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雨水从天空洒落，落在地上，来不及溅起水花，便迅速结冰。
江海的身上的冰也跟着厚了一寸。
怎么让它变成人呢？
安野上手摸着江海身上的冰，这冰摸着没什么特别的，她用食指关节敲了敲，低沉的冰颤声。
冰就是普通的冰，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天空掉下的是雨，只有在碰触到物体的时候才会结成冰。
如果面前这个庞然大冰物就是江海，那么真正的江海会不会就在里面？他是从一个人变成了建筑，还是说他寄生在了这栋建筑里？
若是前者，冰化了，江海大概率会死，若是后者，冰化了，江海说不定能活。
早知道闪电怪物的时候就选一个比较温和的死法了。
安野仔细回想着闪电怪物死之前的样子，但最后只能放弃，他们死之前都是顶着四个犄角的怪物模样，之后被闪电瞬间击成黑炭，变成了一堆灰渣渣，没有一点过渡。
要直接尝试吗？
安野看向沈希棠，沈希棠担心地看着江海。
感受到安野的目光，沈希棠转头看向安野，挤出一个无奈又心酸的笑容。
安野在沈希棠的眼睛里看到了遗憾。
算了，还有时间，想办法让沈希棠跟他好好道个别吧。
“安野……”章长月欲言又止。
安野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如果你没办法说就闭嘴。”
“轰——”
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大地随之剧烈晃动。
安野迅速飞到空中，虽然隔着很多模糊的屏障，但还是能够确定声音是从中心位置发出来的，一直模模糊糊的天阶忽然变得异常清晰，发着刺眼的光芒，一股可见的灼热热气从天阶扩散，没有任何障碍地拂过安野的皮肤，很热很湿。
发生什么了？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能去到那里啊？
天阶为什么忽然有了反应？
“快、、、、走、、、、、”
一直呜呜呼呼的江海忽然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哐哐哐”，他暴躁地跺着脚，推开了沈希棠。
突然听到江海发出正常声音的安野飞到了江海的面前，“江海，你再说一句试试！”
刚才的声音发出的位置好像不是头？
声音太短促了，而且刚才安野离他有点远。
江海像是突然吃了什么暴躁丸一样，粗壮的手臂挥舞着，挥向安野，安野轻易躲避，周边树木全都被他砸断了。他暴躁地跺着冰面，整片大地都像鼓面一样颤动着。
站在冰上的沈希棠和古桑直溜溜地跟着摇摆的冰面滑起了冰。
“江海，你冷静一点。”沈希棠艰难地维持住平衡，向着江海跑去，“喂，江海啊，你好端端闹什么脾气！”
江海明明是一只冰怪，但不是为何，沈希棠能感受到他在冒火，他粗重的一呼一吸都如狂风一般。
“江海！”
魔怔的江海根本听不见沈希棠的声音，失去理智般地挥动着双臂，周边的树木都被他凿碎，他也分不清沈希棠到底在不在里面，在他的眼里只有扭曲变形的世界，世界正在像魔鬼一样吞噬着他，他害怕地想要和世界对抗，想要救下自己。
“沈希棠！”古桑大声疾呼。
失去理智的江海抬起的脚已经到沈希棠的头顶了。
沈希棠能感受到眼睛的肌肉撑得很紧，她想要用力看清，但是她眼前只有一片白。
要死了吗？
“砰”，江海的脚狠狠砸到了地上，溅起的冰渣掀起了一层冰流，将古桑掀翻在地。
一堆碎冰沫子扑到脸上，冰凉的触觉让沈希棠意识到自己没有被压成肉泥，她还活着，嘴巴里有血腥的味道，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壳也在发昏，她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眼前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头往后仰，拉开距离，才看清三个字【张正为】。
眼前的胸前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唔”，头顶上传来张正为沉闷的呻/吟声。
“沈希棠，你没事吧？”张正为的声音不如之前清亮，像是嗓子里塞着什么东西。
“我没事。”
张正为头晕眼花地坐了起来，顺带着将沈希棠扶了起来。
“张正为你怎么在这里！”沈希棠扶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嘭——”，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天摇地动。
安野将江海蹬到了地上，电锯穿透了江海的胳膊将他钉在了地上，强制控制住了躁动的他。
张正为心有余悸道：“还好安野刚才出手了，不然咱们两个就一起被踩成肉泥了。”
在危险发生的那一刻，张正为没有任何犹豫地奔向沈希棠，可是还是有点迟了，是安野顶住了大冰怪落下的脚，他才能将沈希棠扑出来。
“江海！”
沈希棠推开张正为跑到了江海的身边，江海还在暴躁地挣扎着。
张正为尴尬地收回伸向半空的手，他刚刚想摸摸沈希棠的头，安慰一下她的情绪。
沈希棠抱着江海的头，可是江海的头太大了，她只能贴在冰上面，“江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沈希棠啊！”
眼泪一滴一滴流向冰面，凝结成冰。
她妄图通过之前的方式唤醒江海。
“咣咣咣”，江海没有一点要安静下来的架势，他的腿不安分地砸着地面，每一次地面都会跟着颤动，他的身体因为冲击出现了大大小小许多裂痕。
“s……”
“si……”
“你说什么呢？”
沈希棠爬上了江海的脸，耳朵贴在她认为该是嘴巴的地方。
“死、、、、”
声音不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沈希棠迷茫地抬起头，寻找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却发现安野先她一步，耳朵贴在江海冰块组成的身体胸膛靠左的位置。
“让、、我、、死、、、”
“杀、、、了、、、我、、、”
安野起身，自顾自地说道：“找到了。”
江海激烈地扭动着身体，他的头高高举起，又狠狠砸到地面上，冰面被他磕出一条裂缝。
沈希棠被震得摔到地上，震惊地看着想要毁灭自己的江海。
从前的江海总是想着怎么活下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希棠下意识地看向安野，眼没有焦点。
她害怕地祈求道：“帮帮他，救救他。”
江海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希棠无助绝望地看着江海，眼泪流不出来，蓄在她的眼眶，她紧紧咬着下嘴唇，感受着江海想要死的决心。
天阶引起的骚乱早已经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安野思考着刚才看到的情况，当天阶发生反应的时候，江海出现了明显的应激反应。
他是害怕天阶吗？
江海想死是真的，他不想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对天阶有反应，那是不是说明，他上去过。
安野的目光转向一直老老实实待在一旁想要降低存在感的章长月身上，他故意躲避着安野的视线。
看他的反应，安野大抵知道，江海很有可能上过天阶。
猛然看向模糊不清的天阶，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脑袋里那些七零八落的线索忽然串联在了一起。
章长月亲口承认过他上过天阶，他也说过是因为他会射箭，所以他成为了神。
眼前的冰怪是由人变来的，那闪电怪物肯定也是由人变来的，闪电怪物操纵闪电，冰怪能够结冰，这全都是特有的功能，包括会控水的杨美乐。
杨美乐消失的方式和江海一模一样。
安野的瞳孔慢慢收缩成一条尖锐的线，仿若刀子一般划开了眼前浓厚的迷雾。
李舍和章长月的对话也能推断出，成为神只是上天阶是不够的。
安野的目光转向江海，想要成为神是有条件的。
就像怪物之间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那个就会成为神。
刚才天阶的异动，一定是因为杨美乐。
江海经历过，他抗拒这件事情，所以他愤怒、害怕。
他们成为神都是因为能力被白房子看中，那就更说明这一次的试炼很古怪，这不符合白房子选神的标准。
这一场试炼是阴谋。
如此看来，所有的规则都便利了一个人，那就是——我。
章长月一直想隐瞒白房子的事情，只是怕我知道得太多，怕我不可控。
如果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那他很有可能知道我成神的代价。
沈希棠彷徨无措地盯着陷入思考迟迟没有说话的安野，不安越来越重地拽着她向下坠，呼吸越来越艰难，她救命稻草般地跑到安野的面前握住她的手，“安野，我知道这样很坏，但是拜托，救救江海，把他变成人吧，哪怕是死，我也想让他以人的模样死去。”
沈希棠快疯了，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太弱了，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能够回报江海又能回报安野，她亏欠安野的永远都还不完，所以……
“银火，你在吗？”安野在脑海里呼唤道。
不行，银火的一把火估计江海连灰都剩不下。
银火还是没有回应安野。
“你们去找一个能操纵火的人。”
“火？”
“对。”
“这是要干什么？”
“让冰融化。”
沈希棠六神无主地问道：“这能行吗？”
安野坦言道：“不知道，只是先准备好，我要再去找一个怪物。”
“做实验品吗？”
“对。”
沈希棠的眼神渐渐转变为坚定，“好。”
没有别的办法，不管是什么都要试一试。
冰面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一波接一波的震颤如水面涟漪激荡而来，“咔咔咔”，坚硬厚重的冰面出现了裂痕，裂痕越来越大，开出一条条深渊巨缝，周边的一切都被吞噬。
在距离较远的房屋区，抬眼就能看到的高楼接连出现了头和身体的轮廓。
“他、、、他们都活了？”
月亮高悬于天空之上，黑蓝色的幕布出现了方方正正的轮廓。
“啊——”
恐惧地尖叫声都传到了荒郊野外。
安野不客气地对章长月道：“用你的箭护住江海，不要再让他身上的冰变得更多了。”
章长月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是。”
“那你……”
没有等章长月的话，安野飞到了空中，向着市中心飞去。
云山雾绕的张正为，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情况，但是他知道自己暴露了，当时看到沈希棠快要被踩住，他没忍住就跑了过来。
他悄咪咪打算溜走。
沈希棠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你不能走！”
张正为只要用力就能挣开沈希棠的手，或者他只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就能逃脱沈希棠的手，可是他还是停了下来，缓缓转身，心虚道：“我只是恰巧路过。”
“我不信。”沈希棠斩钉截铁道：“你有前科。”
张正为没有在狡辩。
“那你现在是要兴师问罪吗？”
“不是，我需要你帮忙。”
虽然没有理清楚情况，但有个事情很明显，沈希棠需要找能控火的人。
“我不知道谁能控火，但是、、、”张正为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陪你。”
“你是要陪我，我想到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