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谷随意总结了两句,便直接下播。
此时,张天光才好不容易赶来,嘿咻嘿咻地喘着气,一把搭在李小谷的肩上:“刚刚那个被魔化的女人呢?你让她给跑了?”
“死了,尸体都凉半截了。”
张天光一脸震惊,气都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你……你这次怎么这么快,我才赶过来,你就打完了?你……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修炼了吧,我可告诉你,做我们驱魔师一行,内卷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李小谷:“你放心,就算我不修炼也比你强。”
张天光:“……”
“那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刚刚发生的种种,李小谷并不打算同张天光一一细说,只调侃道:“当然是我人品好,有一个高人相助。”
“什么高人?”张天光很难相信出门必踩香蕉皮的李小谷这辈子会有高人相助,他这样的美男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却见李小谷微微一笑,露出自信的表情:“我掐指一算,那个高人应该就是——我未来的男朋友。”
张天光:“.…..”
拿手背摸了摸李小谷的额头,一本正经道:“你看这白痴又生病了,都烧糊涂会说梦话了。”
李小谷:“滚蛋!”
……
忙忙碌碌一个晚上终于过去,镇魔司的人来的很快,将何香玲的尸体还有王伍仁老宅的那些鬼东西通通带走,并交由他们与官方进行交涉。
一个晚上,李小谷光是雇佣费就赚了八千块,连同打赏的钱加起来是一万六,扣除平台管理费,满打满算,今晚李小谷就进账将近一万四千五百块。
“这是你的酬劳,一共二百五十块,钱款当面点清,有问题过时不报。”
不远处商业小吃街上,大排档前,李小谷和张天光两人合点一碗素炒面,边吃边算账。
“你这数字也太不吉利,少转五十,我怕我真变二百五了。”
奇怪的是,明明他们今晚大赚特赚,身为合伙人的张天光却并没有因为这相当不合理的分赃方式而闹起来,反而还要再退回五十,连今晚吃宵夜的钱,都是他出。
“你要是这么想,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小谷当面收了张天光退回来的五十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叔叔阿姨的医药费还够吗?要不我们今晚再接一单。”
张天光问的是漫不经心,却还是不免偷偷观察李小谷的神情。
却见她还是不免苦笑道:“不用了,一万四,怎么说也能再坚持几天。”
一个月前,李小谷全家出门郊游,回时的路上横遭车祸,一家三口,只有她还能动弹。李爸李妈从那天起,就进了重症病房,至今未醒。
医院就是个巨大的销金窟,无论你有多少钱,万贯家财砸下去,都得变成穷光蛋。尤其是李爸李妈住得重症监护室,那都不能说销金那么简单,那得叫吞金。
原本一家三口相对富裕的小康之家,也在一个月内被败个精光。
面对巨额账单,李小谷只得拾起家传的半吊子驱魔师技能,接单赚钱。
只那拼命赚的钱,永远也填不满他们家对医院欠下的亏空。
李家亲戚缘薄,李小谷就连借钱,也不知道该找谁借。
“明天高三就要开学报到了,你可不要迟到。”夜宵结束,两人就要分道扬镳时,张天光不免提醒道。
“知道了。”
却见李小谷一整个晚上都精神恍惚,似乎没怎么注意听人说话,时不时朝着刚刚那个巷子的方向,若有所思。
张天光觉得有些奇怪,刚想问她,却见李小谷蹬着滑板,背对着他,似有些落寞:“死光头,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两个长得特别像的人吗?”
她这话问的是没头没尾的,张天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说道:“反正这个世界是没有第二个李小谷了。”
“我好像见到他了,就在刚刚。”
此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那是这十多年来,两人都不愿意提及的人物。
张天光似有些惊讶,想再确认一遍自己耳中听到的话:“你说的是……他?”
李小谷点了点头:“就在刚刚,就在巷子里,我看到了一个人,跟他长得很像。”
张天光恍然大悟,终于知道李小谷在说的是什么:“你说的是那个刚刚在巷子里遇到的高人?”
她不回话,就是在确认。
“他已经死了十年了,连骨灰都是你亲手收的。”
张天光一句话就断了她的念想。
“我知道。”李小谷沉了沉眸,道,“所以,我只是问问。”
可她就是止不住这个念想。
张天光眸色沉了沉:“且若他真没死,还敢来接近你,我会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李小谷道:“当年的事究竟如何你我都不清楚,或许他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你才是那个受害者,你忘了你的心脏病是怎么来的了吗?”
李小谷咬着唇,无话可说。
“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她踩着滑板,转身离去,穿过数十条街区回到家中。
整整一个晚上,李小谷难得做梦。
又做了那个,纠缠了她整整十年的,噩梦。
梦中人满脸鲜血,将自己的心脏生生挖出。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周围吵闹喧嚣,哭声不断。记忆也在此刻产生混乱,不论过去多少年,她与张天光都无法拼凑出当天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回来以后,心脏就出了问题。
随后,一场大火将一切烧个干净,包括那个男孩,葬身火海,只剩下一捧灰烬,同火场内的其他灰烬混在一起,无法分别。
一场劫难过后,只有她和张天光两人幸存。
可无论别人怎么说,李小谷都觉得,不应该是那人的错。
他明明是那么温柔,眼睛跟星星一样漂亮,他怎么可能会是害她的人呢?
斯人已逝,年幼的李小谷执拗地收起他的骨灰,将他埋葬。
可自此以后,一场来自内心的折磨就如同小雨一般,淅淅沥沥,经久不休。
直到今天晚上,李小谷梦到了一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场景。她梦到了那个鲜血淋漓的少年,奄奄一息地躺在她的怀中,他用尽全力,伸出那已被鲜血染红的右手附上自己的脸颊,用尽最后一口气,温柔地说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长得,为什么几乎和谢醒一模一样。
谢醒……
谢醒!
李小谷自梦中惊醒,清晨的闹钟将她从噩梦当中拉拢出来。只这次的噩梦有些不同,在睁眼之前,她看到了谢醒的脸。
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过客,竟在她的心中留了根。
很奇怪。
或许有些事情,在冥冥中,自有变数。
……
今天开学,李小谷起了个大早,随意扎起马尾,踩着滑板,口中叼着刚在路边摊买的肉包子,冒着被教导主任追着打的风险穿过校园时,惊鸿一瞥,见到了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少年——谢醒。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吗?
怎么之前没见过?
彼时,谢醒依旧穿着他那件纯白色的道袍,背着古琴,站在柳城一中的学校大门口。轻风拂过,仙气飘飘。
李小谷的脚程很快,滑板一溜烟就穿过校门,此时转身望向谢醒,离他就隔了四五十米。
远远望去,谢醒被一堆同校的女生包围,路过的学生也被此人周身弥漫的气场给吸引住眼球,纷纷驻足停看。
有些比较勇敢的女孩子率先开了口,询问道:“小哥哥小哥哥,你穿成这样是要去漫展吗?求问可以扩列一下吗?”
“谁家开学周一办漫展啊,主办方是不想赚钱了吗?”
“那小哥哥你是拍电视剧的吗?哪个剧组的?好帅哦~~可以合个影吗?有微博吗?我要马上关注你!以后我就是你的老粉了!”
他被数十名少女包围,咋咋呼呼问这问那,却不显惊慌,神色淡然,像块淡淡的璞玉,似乎完全不受他人影响,完全没把她们的话放进心里。
他有自己的节奏,有自己的打算。出现在校门口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转学而来。
根据他的行为逻辑来判断,他大概是想问教学楼怎么走。
李小谷承认她是个颜控,谢醒是她很心水的一款,那脸简直像是长在她心头上跳舞。
只不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要脸,不会像这些女生一样兴致勃勃地围上去嘘寒问暖。
李小谷还赶着去报道,顺带躲避来自教导主任的眼神杀戮。只踩着滑板跟鬼一样平移入校的过程中,她听到了一声传音入密:“帮我。”
那是谢醒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向身后望去。谢醒依旧长身玉立,淡淡地站在人群中央,眉眼却朝向她。
这谁顶得住啊?!
许是谢醒被人围得有些不耐烦了,碍于形象不好开口赶人,便求救于在场唯一的“熟人”李小谷。
至少他俩昨夜见过一面。
至少他俩都是“同道中人”。
乐子人越来越多,把谢醒围得是水泄不通,李小谷可太知道怎么救人出来了。凭借多年玩滑板作死的经验,她从校门栏杆处一脚翻身进入人群中央,一边跳一边喊着:“小心大便!”
她这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顿时众人作鸟兽散,一边跑还一边叫。
与此同时,李小谷抓着谢醒的手就向外跑。
谢醒的手十分修长,至少比起李小谷而言,骨节分明,极为有力。被李小谷抓着,半点没有反抗,任由她抓着自己跑路。
直到他们跑到教学楼前的小花园里,李小谷才来了个急停。谢醒控制好脚步,并没有撞上来。
总算到了安全的地方,李小谷气喘吁吁,松开手,才听到谢醒的一声“谢谢”。
听到帅哥说谢谢,李小谷的心情颇好。
她其实很想问谢醒没事干嘛一大早穿成这样来学校,只这会儿凑近一看,发现他蓝白道袍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很明显,那是血,带点微微的腐臭——死人血。
李小谷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你不会一整个晚上都在驱魔吧?”
这点谢醒倒是直接承认:“可以这么说吧。”
“哇,劳模。”
李小谷一整个拍马屁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正经人谁一个晚上不睡觉驱魔驱到早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学校报道啊,这不神经嘛。
或许是这张脸昨夜出现在梦中,或许是他的眼眸和十年前的那人有些相像,李小谷没来由地就是对这个敢到有几分亲切。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都帮谢醒从迷妹的重重包围中救出来,也不差这么几步路,便问道:“好吧,你现在要去哪,我带你去。”
谢醒道:“我想去高三年段办公室。”
新生转学报道去年段室很正常,李小谷对这个答案也没有多惊讶,便带着她上楼:“算你运气好,我班就在年段室附近,跟我走吧。”
然直到李小谷将他送到年段室门口,将要转身离去时,谢醒微微附身,向她道了谢。
只这一个动作,让李小谷看得愣了神。
谢醒的脸似乎同梦中人重合在了一起,虽不完全形似,却有几分神似过去。
虽然他们两个有百分之九十的不尽相同,但还有百分之十,是同那人一模一样的。这么多年的时间,李小谷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虽然他已经死了十年,虽然他已被自己亲手埋葬。可李小谷还是忍不住期待,万一,这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呢?
万一他真的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悄悄诈尸呢?
李小谷还是忍不住悸动的心,对着谢醒离去的背影,喊出那个埋藏在她心底十年的名字:
“叶星辰!”
一声过后,那人微微转身。
李小谷所有的期望都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可他也仅仅是疑惑了一下,便继续走入年段室。
李小谷的心又从顶峰跌回谷底。
或许他以为,自己喊的是别人,他虽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