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腹中的孩子像是专门和他作对一般,躁动感更甚。谢砚的手抚在上面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胎动更甚。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呕吐感也跑过来捣乱,他几番强行将一切不适感压制着。
而台下的将军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皇帝那接近发白的脸色,自己面上难掩担忧之色,“如今大军开拔,即便军中事务繁杂,陛下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龙体要紧呀!”
谢砚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都退下吧,帐中不必留人。”
“是。”
一阵脚步声渐渐从耳边淡化,谢砚下意识的抬眸,一抹黑影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看向站在一侧欲言又止的宿十三,“你怎么还在?不是说这帐中不必留人了吗?”
可若是就这般离开了,宿十三又怎么能放心的下来。
谢砚也在此刻拂了拂手,“罢了。”
左右不过是自己人,谢砚到底是没在说些什么。到了此刻,谢砚总算是能放下一身的疲惫彻底的松懈下来,然而腹中的孩子依旧不安。也不知是不是和他一样心中挂念着沈姜次,想着,只觉得眼中在不知不觉中含着泪水,他不知自己何时这般娇气了,可如今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想让他陪在他身边,依偎在他怀里,就像不久前一样,暖意和爱意将自己包裹。
在这个时候,腹中的孩子是最容易被情绪所牵动的。谢砚终究是没忍住出了声,“嘶……”
宿十三松散的情绪一下子变得紧绷,他清楚的知道,这些日子的折腾下去,谢砚的身子早就不如从前。他下意识的上前,想要搀扶他,却被谢砚出手制止,“主子,可需要传唤宋太医?”
“不、不必……”谢砚微微摇头,然那自腹中传来的疼痛感更甚 。他终究是改了话语,“算了,那就让宋太医来一趟吧,替朕诊脉。记住千万要小心,军中人多眼杂,切不可因此走漏了风声。”
“是。”
待到宿十三离开之后,谢砚终究是忍不住了,好一阵干呕。可接连折腾本来胃口就不好,吐出来的也只有酸水。腹中还在隐隐作痛,这么一弄,谢砚索性就褪去了穿着在身上的甲胄。果然当重量消失,孩子倒是安分了不少。只是那隆起的腹部,因为这么一折腾免不了出现点点红痕。
昏暗的烛光在帐内燃烧着,身后是企图穿透大帐的日光,而他褪去了一身华衣甲胄,穿着单薄的素色衣衫,坐在床榻之上,双手搂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满眼柔情。指尖时不时轻点着凸起的地方,心底喃喃自语的那些话语,是在说给他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要乖,要好好长大,让你父亲好好看看,在他不在的日子,我将你养的极好。
到时候你父亲见到这样的你,一定会开心的。
他会说他爱你,当然他也更会说他爱我!
那,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待到你出生之际,送给你父亲一片盛世永安可好?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沈姜次和林元白双方的共同努力下,终究是谢砚带领的大军彻底抵达前线时,彻底将这个由沈钧造就的难题迎刃而解而后,在谢砚的带领下,北襄大军所到之处民心所向,东濮倒是愈发有大厦将倾的趋势。
今日早朝,可以说是所有矛盾彻底的混合到了一起,新帝重伤昏迷,前线败绩不断,朝堂之上那些本就不满沈钧所作所为的人经历一战,彻底的站出来。
一番的争吵之下,沈钧像极了那传闻中的孤家寡人。他坐于高堂之上,俯瞰着下面争论不休的人。顿感恍惚,也许就连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苦心经营,在百姓朝臣中所维持的形象崩塌的彻底。
可一切尚未彻底的尘埃落定,他还没有输,他们为何要这样!!所有怒气混杂着心底的不甘心在一瞬间彻底到达了顶峰,恰似即将冲破堤坝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够了!!”
一声怒吼几乎是要把整座殿堂的屋顶掀翻,沈钧猛地站起身来,“你们一个两个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这里是朝堂,如今是让你们来商量对策的,而不是让你们对我口诛笔伐。你们一个两个的若是闲活的够久了,找死!行!满足你们。”
话音未落,整个殿堂安静的可怕,众大臣低着头面面相觑。抬眸看向丞相所在的位置,是空的,又是一阵心领神会。
与此同时,沈钧也注意到台下那个空着的位置,问道:“林相呢?”
身侧的宫人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您忘了,林相近来身子不大利索,这太医都一连去了好几日。仍不见气色,这不……”
对于林相的称病,沈钧自然是明白的,总归是和台下那些人,大差不差,都对他彻底失望了呗!不过不要紧,区区一个林相,若是没了还有其他人。
事情到这个地步,沈钧也再也没有了兴致,大手一挥,“退朝。”
“是!退朝。”
出了大殿,顶着迎面而来的寒风,沈钧只觉得那颗心愈发烦躁。事到如今,只怕是自家院里出了内鬼,关于这个人压根不用猜,无非就是沈姜次。
江逸之?他不敢!
沈钧本不想将事情做的这么难看,可他们所有人都在逼他,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及昔日情面了。想着,他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都这么长时间了,总不能一直把人关在那阴暗潮湿的密室,总得出来晒晒太阳才是。”
身侧的手下立刻心领神会,“属下明白,属下即刻就派人去请慕家主过来。”
“嗯。”
百米之外依旧被困在殿内的沈姜次,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心口的位置下意识的一阵抽痛,他攥紧了胸口的衣衫。更是在一瞬间,想到了谢砚,喃喃自语:“阿砚,难道他出事了?”
侍奉他的那人察觉到异常,快步上前,“公子,可是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
沈姜次微微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北襄那边有没有传过来什么消息,阿砚他?”
“暂时没有,相比于一切平安。公子不必如此担心,陛下那边有这么多人护着,想必是不会发生什么大事。”那人回答道。
沈姜次却不这么认为,“不!你们都不了解沈钧,他不仅对背叛者心狠手辣,凡是那些落在他手里的人都是痛苦且千疮百孔的活着,他……”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沈姜次整个人突然被点醒,“慕、慕延还在他手上,他会不会对慕延动手,他……”
说起这个免不了又是一阵头疼,其实在这些日子里,无论是他们的人还是江逸之动用了一切能用的人,都没有寻到慕延的下落。也正是因为这个关键,沈姜次明明早已经恢复了理智,变得和正常人无异,却还是要继续喝着他们每日送来的汤药,不竭余力装下去的原因。
“公子……”
沈姜次只觉得胸口的位置越来越疼,像是有万千蚂蚁不约而同的爬上心脏,它们撕咬啃食着。整个人的呼吸也在此刻突然变得急促起来,“阿砚、慕延、他、他们……”
侍从见状急忙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药丸递给他。这可是林元白交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公子,来吃药。”
苦涩感浸入口中,沈姜次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感在一点点淡化,然而还不等他获得丝毫喘息的机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自门外传来,侍从清了清嗓子,问道:“谁?是谁!”
“奉命前来,主子请公子前往大殿叙旧。”
“知道了。”
话音未落,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光亮迎面而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侍从猛地站起身来怒吼道:“这里毕竟是公子的住所,岂容你们放肆!一点规矩都没有。”
“公子?”来人的目光在沈姜次身上掠过,轻笑声随即回荡在大殿,“就他也配?如今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工具而已,老子能来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视线再次落在沈姜次身上之际,只见沈姜次站得笔直,那一双涧石蓝的瞳色看不到任何光彩,一整个行尸走肉。来人见状挑逗的意味更甚,迈步上前,上下打量着沈姜次,肆意的挑起他的下巴,随后狠狠的甩到一边,“这外人口中或称或贬的永安王,如今凑近了看,倒是的确有主子的几分相像。但说到底终究还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哦,不!我说错了,这要是卖到青楼,倒也算是值得几分金钱的。”
“你!”侍从打抱不平。
来人甚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还护上了?懂不懂规矩!”
侍从:“你是奉命,巧了我也是奉命来侍奉公子的,若是主子知道了你在这里如此对待公子……”
话还未说完,啪的一声响彻大殿。
来人依旧嚣张,“这里哪里你说话的份,还威胁起我来了,不长眼的东西!这一巴掌是教你学乖,若是下次再这么不长眼,那就休怪我送你归西。”
说着,视线再度落在沈姜次身上,道:“还不快把人带走,主子这边等着好戏开场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