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回京都吗？”

回到夏油家的卧室之后，夏油杰拦住窗边的五条悟，担忧又不舍地看着他，“已经是深夜了，悟。不如今晚就住在我家吧？床给你睡，我可以睡在地上。”

五条悟凑过去盯着夏油杰的脸，得意地笑起来：“就这么舍不得老子吗，杰~”

夏油杰：“……”

这话说的，好像有点怪怪的。

“那你、那你究竟要不要留下来？”

虽然有点脸红，但夏油杰还是固执地说问了这句话——十五年来第一次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即使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也还是舍不得就此分开啊，这是很正常的吧！

“唔……”

五条悟故意考虑了一下，看着夏油杰越来越忐忑的脸，忽然抱住他跳起来，两个人一起往床上一摔！

“可以！但我们要一起睡床！”

“啊啊！”夏油杰挣扎，“我的床很窄的……”

五条悟长腿一挑，挑飞堆在角落的被子，伸手一抓蒙在两个人头上：“没关系！高专的宿舍也是单人床。”

被子里一阵兵荒马乱，很快五条悟的羽织、袍子、绔、足袋等等就都飞了出来，落了一地。

本来就穿着睡衣、此时被黑乎乎的被子封印的夏油杰：“……和那个有什么关系？难道去了高专还要挤一张床吗？”

即使是在被子里也看得清清楚楚的五条悟点点头：“可以啊，老子睡觉很老实的。”

夏油杰：“……”

说不通啊，可是莫名觉得这样也不错是怎么回事……那就这样睡吧？

“快睡！优等生。你明天还要去上学的吧。”五条悟伸手捂住了夏油杰的眼睛。

这句话提醒了夏油杰，他握住五条悟的手腕拉下来，好奇地问：“那你呢？悟，你不用上学的吗？”

在回来的路上，五条悟已经把住址和生日之类的内容都告诉他了。

——明明长得那么可爱，性格又那么活泼，没想到比我还大两个月呢。还说我长着一张很会骗人的脸，他的脸明明更有迷惑性嘛。

“老子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所以不用上学。”五条悟说。

“什么任务？”

“当然是——拯救世界！”

夏油杰在被子里顾涌顾涌拉拉扯扯，把被子拉下去，让脑袋露出来，大吸了一口气：“是去‘祓除咒灵’吗？我也想去。”

五条悟却摇头：“明天不是去打咒灵。明天老子要去见好几个小朋友，还要去一趟高专。啊，一想到那群烂橘子还活着就有一种面对诈尸的恶心感。”

夏油杰：“……啊？”

好像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很可怕的话。

“烂橘子就是总监部啦，咒术界的顶层竟然一群快要进入坟墓的老头子，很不可思议吧？”

五条悟说，“上辈子死在他们手里的咒术师恐怕比死在咒灵手里的还要多吧。”

“什么？还有这种事？！”夏油杰惊得坐起来，一脸难以置信，“这样的咒术界是没有未来的吧？！”

“哈……确实如此。不过，安心啦，杰。”

五条悟把他拉下去，“虽然老子可以直接杀了他们，但那样的话，咒术界就会一下子陷入僵局。这次老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不想去接手那个烂摊子，不如就换他们给老子打工好咯——毕竟‘咒术界’这种东西，很快就要不存在了。”

夏油杰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的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让他无条件相信五条悟：“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狂妄自大，但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悟？”

“哈哈哈哈哈哈！才不是什么狂妄自大啊，杰！”

五条悟笑着揉乱夏油杰的头发，“你可是各方面都和老子对称的、无上限的咒灵操使，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夏油杰的乱发下面，一双深紫色的眼睛仿佛被点亮了，他肯定地说：“所以，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强大。”

“当然，我们可是最强！”

五条悟说着比了个耶，又扭头看着夏油杰，目光变得柔软下来，“狂吃咒灵这种事，大概也要提前很多年进行了，杰。”

夏油杰睁大了眼睛：果然，他连我最大的秘密都知道……

“很辛苦吧，杰？”

五条悟望着夏油杰的嘴唇，温柔地说。

一阵委屈和酸楚突然从夏油杰的心脏冲上眼睛，让他差一点哭出来，连忙坐起来掩饰，又挂上一个笑脸，说道：

“还、还好，这个魔鬼鱼是参观水族馆的孩子们对于自由飞翔和自由潜水的渴望，没有太多负面情绪，所以味道其实还……不错……”

糟糕，再说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要哭出来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不再逃避这个事实，皱眉问道：“咒灵……以后也都是，同样的味道吗？”

既然五条悟连这个都知道，那么，那种像是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的味道，他也是了解的吧？

好像仅仅是这样一想，那种恶心的感觉就淡化了许多。

真是惭愧，擅自就觉得自己的痛苦被分担了一半，这就是……“朋友”的意义吗？

五条悟想了想，忽然掀开被子、跳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掏啊掏：“啊，果然在这里。”

夏油杰看到五条悟回头，笑嘻嘻地向他伸手：“锵锵！”

他好奇地伸手去接，五条悟张开手，一小袋亮晶晶的东西就掉落在他的手心里。

夏油杰捏着小小的包装袋举到眼前，窗外的路灯光照着它，是那种小包装的金平糖，一粒一粒，像小小的星星装在透明的袋子里，摇一摇还会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

“好可爱。”

但是，这不是小孩子吃的东西吗？

五条悟又一次跳上床，盘膝坐下，对夏油杰说：“虽然老子还没有找到改善咒灵口感的方法，但是，杰可以试着用别的味道去覆盖它。现在就试试看吧？”

夏油杰握住那一小袋金平糖，笑着摇摇头：“今天已经刷过牙了。”

五条悟严谨地指出了优等生的失误：“刷过牙之后，你还吃了一颗咒灵玉。”

夏油杰：“……噗。你说得对，哈哈哈！”

他和五条悟像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那样，你一半我一半地吃掉了那一小袋金平糖，又找出备用的牙刷，两个人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去刷了牙，重新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说起来，杰是怎么想到去吃咒灵玉的呢？”五条悟问道。

小时候的夏油杰身边并没有咒术师指导他，甚至咒灵操使本身就已经断代许多年了，他是怎样无师自通、吞下它们的？

这里面，会有那、家、伙的手笔吗？

夏油杰枕着手臂，下意识地开口回答：“有一次我抓住了一只‘咒灵’，但是……”

他忽然发现，那些不堪的回忆，似乎不再像想象中那样难以启齿了。

“但是，妈妈以为我抓住了一只老鼠，正在玩老鼠。我不敢让她发现咒灵，又不能把它放走，就在家里你追我赶……

“我一边跑一边想办法，想把那只咒灵团起来，塞进柜子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球。

“后来我被妈妈追上了，也来不及把它藏起来，情急之下，只好把它藏在嘴巴里。

“结果一不小心，就吞下去了……”

那是他此生“调伏”的第一只咒灵。

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努力了好久，才从妈妈的肩膀上，抓下来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