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楚珣醒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四十了，立马起床洗漱，胡乱收拾下背着书包就出了门。
跑到齐帅家时，齐帅刚好也下了楼，推着那辆修好的自行车。
齐帅看着眼前头发跟鸡窝一样，脸上还带着没洗干净的白色牙膏印记，笑道：“笑死我了，鱼哥，幸好没指望你来叫我。”
楚珣恶狠狠地看着他，又看了下电子手表，喘着气说道：“笑屁啊，6:56了，7:30上早自习，赶紧的。”
两人也没再磨蹭，齐帅载着楚珣一路狂踩，快到街上的时候，楚珣坐在后座，无意的问了句：“你作业带了吧？昨天提醒你了的。”
齐帅猛地刹住了车，“我去！！！！！”
“？”楚珣听到他这么惊讶的声音，顿时翻了个白眼，“没带？”
齐帅单手抓着车把，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傻笑道：“……哈哈，光记着早起了，嘿嘿，好像是没带。”
都已经过了第二个桥了，再回去一趟拿作业也实在来不及，楚珣看了眼电子表，7:12了，更烦了。
看着这个后背，楚珣心里越发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冒失不长记性的人，看着看着，他伸手一巴掌就拍到齐帅的后背上。
“呃！鱼哥，你下手太重了~”
“走啊，你总不是每天都搁那儿趴着补作业！不差这一天！”
古渡村离学校原本三十分钟的车程，两人一路赶忙，终于在上自习前到了教室。
教室的人都来了，他们俩是最后到的两个，两人坐到各自的专属宝座上，楚珣才放下书包，就听到了门口的咳嗽声。
门口的人，正是今天来上早自习的数学老师，杨国平。每次来上课他都会带着泡好的茶叶水，教案夹在胳膊底下，在门口喝上一口茶，咳嗽两声才会进教室。
楚珣总觉得他不像老师，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大叔，身材有些发福，夏天一贯的格子衬衫加短裤，皮质棕色凉鞋；冬天则是夹克西装裤加皮鞋，气质杠杠的。人很温柔，但是又很严厉，他的课从来不许有人迟到。
楚珣是唯一个敢在他课上迟到的人，而且不止一次迟到。
第一次迟到是在楚珣四年级上学期的时候，冬天太冷，他怕冷，上学的时候就爱赖床。
平常上学家里人也不怎么管他，他都是和齐帅一起，那天齐帅没等到他就先走了，刘慧芬买完菜回来，去孩子房间做卫生时，发现楚珣还在睡觉，这才把他喊了起来，送到学校去了。
刘慧芬跟班主任说明了情况后，把他送到教室门口就走了。
教室里，杨国平正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题，楚珣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老师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讲题，底下的学生更是好奇地望向门口，疑惑老师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见老师迟迟没有任何后续，楚珣又喊了声“报告”，这次老师连看都没有看他，继续很投入地给下面的学生讲课。
小孩子迟到了晚来，被同学盯着看，本就羞愧难当，现在老师理都不理他，不让他进教室，站在门口的他更加觉得没面子了，随即就大声地说：“老师！我可以进去吗！外面好冷！”
老师讲课的声音被楚珣大声盖过，杨国平放下手中的粉笔，和书本，看向楚珣，嘴巴抿成一字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楚珣的鼻尖红红的，吸了吸鼻子，把手伸进棉袄的口袋里。杨国平看了看靠近门口坐的学生，都有些瑟瑟发抖，也是，大冬天的，门口有风吹进来一直坐着，难免会觉得冷。
“进来吧，拿着书，站后面去。”
楚珣进了教室，走了两步就到了他的左护法专坐，放下书包，拿着数学书，起身还顺便关了门，然后走到教室后站着听课。
站累了，就靠在墙上跺跺脚，老师转身在黑板写字的时候，他就和最后一排的同学打闹一下。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杨国平布置了课间作业，然后叫了楚珣的名字。
“楚珣，今天罚你把‘上课不许迟到’抄一百遍，明天上课的时候交给我，听到没有。”
100遍？有没有搞错，天那么冷，手都冻得不会写字了，还要罚抄这个100遍？！
楚珣撅起嘴巴，一脸不情愿，“老师，五十遍可以吗，100遍太多了……”
“150遍。”杨国平并不打算跟他讨价还价。
“别！老师，100遍一点都不多，嘿嘿！明天一定给您！”
第二天上数学课，楚珣自信满满的把罚抄的东西交给了老师，100遍，这可是他拉着齐帅一起抄的，一人50遍，手都写酸了。
杨国平看了一会儿，问道：“我说的150遍，你这还差50遍呢，还有，你这字迹不是一个人的啊，叫谁帮你抄的？”
一被问是帮忙抄的，楚珣就有点心虚了，只回答了前面的，“昨天您不是说100遍吗？”
杨国平看着楚珣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可爱，“后面我说了150遍啊，你问问同学们，他们可都听到了。”
班长叶卓此时开心地回答了老师：“老师昨天后面改了，说的是150遍，你自己不听！”
楚珣心中暗暗骂道：狗班长，笑那么开心生怕我不知道你和我作对是吧！我去，合着昨天我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呗！
杨国平并没有放过他，继续又问了一遍：“谁帮你抄了？”
齐帅坐在右护法的专座上，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楚珣也不说话。
叶卓乐于助人的再一次帮老师回答了问题：“老师，肯定是齐帅帮他抄的，他俩成天黏在一起。”
“就你长了嘴是吧，老师问我又没问你，一直在这找什么存在感啊！”
“好了啊，都别讲了！以后凡是在我课上迟到的同学，都必须罚抄加罚站一周。”
所有人听到后都噤了声，老师接着对楚珣说：“你拿着书给我站后面去，”然后拿着交上来的罚抄，“齐帅，把你的作业本拿来。”
齐帅一脸痛苦的拿出自己的作业本递给老师，心里怕得要死，怕老师告家长，告了家长又得挨骂，说不定还得挨顿打。
杨国平看了一会儿，严肃道：“自己犯的错受到的惩罚就要自己承担，好朋友可以帮你，但不是接过你的错误，替你一起受惩罚。”
随后杨国平把作业本还给了齐帅，让他也站后面去听课了。
齐帅背对着老师，看着楚珣在后面站着，想着受罚也有好兄弟相伴，心里的害怕一时被他全抛在脑后，一脸贱兮兮地朝楚珣走了过去。
“你俩别站一起，楚珣站一组后面，齐帅站四组后面，站一起好讲话是吧！”
两人分开前，还互相wink了一下。
冬季漫长，属蛇的楚珣好似也有着这类动物的属性一样，冬眠。
所以期末考试前的他，每周至少迟到一两次，杨国平的课，他没少迟到，该罚的罚，该抄的抄。
直到期末考试那天，天下着小雪，河面上都结了冰。
上午考完语文，下午去考数学，生怕走路会迟到，两人提前出了门，楚珣和齐帅两人撑着伞走去学校，过桥的时候，看到两个小女孩在桥下的河边玩，小女孩试图踩上去，楚珣看到立马朝她们叫了一声：“快上来，小妹妹！河面上的冰不结实，不能踩！”
一个女孩子的脚早已踩了上去，南方的冬天虽然很冷，但气温并不特别低，河面上的冰再厚也经不起人往上踩踏。
冰面瞬间向四周裂开，女孩脚下失去重心，掉了下去，河水虽不深，但对于一个不会游泳的小女孩来说，也是会致命的。
另一个小女孩看见同伴掉了下去，哇哇哇的哭了起来，自己也想去拉住同伴，但是她太害怕了，同伴也在水里一直扑腾，她拉不住。
楚珣立马冲向桥下，一边跑一边喊：“齐帅，你去那边商铺里喊大人过来！快点！！！”
“好！”齐帅拼了命地跑到前面的商铺里，掀开布帘，双手插着腰气喘吁吁地说：“有……有人掉……河里了，快，快去救人！”
一群大人围着火炉烤着火聊着天，立马就冲了出去。
大人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楚珣为了拉住两个小女孩，两条腿不得不泡在水里，两条胳膊也在水里浸湿了大半，整个人冻得浑身打颤。
杨国平家就住在商铺的楼上，当时也是准备在下面坐一会儿就去学校监考的。结果看到一个男孩子冲了进来，是自己班里的学生，还没等他开口问齐帅，就听见男孩子一脸着急地说有人掉河里了，他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大人们赶紧将这几个孩子拉了上来，两个小女孩整个人都是湿淋淋的，一个阿姨把孩子带到商铺里换下湿透了的衣服，用毛毯裹着烤着火，打了电话叫孩子们的家长来领孩子，都是这一块的居民，家长没一会就到了，所幸孩子们都没事，边哭边感谢，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杨国平领着自己的俩学生回了家，让楚珣洗了个热水澡，煮了一大锅姜茶。
那会儿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齐帅才注意到数学老师也在这群人里，现在被老师领回了家，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喝着姜茶，两只眼睛到处晃悠。
杨国平去了屋子靠里的一个房间里拿出了一套冬天的衣服，走到浴室门口，敲了下门，“衣服给你放门口的板凳上了。”
“好的，谢谢老师。”
电视机的旁边摆着几个相框，齐帅凑近了去看，中间坐着的两个人是杨老师和他的妻子，杨老师旁边站着一个男孩，板寸头，面相像妈妈，笑起来有一对酒窝，穿着白色衬衫，很是好看。女人的身边则站着一个身穿绿色军装的大男孩，看得出面相还显稚嫩，但表情严肃，像爸爸。
齐帅看了半天，都是四个人的合照，有一张是弟弟的独照。
楚珣换好了衣服出来，走到客厅，老师递给了他一杯热乎乎的姜茶。
一老二小坐在沙发上，一时之间沉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