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做椒盐虾的功夫,王小鱼已经把酸菜鱼煮上了。此刻,灶房里热气蒸腾,鱼汤咕嘟作响,飘散出酸辣诱人的香气。最后只剩蚵仔煎一道菜,林窈从角落取出厚重的铁板,又把清洗好的海蛎子放在一旁 ,六斤海蛎子去壳后,只剩一小盆肉。
王小鱼盯着盘中那堆小巧的牡蛎,忍不住开口:“师父,这小小牡蛎,吃起来怕是没什么滋味吧?”这牡蛎实在小得可怜,她以往所见的牡蛎,个头都比这些大上许多。
林窈一边用湿布仔细擦拭铁板,一边解释:“今儿不拿它煮粥,做蚵仔煎。别看个头小,煎起来正合适,保准好吃。” 王小鱼一脸茫然,她从未听闻过什么蚵仔煎。
林窈将铁板架在灶上,倒入少许油,待油温热,她把调好的面糊铺在铁板上,面糊在铁板上快速散开。她将小牡蛎一个个铺在面糊上,不多时,面糊开始变得金黄,林窈又将打散的鸡蛋液缓缓浇在上面,蛋液遇热迅速凝固,将牡蛎紧紧包裹,海鲜的鲜与鸡蛋的香完美融合。
王小鱼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惹得林窈忍俊不禁:“别急,马上就好。” 很快,六个色泽金黄、香气四溢的蚵仔煎出锅,圆润饱满,边缘微微翘起,泛着诱人的焦褐。
暖宅饭菜全部备齐,王小鱼主动揽下收拾灶房的活儿,还催促林窈:“师父快去换件漂亮衣裳!”
林窈和林诚兄弟二人都换上镇上买来的新衣裳,林窈看着身高窜了一个头的林诚和胖嘟嘟的林崧,兄弟俩面色红润,全然不见往日瘦骨嶙峋的模样。
暖宅规矩多,讲究的人家得先挑个好日子,提前三天打扫屋子驱晦气,再办入宅仪式,最后由当家的烧香拜神,才算把礼数做全。
碰巧房子修好第二天就是黄道吉日。林家兄妹寻思着,这房子不是新盖的,就省了打扫驱邪的步骤,直接办入宅仪式。按规矩,搬家当天得长辈或当家的带头进新房,手里得拎着米袋或者米桶,寓意往后吃喝不愁;其他人也得抱着家里要紧的物件跟着进。等所有人都进屋了,当家的要点上一炷香,把屋里屋外熏个遍,说是能赶走脏东西、保平安。
刘大壮早早就给林诚准备好了米袋,吉时一到,林诚捧起装满米的袋子,迈过了院子的门槛。林窈牵着林崧的手,紧随其后踏入屋内。
林诚走到屋子中央,依照习俗,他将米袋轻轻放置在一张简易的木桌上。随后,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香烛,小心翼翼地点燃。林诚手持燃香,开始仔细地熏遍屋子的各个角落,从堂屋到卧房,从厨房到柴房,一处都未曾遗漏。熏香的气味混合着新糊黄泥的土腥味,在屋内交织。
原本要有一步安香,安香是将祖先牌位或神位搬入新宅,进行祭祀活动,以示对祖先的尊敬和祈求保佑?。只是如今家里没有堂屋,总不能把祖宗牌位供在灶房或是谁的屋里,所以这一步自然也被略过了。
礼成后,便到了开席的时间。林窈把最后一道菜端到桌上,开始招呼众人落座,“开席咯!大家快来尝尝!” 众人纷纷围坐,目光立刻被桌上那盘色泽浓郁的鱼羊鲜吸引,奶白的汤汁中,鲜嫩的鱼肉与羊肉相互依偎,表面漂浮着翠绿的葱花与金黄的姜片,光是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林窈看着林诚挺得倍儿直的腰板,暗暗偷笑,林诚要是有尾巴,这会子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刘大壮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满是惊讶,“我的老天爷呐!这竟是羊肉!咱平日里连见都难见着,今日竟能吃到,这可真是托了阿窈的福!” 他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怎的如此鲜美!我刘大壮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尝着这稀罕东西!就这一口,怕是把一辈子的念想都给圆咯!”
梁氏也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感慨道:“阿窈,这羊肉可是金贵得很呐!这羊肉鲜嫩得哟,入口即化,再配上这鱼肉,香得眉毛都掉了!”
林有功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连连点头,“这一口下去,才知道啥叫人间至味。我也就跟着阿爷到镇上曾员外家吃席的时候吃过一会,羊肉价贵,寻常百姓家哪能碰得到,阿窈和诚哥儿今日是下了血本哩!”
一百八十文一斤的羊肉对于寻常农户来说,是一辈子都未必吃得起的东西。庄稼人每年分夏、秋要缴纳两次田赋,大约占收成的10%,还要按照家庭人口数量缴纳户税。好的年景,一亩田能产两石粮食,一石粮食大约能换一贯钱。村里人大多每户只有四、五亩田地,每年收成在八到十石粮食。乍一听似乎也不少,但古代讲究人丁兴旺,四五亩田地要供一大家子吃喝,除去赋税和留下自家口粮,每家每年的收入能有一贯钱就已经很宽裕了,自然不会有人花如此多的钱买羊肉。
林窈忙接话,“这些日子我们兄妹三人多亏了在座各位的帮助与照拂,这顿饭是为了暖宅,更是为了多谢诸位!大家伙别跟我们客气!”
梁氏拉着林窈的手,满是感慨地说:“阿窈,你们几个孩子如今也是熬出头了。如今你家暖宅,婶子看着高兴。往后啊,咱们邻里邻居的,有啥难处,招呼一声,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林诚也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拱手行礼,“多谢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平日里的照顾,今日大家敞开了吃!”
刘大壮早就被一旁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椒盐虾勾去了魂,林诚话音刚落,他便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起一只大虾,也顾不上烫嘴,直接咬了下去。“咔嚓” 一声,虾壳的酥脆混合着虾肉的鲜嫩在口中爆开,刘大壮忍不住赞叹:“乖乖,这虾咋能做得这么好吃!外头又香又脆,里头的肉嫩得哟。” 说着,又忙不迭地夹起第二只放到梁氏碗里,“媳妇儿,快尝尝!”
林有功也被刘大壮的吃相勾起了兴致,夹起一只椒盐虾,剥开虾壳,将虾肉放入口中,不禁拍案叫绝:“这做法当真新奇!味道很是特别!”
刘大壮在一旁连连点头,他见林有功把虾壳扔了,忙说,“这虾壳好吃得很,有滋有味!”梁氏听到刘大壮的话,给他后背来了一下,“你以为功哥儿和你一样,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
林有功又夹起一只椒盐虾,连着壳嚼碎了,“确实好吃!大壮哥会吃!”
这话一出,众人都乐了。刘大壮挠挠后背,嘿嘿一笑。梁氏懒得理会他们,她早早就看上拿盘蚵仔煎,她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焦脆的口感、鲜美的牡蛎在唇齿间碰撞,“哎呀,这里头的小牡蛎鲜得嘞!”
刘大壮一听,也顾不上手上还沾着椒盐,赶忙凑到蚵仔煎前,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哎呀妈呀,这玩意儿又香又脆,里头那小蛎子跟活过来似的,在嘴里直蹦跶!阿窈啊,你这手艺要是在镇上开个馆子,不得把人都馋疯咯!”
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菜肴赞不绝口,盘子里的菜很快见底。刘大壮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今儿这顿饭,舒坦!把这辈子的好吃的都吃齐了!”
天色渐晚,众人虽意犹未尽,却也纷纷告辞。林窈站在门口目送,揉了揉笑僵的脸,转身与家人整理贺礼。村民们送来的大多是自家种的蔬菜、鸡蛋,礼轻情意重。只与她亲近的几家送的礼略有不同。刘大壮一家送了几幅布帘,布帘上绣着精致的花纹,虽是些常见的花鸟图案,却绣得栩栩如生。这布帘送得正合林窈的心意,往床边一挂,就像大学时的床帘,满满的安全感,虽然如今这屋子只有她一个人住,但围上床帘总感觉更踏实。王山爷孙送了一批棉布,想来是瞧着天气越来越冷,送来给他们做衣裳的。村里人家大多是买布回家,由家里的女眷裁布做衣,但是林窈没学过针线活,也不打算学,寻思着花钱找人做了便是了。把东西归整好,兄妹三人回到了各自的新屋子休息去了。
月光如水,林家二房这边一片祥和,林家大房却气压低沉。“你说今日二房那几个扫把星暖屋做了羊肉?”林长寿看着大儿子,目光阴测测的,看得林有福打了个寒战。
林有福赶忙点头,“爹,千真万确!我今儿个路过,亲眼瞧见那桌上满满当当都是好菜,除了羊肉,还有好些个咱都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听说是那林窈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新菜式。”
林长寿沉思片刻,脸上闪过阴鸷,“哼,让他们再嚣张几日,日后有的是他们求我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