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禾默言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小姐可是打算做些什么?”
晏相淇并没有回答她,只看向芸姨娘:“阿娘,这事你不用担心,交给女儿去办。”
芸姨娘一脸愁容:“赔金可不少,采采你要去哪儿凑够这些银子呢?”
晏相淇笑了笑,只道:“饮玉,你随我去趟李姨娘的院子。”
饮玉应声,跟在晏相淇后面。
芸姨娘见状,忍不住上前几步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书禾轻轻拉住她:“姨娘,看样子小姐似乎已经有了法子,不如等她回来,看看结果如何。”
芸姨娘停下了脚步,忍不住担忧道:“她莫不是要去找李芳瑶理论?可李芳瑶那张嘴向来不饶人,采采她……”
书禾宽慰她:“小姐既然主动过去,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对付的法子,姨娘你就放手,相信小姐一回吧。”
芸姨娘左右思量,最终只能深深叹了口气:“也好。”
话说晏相淇与饮玉二人来到了李姨娘的院子外面,守院的婆子正坐在一边的木凳上抠鼻子,见她来了,只懒洋洋道一声:“四小姐怎么来了?”
饮玉眉头紧皱,尽管有气,却只能恨恨地瞪她一眼,李姨娘是个眼里瞧不上她们的人,府里的下人向来见风使舵,再加上芸姨娘从前也是在府里做粗活的丫鬟,后来成了姨娘,这些个眼红心酸的下人不计其数,根本就没把芸姨娘和小姐当主子对待过。
晏相淇像是没注意到婆子不加掩饰的怠慢,只走到她面前,含笑问道:“李姨娘这会子在里面吗?”
婆子抠完了这边,把头转过去又开始抠另一边,等把手指从鼻子里拿出来弹了弹,这才不紧不慢道:“姨娘刚用完早膳,正在屋里休息呢。”
晏相淇闻言点点头,后退一步,稍稍俯身,然后右手抬起来,猛地给面前的婆子抽了个响亮的大耳光。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这十成的力道把婆子整个身子带到一边去,让她径直从木凳上摔了下来。
饮玉顿时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婆子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耳光扇得没了反应,待捂着脸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向面前的晏相淇时,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边赫然带了点血丝。
晏相淇看也不看她一眼,抬脚往里走去。
“你……你……”
婆子捂着脸看着她走进去,一时“你”了个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饮玉跟在晏相淇后面,经过婆子身边时不忘幸灾乐祸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晏相淇进了院子,直接朝堂屋里进去,迎面就撞上了李姨娘身边的大丫鬟莲心。
莲心正要从里面出来,迎面便瞧见了晏相淇,顿时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四小姐?你怎么来了?”
晏相淇笑道:“我来找李姨娘。”
莲花反应过来,顿时换了个表情:“原来如此,五小姐正陪姨娘在里面歇息呢,奴婢带你进去。”
说着,便引她进了堂屋。
里面熏香馥郁,暖意袭人,各处皆摆了各种漂亮珍稀的玩物古件,果然是府里最受宠爱的侍妾才有的待遇。
莲花掀开珠帘玉幕,轻声道:“姨娘,四小姐来找您了。”
里面的的贵妃榻上,半躺着一个丰腴圆润的妇人,旁边坐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姑娘,与妇人有五分相似,正趴在妇人身旁说笑着什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晏荣婉闻言转头,看向晏相淇,皱了皱眉,顿时露出不屑的神色。
妇人闻言转过头来,露出了张美艳的脸,正是李姨娘,李芳瑶。
李芳瑶柳眉轻轻一挑,翻了个身,也不从榻上起来,半倚着身子,漫不经心道:“四小姐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晏相淇进去,走到李芳瑶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子:“给姨娘请安。”
晏荣婉上下打量她:“四姐姐过来做什么?”
晏相淇在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笑道:“我来找姨娘是为了一件事。”
李芳瑶微微抬了抬头看她,声音慵懒:“四小姐有什么事?”
晏相淇道:“年前我阿娘见停云院附近有块空地一直没人用,便和其他人一起在那儿种了些瓜果蔬菜和药材,原打算等瓜熟蒂落摘下来尝尝,可没想到府里有个叫康达的泼猴儿竟不知发了什么疯,把我阿娘好不容易种的东西都给毁了,我派人去问那康达是哪儿处的下人竟如此这般无礼,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竟是个没主儿的狗腿,我听别人说李姨娘前不久把院里的丫鬟配给了他,相淇心中有气,又没处诉苦,只好跑姨娘这儿来说说。”
“姨娘,你说说,这下人该不该打?”
李芳瑶听了她的话,轻轻笑了笑,抬手打量自己刚染的指甲:“原是这事儿啊,前不久芸妹妹过来找我说过一回,回去没告诉你吗?那康达对我身边的尤蝶有意,过来求我许给他,正好尤蝶年龄也大了,索性就答应了他。”
“他后来又说没个地儿住,怕我这丫鬟跟了他受苦,我见他是个诚心的,便准了他在那块地儿上盖间房子过日子。”
晏相淇面不改色,笑了笑:“原来如此,可是他招呼不打一声便把我阿娘辛苦种的东西给糟蹋了,这可如何是好?”
晏荣婉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芸姨娘和四姐姐好歹是侯府里的姨娘小姐,偏偏要去干这些脏东西,传出去指不定让外面的人怎么笑话。我看那康达毁了也好,省的丢了侯府的脸。”
晏相淇像是没听到似的,只看着李芳瑶,继续用神色询问她,十分认真。
李芳瑶并未阻止晏荣婉说这番话,见晏相淇一直盯着自己,垂眸想了想,无奈笑了:“罢了罢了。”
“芸妹妹不改其志,喜欢这些玩意儿,难不成阻止她不是?既然这样,我让康达赔你们一些钱,给芸妹妹道个歉,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莲心,你去把康达叫过来。”
莲心领了命,正要往外走,谁料晏相淇摇摇头,笑道:“我不要他的钱,我只要阿娘种的东西。”
李芳瑶脸上的笑容一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晏荣婉气笑了:“四姐姐莫不是还没睡醒?毁了的东西如何再叫他给你?不过几片菜叶子,整个府里也只有你们两个当宝贝。”
“换了我白给我都不要,呸。”
晏相淇转头对莲心道:“麻烦姑姑把他叫过来,我正要找他呢。”
莲心瞧了瞧李姨娘的脸色,犹豫了一瞬,还是低声道:“是。”
李芳瑶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拿了个玉环在手里把玩。
晏荣婉上下打量她,只当晏相淇今日是吃错药了。
没过一会儿,康达便过来了:“奴才给姨娘,四小姐,五小姐请安。”
晏荣婉阴阳怪气道:“康达,你是不是把芸姨娘种的东西给糟蹋了?你瞧,四姐姐这会儿正要你把东西赔给她呢。”
康达显然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所为何事,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四小姐这可是为难奴才了,奴才得了李姨娘的准许在那儿盖房子,可不是奴才私用主子的东西。”
晏相淇歪头看他:“我没说你私用啊,只是你未经同意就把我阿娘种的东西毁了,难道我不该找你吗?”
说着,晏相淇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我见你一口一个奴才,似乎是个本分的,但糟蹋起主子的东西来,可胆大得很呢。”
“这……”晏相淇的声音轻柔,可康达额头竟莫名其妙冒了冷汗,他眼珠转了转,试探着继续道:“四小姐误会我了,那块地……本就是李姨娘的,奴才似乎没有听芸姨娘找李姨娘提过,就……自己擅自种了东西。”
晏相淇听了这话,竟哧地笑了出来,她转身看向李芳瑶:“李姨娘,这奴才实在胆大包天,父亲的东西,他竟随口就改了个名字,倘若让他出去,还不知要怎样抹黑侯府。”
李芳瑶明白她话里的含沙射影,脸色变了变,可又无法明着反驳她,只站起来呵斥道:“什么狗东西?分明是侯爷的宅子,怎么就成我的了?我看你的确不安好心,莲心,给我掌嘴!”
康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磕头:“是奴才一时嘴快,奴才说错了!”
尽管如此,莲心早已到他跟前,左右开弓,丝毫不手软,一时屋子里只剩清脆的巴掌声还有康达的痛呼。
李芳瑶转头看向晏相淇,笑了笑:“左右不过是一小块地,待会儿我去和侯爷说一声,让他盖间房又如何?”
晏相淇睁了睁眼睛:“我没有不同意他盖房啊,我只是要他把阿娘种的东西还给我。”
这时康达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他哀哀道:“四小姐,这事儿是我错了,不该随便动主子的东西,芸姨娘用了多少银子?我还给她如何?”
晏相淇转头道:“我说了,不要你的银子,你毁了什么东西,就赔我什么东西,其它的我都不要。”
李芳瑶却是突然笑了出来:“四小姐莫不是存心刁难?已经毁了的如何能拿得出来?”
晏荣婉也大声道:“就是,晏相淇,你今日怕不是故意过来为难我阿娘的吧?”
晏相淇在李芳瑶和晏荣婉之间来回看了看,突然冷笑道:“好,好,我记得那块地原是管事奉侯夫人的命令用来养花卉的,李姨娘你招呼不打一声就擅自把它许给一个下人用,还有没有把侯夫人放在眼里?饮玉,你去请母亲,我倒要看看,什么时候一个妾室能有这般大的权力了。”
饮玉顿时撒脚丫子往外跑了,周围人阻止都来不及。
晏荣婉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晏相淇你发什么疯?阿娘何时这么做过?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芳瑶冷眼看着她,道:“四小姐慎言,我从来没有对侯夫人不敬过。”
晏相淇嗤笑:“那你为何私自把母亲管的地给了下人用?”
李芳瑶简直气笑了:“左右不过一块荒地,我回头给侯爷说一声就是,难道他连这点东西也不给我吗?”
晏相淇不理她:“姨娘不必多言,我只等母亲过来裁决。”
“你!”晏荣婉气得就要冲上去给她一个教训,李芳瑶拦住了她:“好,这么说来,芸妹妹不也是未经允许就擅自占用了么?我倒要看看,四小姐今日这番污蔑我究竟是何用意。”
晏相淇已经摆出一副她们说什么都不会听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下人们拜见侯夫人的声音。
胡氏走了进来,晏相淇立马行礼:“给母亲请安。”
一旁的晏荣婉恨恨地瞪了眼她,也低下身去行礼。
李芳瑶给胡氏让座,待胡氏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她立马跪了下去,欲泫欲泣道:“侯夫人,请您给妾做主啊。”
胡氏看了看她还有一旁的晏相淇,蹙眉开口:“你们让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