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第二年的春天仿似转眼就到了。

“长得真快。”罗齐生收起钢卷尺，赞叹地说。

刚刚罗齐生在给叶明量身高，一起生活了半年，男孩儿的身高不知不觉地猛涨了上去。眼看就要比罗齐生高半个头了。

“那可不！”叶明的表情颇为得意，“我年轻，还能再长呢！”

“顽皮！”罗齐生噗嗤笑了一声，听出来他是在说自己年纪大了。

今天叶明心情很好，他在原地蹦跶了几步，又凑到罗齐生旁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涨工资了！”

罗齐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吗？那么厉害！”

“嗯！”叶明说，“之前不是800一个月吗，现在1200了！”他站起来到电视下方的柜子里翻零食。

“我打算，”叶明撕开一包饼干，拿起来就往嘴里放，把那饼干嚼得嘎嘣脆，“攒点儿钱。”

罗齐生坐到沙发上把电视打开了，他随口问道：“攒钱干嘛呀？”

叶明懒得动弹，捧着饼干就在电视面前席地而坐了：“保密！”

这个秘密没保持多久。夏天的时候，叶明就揭晓谜底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罗齐生拄着拐杖把门打开了，叶明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

“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叶明站在门口，笑着问门内的人。

罗齐生看着叶明，男孩儿比他高了，但瘦削的肩膀依然藏不住身后的东西。罗齐生可以看出那是一个长方体形状的盒子，他觉得小孩儿那么那么的开心，一定是买到期待了很久的游戏机或者好吃的东西了，他也跟着高兴，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

“当当！”叶明将身后的东西一下拉到身前，展示给罗齐生看。

罗齐生只看了一眼，便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你买这个干什么？”罗齐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是一副假肢。

包装盒上晃眼的英文字母昭示着产品的产地，同时也预示着商品不菲的价值。

罗齐生依然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叶明却依然高高兴兴地笑着，他推着罗齐生往后走以便自己能进门来，他说：“哎呀哎呀在这儿说什么，进去进去。”

叶明把身后的门带上，连鞋都来不及换，就把假肢连同包装盒一起搬进客厅去，他转过头发现罗齐生还站在原地，便冲过去把人拦腰抱起来，一边兴冲冲地说：“别站着，你快来试试呀！”

罗齐生被抱到沙发上的时候脑子还是蒙的，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小孩儿攒了几个月的钱，为他买了一副假肢？

荒谬。

荒谬至极！

“你……”罗齐生终于发出了声音。

叶明坐在地上临近他的腿边，低头看着说明书。

“我当时买的时候也没顾上看怎么用了。”叶明嘟囔着说。

罗齐生推了推他的肩，想让他注意到自己；“叶明，你听我说。”

“嗯，怎么了？”叶明转过头来看他，随即他像预测到什么似的接着说，“我可不退，我拿自己的钱买的，买什么、怎么用，我自己说了算。”

这小孩儿从小就伶牙俐齿的，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罗齐生见说不过他，但又想开口。

叶明及时阻止他说出拒绝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玩意儿是挺贵的，三千出头一个。我知道你很早就想买了。”

叶明盯着罗齐生的眼睛：“每次路过康复用品店的时候，你都在往里面瞟。我知道你想要，但你又舍不得买。”

短短几句话，罗齐生听在耳朵里，胸口饱胀一片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酸涩的感觉自鼻尖而起，带到眼眶，泪水模糊了他眼里看到的叶明的脸。

他抬起手，摸了摸小孩儿软软的头发。

叶明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罗齐生的眼睛，他一直觉得罗齐生的眼睛很漂亮，此刻充满泪水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刻就突然起了触摸的欲望。

叶明转过身子面朝罗齐生跪坐在地上，双手去掐罗齐生的脸颊：“你哭吧，我又不笑你。”

罗齐生被他扯着嘴角一下笑了出来，眼睛一弯就兜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到叶明的手上。叶明感受着手指湿润的触感，他觉得那泪水一定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