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金色的圆日从海平面悄无声息地升起，微弱的橙光晕染整个天边。
雪山之巅，日与月的光芒相交辉映，一艘油轮在海上缓缓前行。
“嗡嗡嗡——”
方隐年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摸索几下按了接听。
电话里面传来了路西焦急的声音：“方医生，有位女士手被门夹了，痛晕倒了……”
听完，方隐年快速做出判断，吩咐路西：“先建立静脉通道，清醒后进行计算机断层扫描，我随后就到。”
电话挂掉后，他刚要起身，才发现胸前横了一条手臂，顾时屿几乎整个人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
“……”方隐年慢慢地将他的手拿开，快速起身洗漱下楼。
而顾时屿睡得非常安稳，直到两个小时后才睡眼惺忪的醒来。
刚睁眼就发现方隐年不在身边，他拿手机想要发信息，却看见了昨夜方隐年给他发的图片。
南极的月，太美了。
可惜他睡着了，南极进入极昼，下一次想要看到南极月亮升起，就只能是新的旅程了。
好在——有照片，不算很遗憾。
他用方隐年拍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镜头之下，窗前明月光。
刚发出去不久，祝鹤就评论他：NB！竟然拍到这么美的画面！
顾时屿回复他：他拍的。
回复完后他给方隐年发信息，问他在哪，得到回复后，他简单洗漱，直接下楼了。
山与：【忙完一起吃早餐】
Fang：【嗯】
二楼诊疗室，一身白大褂的方隐年微低着头，正在给手上受伤的病人清创缝合。
顾时屿站在门口，目不转视地盯着方隐年。
这时杰西卡从走廊走来，远远就看见诊疗室有个身影一动不动地，她没发出声音，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看，顿时了然。
“很帅吧？”杰西卡突然出声，给顾时屿吓了一跳，差点弹射两米远。
“是我，别怕呀。”杰西卡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你方才跟我家kitty简直一模一样。”
“kitty？”顾时屿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女医生。
“嗯哼，我家猫。”杰西卡说。
“……”顾时屿顿了一下，继而严肃反驳：“我是老虎，不是猫。”
闻言，杰西卡嘴角差点咧到太阳穴，“好好好，你是老虎……”
“不开你玩笑了，甜心，你是来等方的吗？”
顾时屿嘴角一抽，“甜心？”
“啊…”杰西卡连忙捂嘴，“一时嘴瓢，抱歉。”
顾时屿没放心上，问杰西卡：“后面还有患者吗？”
杰西卡摇摇头：“没有了，处理完里面的患者就结束了。”
顾时屿看了一眼时间，不算很晚，他准备在门口的长椅等，杰西卡说：“他一时半会出不来，要不我们去休息区等？”
本欲拒绝，顾时屿考虑两秒后应下了。
医护人员的休息区在走廊尽头，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稍等一下，我给你做杯咖啡。”
不一会，杰西卡端着两杯咖啡过来，“试一下。”
顾时屿抿了一口，评价道：“很香，口感很好。”
杰西卡非常有成就感，心情大好，她在顾时屿对面坐下来。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投缘，”杰西卡说，“你与方不同，都是东方面孔，但你看起来更加柔和……”
顾时屿愣了一下，很少会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
“你喜欢他。”
杰西卡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顾时屿有些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脸色有些发热，一时也忘了反驳。
杰西卡向来直接：“别害怕，喜欢就大胆去追！”
这点顾时屿倒是不掩饰：“在追呢。”
反倒是杰西卡有些意外，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两情相悦的人都喜欢玩这种你追我赶的戏码吗？”
顾时屿没有听清：“？”
杰西卡摇摇头：“不过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方喜欢男孩。”
杰西卡回忆第一次和方隐年见面的场景，“那时候他冷冰冰的，黑着一张脸，比现在还不爱说话……”
顾时屿不觉得方隐年是这样的，下意识反驳杰西卡：“他不是这样的——”
“你是不知道，我那时一上船就给他当助手，他叫我往东我根本不敢往西……”杰西卡不给顾时屿解释的机会，一顿倒完苦水才又说道，“后来，相处的时间久了，我才知道，他只是外表这样，实则很细心。”
这点顾时屿很认同，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我暗恋过他，不过你不用太在意，我早就移情别恋了！”杰西卡生怕顾时屿误会，还特地将吉米的照片找出来递给他看，“我现在喜欢的人，准备航线结束就表白啦。”
顾时屿心情一起一落，看到杰西卡如此坦率，他衷心地说：“你这么可爱，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杰西卡愣在原地，“你说我可爱？”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可爱，一句夸奖的话让杰西卡心花怒放，她慷慨地说道：“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发问，保证帮你追到冰川！”
顾时屿扑哧一笑，在想要是方隐年知道被人当作冰川作何想法。
但他确实有事想问：“你知道他背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啊…”杰西卡回忆了一下，“大约一年前，旅客登陆象岛，有位女士被无人机打伤，方救治完的时候回来的被摄影机的架子打到，结果摔下来，碎石将他后背划伤一大道口子…”
“船上不是有发派克服吗，摔倒也不至于留下那么严重的伤口？”
说起来这件事，杰西卡佩服：“当天他休假，匆匆下船，只穿了一件薄的T恤。”
顾时屿拧起眉：“他总是这样，不顾自己安危…”
杰西卡想说的是，那段时间的方隐年何止不顾自己的安危，在她看来，这座冰川仿佛有种虽然崩裂的可能。
摄影机的三脚架稳稳地插在碎石缝隙，杰西卡站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方隐年是因为一个背影才会将架子碰倒，整个人摔了下去。
当时杰西卡还庆幸，幸好摄影师扛起相机，要不伤口更加严重。
不顾自己后背被血色染红，一片白茫茫里，他执着地朝着身影追去。
在看清对方的时候又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那也是杰西卡唯一一次见他失态。
杰西卡怕顾时屿误会，挑挑拣拣地讲：“那时我以为他喜欢女孩，尤其是鲻鱼头的，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顾时屿顿了顿：“鲻鱼头？”
“你别担心，”杰西卡肯定地说，“方喜欢男的。”
这点顾时屿比谁都清楚。
“他……很受欢迎吗？”顾时屿忽然问。
“当然了，经常有人跟他告白。”
“男的也有？”顾时屿追问道。
杰西卡刚点头，休息区的门就被推开，路西喊道：“杰西卡！有人找！”
“好的！”杰西卡起身，对顾时屿说，“下次有机会再细聊！”
得不到答案，顾时屿有些失落。
偌大个休息区也没人，他干脆去外面等。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和方隐年有说有笑的。
方隐年早就看见他了，不过碍于眼前有人走不开。
男人对他绅士地笑着：“你好，我是詹妮弗的哥哥，布莱斯。”
詹妮弗是昨天骨折的女孩，布莱斯是专程来感谢方隐年的，“非常谢谢你救了我的妹妹，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说着，他伸出手想要和方隐年握手。
“不必客气，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方隐年回握，谁知对方却没撒手。
“我听护士说你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为了表达我的感谢，你愿意和我共进早餐吗？”
布莱斯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英文，但翻译成中文，在顾时屿耳朵里听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吃个屁的早餐。
他故意闯进两人视线，皮笑肉不笑地用中文对方隐年说：“你要和他去共进早餐？”
方隐年：“嗯？”
布莱斯听不懂中文，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一句话让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顾时屿看着他，“怎么不回答，他问你我是谁？”说完，还故意看了一眼两人还握着的手。
方隐年不动声色收回手。
他凝视着顾时屿，问道：“你希望你是谁。”
顾时屿噎住，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
在两人之间的布莱斯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犹豫地问道：“要不…一起吃？”
顾时屿刚要拒绝，方隐年点头了：“好的。”
“好的！餐厅见！”
布莱斯走后，顾时屿问他：“为什么自作主张替我决定？我说要和他共进早餐了？”
方隐年沉默半晌，“是我逾越了。”
这话一出，顾时屿更加生气了，“你何必如此用词？你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方隐年问他，“我不懂。”
再次见面之后，两人都避而不谈两年前的过去，不明不白的关系始终是隐患，一旦提起就会在两人之间裂出一道口子。
看着顾时屿发红的眼眶，方隐年轻叹了一口气。
“先去吃早餐吧。”说完，他转身准备去换衣服。
顾时屿叫住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