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起鱼肚白,渡口的灯火灭了。
一艘载着茶叶的船靠岸,守在渡口的官兵立马将船只紧紧围住。
“这艘船是从哪儿来的?”为首的官兵盘问道。
“回官爷的话,是从南方来的,我们常运茶来京口。”
官兵给左右递了个眼色,拦住想要往前的茶商“让所有人都出来,今日入渡口的船只都要检查。”
茶商一面应着好一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往京口运茶这么久也从未检查过。”
“上头的命令还需要跟你解释吗?你只需要将你船上的人都叫出来,别的就别多嘴了。”
“是是是。”茶商回头招呼船上卸货的人“都别忙了,快些站过来。”
那些人便放下手中的活,在岸上站成整齐的一排。
“官爷,我船上的人都在这儿了。”茶商讪讪地笑着。
船上的人不多,可这几个人一个个都身强力壮,这之中一定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可船上的货物那么多,保不齐会藏着人。
官兵仔细地在船上搜查,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果真发现了异常,船舱内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
他立马拔出刀来,大声叱喝“谁在里面?站出来!”
岸上的官兵狠狠瞪了茶商一眼,扔下一句“给我看好了!”
霎时,官兵们齐刷刷地拔出腰间的刀指着几人。
他跳上船的动作太大,船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船舱中的那个人重重摔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另一艘小船靠岸,船上似乎只有三个人。
“还不速速出来!”官兵的声音逼近,那人无处可逃,只能乖乖站起身。
只见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是一位十分朴素的老者。
梅大人和王大人要找的不正是一个老者吗。
官兵心中更加笃信他便是要找之人,细细盘问“你是谁?为何藏于此?”
另一艘船上的人已经上岸,从船舱中看出去,刚好能看见他们的鞋。
那位老者颤颤巍巍地回道“我只是在此处睡过了头。”
这话谁会信?
官兵厉声怒喝“你最好说实话!”
岸上的茶商突然扶额大喊“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我竟还把那个人给忘了!官爷,您别跟他计较,他不是这艘船上的人,他被妻儿抛弃流落街头,我是看他太可怜才将他收留在船上打打杂。”
他们一唱一和,加深了官兵的怀疑。
在茶商说话间,岸上的官兵已对另一艘船上的三人检查完毕。
那三人主仆分明,还有路引,说是来京口探亲。
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可疑,何况茶商船上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所以官兵很轻易便放走了那三个人。
客栈中,梅映雪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一艘商船,一艘小船,一前一后抵岸。梅映雪总觉得其中有问题。
那三个人朝着渡口备好的马车走去,车夫一言不发地搬出轿凳,等三人上车后便立即调转车头。
梅映雪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拦住那辆马车!”他隔着窗冲下面的官兵喊。
马车还欲逃离,可却被反应过来的官兵迅速围住。
一瞬间,渡口仿佛结了冰,四周的空气都似被冻住了一般。
寒风轻抚,马车的帘子被轻轻吹动,所有人都紧盯着马车不敢轻举妄动。
“里面的人快下车来!”官兵催促道。
可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下车。
梅映雪已赶到,他站在层层官兵之后,看着受制的马车。
若是来探亲怎会提前备好马车?何况车夫见了他们竟连一句话也不说便要启程?
这哪像是探亲,分明更像是在此地接应。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若想见柳祈便下车吧。”
薄帘飘动,一只苍老的手抓住了帘子。
“梅丞相,好久不见。”
单从声音梅映雪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踩着轿凳下来,摘下遮住脸的裘衣,隔着众多兵器,与梅映雪对望。
梅映雪没想到会在此见到他“柳太傅,许久不见。”
“梅丞相在这里等了我许久了吧?”
梅映雪看向他身后的马车,反问“不知车中还有谁?”
柳介宣自然是知道他想找谁“车上的人梅丞相也认识,说起来我们都曾是同僚。”
“哦?那便请下来见见?”
话音落地,车上之人轻笑开口“梅大人这么久不见还是以前的性子。”
这声音倒是真的有些耳熟。
帘子被拉开,一个文质彬彬的老者下来。
梅映雪看清了他的面貌,大惊失色“你还活着?”
“我当然要活着了,不然十一年后谁来编排这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