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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北地蛮子,白发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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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一时寂静无声。

段家人似乎并未想到齐染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段成蹊和段采都皱眉深思着,倒是段菲菲眼神闪烁地看着齐染,看上去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

然就在此时,却听厅外传来一声粗哑的嗓音:“我段家天涧的仙遗器,是你说要就给的?小子未免太也张狂。”

随着“笃笃”的声音渐响,只见一头发霜白的老人拄着一紫檀手杖,带着一队侍卫仆从缓步踏入院内。手杖顶端镶嵌着一枚润白的玉环,老人握着手杖的拇指上圈着一枚碧绿的翡翠扳指,在日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舅公。”段采和段菲菲起身,却只轻点下头向老人问好。

仆人扶着老人入厅坐好,老人右手仍拄着杖,左手却搭在右手上轻轻旋转着那枚翡翠扳指,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隐隐发红,眼白甚至隐有血丝。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堂内的人,却停在了端坐在首位,只静静端起茶水,毫无起身之意的段成蹊身上。

“趁着家主不在,你这小儿,就随意将段氏的仙遗器许诺给他人吗?”老人嗓音嘶哑,语调怪异,语速却极为缓慢。

“这仙遗器本就不知道拿不拿得出来,许诺了又怎样!”段菲菲忍不住道,“何况母亲不在,父亲就是代理家主,舅公又来干预什么!”

“闭嘴!”老人朝段菲菲狠厉地瞪了一眼,“我同你父亲说话,哪儿有你这小丫头片子开口的地方。”

段菲菲恼怒,还想回话,却被段采合扇轻敲了下手腕。她看了眼哥哥的眼色,方才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区区一不知从哪里来的落魄书生,当了段家赘婿,便敢对我段家仙遗器指手画脚,段霖这丫头果真不中用,段家迟早要叫女人给毁了!”老人很是气愤地以手杖敲地,发出“咚咚”的声响。

“舅公谬误了。”

段采轻摇折扇,声音轻缓:“飞燕家主年轻时四方云游,广结天下义士,与梭族、塔奇族、丘族统领结为至交好友,更与杜家、言家定下五城之约。自此段家广通商路,得三家兴旺,受百姓爱戴。”

“舅公当年与飞燕家主分房,尚得洛西城和焦岩岭两处宝地,洛西城为山越通商要道,焦岩岭盛产茶叶、三七。怎么如今洛西城商旅不行,不得不并入苴城管辖,焦岩岭只见荒石不见田了呢?

——是谁毁了段家基业,望舅公明鉴。”

“小儿猖狂!”老人一双鹰目红的仿佛要喷火,“我还未与你算长风的帐,你——”

话未说完,却被首座上一阵咳嗽声打断。

段成蹊只平声道:“阿采,不可对长辈无礼。”

声音中却不见什么斥责之意。

段采回身,持扇向段成蹊拱手一礼:“父亲教训的是。”

“阿采只记得处己、事上、临下,皆当以诚为主,却忘了真言最是伤人,是我之过也。”

“你!”

“噗。”

商成洲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段家人说话他听着头痛,但是这父子俩三言两语便让那老头子胸闷气短的模样,却看得他十分得乐,一时没忍住,发出一声闷笑。

听到他的笑声,老人目光沉沉地看向了他:“区区一北地蛮子,竟也能成了段家的座上宾。我孙儿不过与你两句口舌之争,你就踩断了他的肩膀,何其残暴!”

商成洲眉头一挑,刚想回话,却听座上段成蹊将茶盏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开口道:“此乃我段家家事,与二位贵客无关。”

“来人,”他轻声召唤侍女,“请二位贵客回住处好生歇息。”

“是。”侍女轻应,走到商成洲两人身前盈盈一拜,“请二位随我等来。”

“且慢!”老人声音嘶哑,但随着他的声音,他身后的几个下仆却上前一步,拉住了侍女,其余的侍卫也隐隐围在二人身边。

段成蹊皱眉:“舅父这是何意?”

老人轻哼一声:“这两人一来我苴城就闹出了事,此番又来求我段家仙遗器,定有歹心!一个北地蛮子,一个白发妖人……呵,还妄称医谷来人?不如和老夫走上一趟,先审过三旬再说。”

自老人来之后,齐染一直一言未发,只孤自品着茶水,听到此时却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地开口了:

“老丈需知,即便有妙手回春之术,也没有断根再生之法。”

“更何况……此时已是无中生有了。”

厅内先是一静,随即就听见段菲菲拍桌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

“竖子尔敢!”

老人怒喝一声,一敲手杖,腾身站起,颤抖的手指点着齐染:“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带走!”

“我看谁敢动手!”段成蹊厉声喝道。

而就在此时,只闻“铿”一声锐鸣,一团黑影如旋风般在堂中掠过,那几个挟着侍女的下仆和围在一旁的侍卫们一齐发出惨叫,却无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只见一柄黝黑的长刀已紧紧贴着老人的颈侧。

墨色的刀刃离脖颈处跳动的血管仅一寸之遥,森冷的刀气激得老人忍不住喉头微动,吞咽了口口水。

段采和段菲菲缓缓放下已经展开的折扇,面面相觑,看见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他们二人自幼便开始修习段家的独门内功,虽因为年纪尚轻不算大成,却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且段家内功素以轻盈灵动见长,但方才二人竟都没有看清商成洲的动作。

商成洲小臂肌肉微微绷紧,刀面缓缓压着老人的肩颈,将他一点点逼回圈椅,乌焰刀身随动作微微侧转,流火般的暗色纹路若隐若现。

“这、这位壮士,有、有话好说……”老人颤颤巍巍地道。

商成洲微卷的黑发垂落在脸侧,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冰冷的刀芒,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方才还一口一个,北地蛮子,白发妖人,怎么现在就改口叫壮士了?”

他身形半分未动,语气却很是轻佻。

“你可知我们这些残暴的北地蛮子,不像你们中原人,喜欢讲什么孝道,不对老人家出手。我们最喜欢的——”他语声渐沉,句尾已近气声,贴着老人的耳边吐气道,“就是割了你这种老不死的人头当球踢。”

老人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杀意,坐在位子上瑟瑟发抖,两股颤颤间竟有腥臊之味袭来。

他本以为做足准备,带来的侍卫武功都不算差,和段家自己的府卫也不遑多让。段霖不在,他完全可以摆个架子将这二人带走,既能给大房一个下马威,还能顺便逼那医谷大夫给自己孙儿治病。

谁知一个照面就都被这北格人撂倒了。

商成洲皱着眉头后跳一小步,只用刀尖点着他的喉咙,不快道:“怎么老的小的都管不住下半身。”

于是,他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其实他刚才没有很听明白齐染说了什么,但是堂内气氛一触即发,他的身子动的比脑子快了太多,下意识地出手了。

当然要不是脑子还转了一下,此时这老头的头可能真的已被他割下来当球踢了。

他转头看向齐染,等一个台阶。

齐染一直看着他,见他回头,果真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

“成洲,收起刀来,老人家想看看你的功夫几何,怎还真拔刀了?看把人吓得。”

他语速缓缓,一字一句道:“若是心疾发作,气血亏虚,脑失所养,以致半身偏瘫,口不能闭,舌不能言,只喏喏失语,躺在榻上终此一生,你说我

——救是不救?”

老人看着齐染在阴影掩埋下泛灰的眸子,只觉得那眸光比严冬霜雪还冷上三分,又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闭上了眼睛。

“段府自有府医,无须劳烦神医出手。”段成蹊站起身来,拱手致歉,“段府家事,屡次叨扰两位,是段某不慎。”

他语气十分温和:“两位先回客房歇息吧,稍后让犬子陪同两位来用午膳,段某可能得先处理些家事,望两位海涵。”

齐染只道一声“无事”,便放下茶盏起身离去了。

商成洲收刀入鞘,提着刀两步就追上了齐染身侧。

段成蹊看着一黑一白相携离去的身影,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口气,转头对段采道:“阿采,代你母亲,好好招待两位。”

段采看着段成蹊的眼神,似有所悟,点头道:“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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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两人回到幽篁里客舍,商成洲刚关上门,却见齐染又捧着杯茶半瘫在椅子上了。

“又喝茶,还没喝够么?”

“不一样。”齐染轻眯着眼睛,看着茶香袅袅,“今日是桂花滇红,很香。”

他霜白的脸上已有几分倦意,不过半天光景,却好像已经耗尽力气了。

“你……还说得出话吗?”商成洲犹豫道。

“今日还能说几句,明日估计就不想说了。”他轻抿一口茶水,“怎么,想问什么?趁我还愿多说几句。”

“……那老头子,之后会怎样?”

“半身偏瘫,躺在榻上,过完这辈子吧。”齐染转着手中的茶盏,看着茶汤轻晃,“段成蹊不是说了吗,他们府中自有‘府医’安排此事。”

商成洲愣了愣,回想了下之前的事情,只觉得牙酸:“嘶——你们这种人,说话真费劲。”

齐染眸子看着空茫的空气,似是勾起了一些回忆。

“那老人应该是段飞燕的弟弟,我听段飞燕说过,她母亲去世后,父亲再娶,与继母生了一个儿子。一个没有母家的长女,和一个有母亲的幼子……她当年差点就丢了段家家主之位。”

商成洲看着他,只觉得心脏被微微揪起来了,不知怎的,他觉得齐染此刻看上去有些许悲伤。

“你与段飞燕关系很好?”

“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不过也是,你救了她的夫君,她肯定会待你很好。”

齐染转着茶盏的手微顿,哑声道:“我没能救她夫君。”

商成洲疑惑:“给一个将死之人延了十年寿命,怎么不算救呢?”

齐染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她夫君本就先天不足,身受重伤,又中了剧毒,在芒山里一路蹉跎,精气散尽,我翻遍医书也没能找到救治之法。最后,给他们用了同命蛊。”

“同命蛊……”商成洲喃喃道,也随着他沉默了。

齐染透过眼前的茶汤,想起了当年那个眼角已有浅纹,笑容却如早春春光般灿烂的女子。她半身沐血,抱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夫君,一身尘土遮不住她眸中充满生机的盈盈光彩。

“小齐大夫,莫要难过。人之一生本无长短,只在于做了多少。再是能活,还能与天地论短长?我段飞燕十年可成他人二十年、三十年完不成之事,谁又敢说我活的少了?”

他当年问她,为何非要救此人,哪怕损耗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她只笑着,眸中流转着他看不懂的柔情。

“小齐大夫,人之一生,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我与他最初只是萍水相逢、因缘际会,但相伴一路走来,却发现两人已如水乳,再分不开了。”

“若要我舍了他一人走下去,我也许……依旧能活的很精彩。但若要我选有他的十年,和没有他的百年,我还是会选前者,仅此而已。”

“小齐大夫,若你哪天能来苴城,定要来我段府作客,我定让我夫君备上他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款待你!”

齐染默默看着赤色的茶汤,只觉得故人之言犹在耳畔。

只是时移物换,故人已辞。

突然,他觉得肩上微微一重,抬眸却见商成洲站在他面前,面上带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小心翼翼,伸出手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

见齐染定定看着他,商成洲便移转目光,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所以,你真的要同我一起进天涧么?”

齐染又捧起了茶盏,却转过头不再看他:“我会一起进天涧,因为我也需要仙遗器。”

“安心,拿到仙遗器后我会带你进医谷,仙遗器也归你。至于能不能劝服谷主出谷,便看你的本事了。”

商成洲只挠挠头,齐染告诉他段家天涧的消息,还带他在段府吃香喝辣,还要陪他一起进天涧,还说会把仙遗器给他,还答应带他进医谷……

唔,他确实是个好人!

只是他直觉上确实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说不出来。

商成洲向来奉行想不出来就别想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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