实。”
“闭上眼睛，松开爪子，缓缓坠落吧。”
“坠落吧。”
***
这些声音一直回荡在胡钰欣的脑海里，一直在动摇着她的心念，诱惑着她放弃。
的确，他说得没错，就此打住、退出考核，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明哲保身，非常合理。参天巨树根本看不到终点，若是再坚持下去的话，不知道还要铆足精气神向上爬多高。以胡钰欣现在的精神状态，是根本坚持不下去的。她已经在恍惚了，很容易便会迷失心智，变得疯癫，到时候考核没通过，反而把自己搞成这个死样子，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况且，止水心法只是用来克制她的妖后之怒，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的重要。只要自己日后忍耐住自己的脾气，不随便动用打量妖力，也不会轻易引发妖后之怒的。
胡钰欣这么想想，脑海里那些声音越说越有道理的。
她还真的有点心动了呢。
胡钰欣完全停止了向上攀登，停在半空中，双眸失神，整个人宛若被定住了一般，木讷迷茫。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暗沉下来，夜晚静悄悄地到来，皎洁的月光照耀在胡钰欣身上，将黑夜中微小的她衬托得更加孤单无助。
万物寂寥，树木既不会说话，也不会移动，做不了胡钰欣解闷的伴侣，也没办法将她从孤寂中拉出来。
胡钰欣便就此沦陷在黑夜的巨树上。
她的体力还没有用尽，但精神却已经濒临崩溃。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她来此秘境到底是为什么？
她是来为自己谋私利的吗？
她不是啊！
她通过考核只是为了取得止水心法克制自己的妖后之怒，避免失控伤及无辜。
她不贪婪啊，她是为了窟魔山上下的安危考虑，她是为了狐族的未来考虑，她甚至还考虑到了人族。
她根本不是像那几道声音说得那般不堪。
她是个善良负责的妖后。
她问心无愧。
想到这里，胡钰欣突然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会那么想？”胡钰欣将自己的思绪强制拉回。
“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那道声音还在纠缠不休。
“够了！你根本就不懂我！本王才不会上当受骗呢！你不必再花言巧语诱惑我了！本王都走到这个地步了，绝对不会就此退缩的！”
胡钰欣斩钉截铁地说着，然后调整好状态，重新出发。
见胡钰欣再次行动起来，那几道声音也陷入了沉默，没有再开口影响她。
***
林间。
落乌长老延伸出的树根遇到慕焱释放出的烈焰，居然全都退缩回来。
“这些树根灌注了老夫的千年妖力，居然就这么被这个人类毛头小子的火焰逼退回来了？”看着地上那一摊摊木炭灰烬，落乌瞠目结舌。
“这下你不懂了吧。”夜影长老观战许久，总算是愿意出面了。
“你这老东西，怎么这会儿才出来！”落乌埋怨道。
“不是你让我在旁静候的嘛，我还以为你自己能够搞定呢。没想到最后还得我出手帮你。”夜影数落道。
“我现在可没时间跟你这个老东西吵架，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你熟悉这小子使用的火焰喽？”
“我并不是很了解，只是从霜残那里看到过。据说这是用来锻造法器的天冶净火，威力强大，只需小小一朵，便可燃去千年妖力。”夜影分析道。
“怪不得。”落乌此刻顿悟了，“那你可知该如何对付这种火焰。”
“不知道，这是上古神火，只有掌握了这种火焰的人才知道它的克星。”夜影摇摇头。
“那我们怎么办？有这该死的火焰在，我们的妖力再怎么强大，也伤不到他们啊！”落乌气愤道。
“莫着急，容我再观望观望。”
“……”
落乌没办法，眼下也只好等夜影那死脑子想出办法来。
只是，两位长老一停下攻击，法阵凝结便不受阻碍，开始加速成形。
“等不来得及了，你赶紧想办法，我去拖延时间。”落乌光从气息判断，就知道这酝酿许久的法阵定是威力不俗，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强悍的法阵成形。
“他又来了！”慕垚大喊，筑起高耸的石墙阻挡落乌逼近。
落乌重拳出去，将一道道石墙击个粉碎。
碎石纷落，差点砸到慕鑫几人的头上。
“不是，大哥，你攻击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一点，不要误伤友军啊！”慕淼掀起层层水幕，好不容易将碎石全部接住，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这能怪我吗？还不是这老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慕垚气得直捶胸口。
“你们几个小毛孩，终归还是太过年轻。”落乌已经飞跃到了五人上空，“你们有那天冶净火在，导致老夫没办法动用妖力攻击，但只凭肉身蛮力，你们几个恐怕也不是老夫的对手。”
落乌说罢，便附身将一棵大树连根拔起，直往五人方向砸去。
“妈耶，这老家伙力气这么大！”慕淼尖叫。
“慌什么？”慕焱再次燃起天冶净火，将那树木烧成木炭，“看，这不解决了吗？”
“是吗？”落乌长老狞笑一声，已然绕过火焰，降落在了阵法中央。
“你……什么时候？”众人恍然醒悟过来。
“还得感谢这位术士为我做的掩护呢。”落乌指向慕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