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关掉的声音,沉弥僵硬地驱动自己的身体,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来,右手掌心之下,猛烈跳动的东西,此刻仿佛要突破她身体的桎梏,跃出来了。
心跳快的不可思议,就像中学的时候跑步体测那样。
连灯都来不及开,她立马从床头柜拿来水杯,掀开盖子鲁莽地喝了一大口。
直到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滚进她的胃,炽热的紧绷感渐渐被驱散,她才感到一丝真正的清醒。
可周围静悄悄的,恍若又回到黑暗中,那具高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急促的喘息声萦绕在她耳边。
沉弥咬紧下嘴唇,说实话,她也分不清,那时究竟是他的喘息声还是自己的喘息声,只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意识清醒,心跳如雷,努力闭着眼不去看他。
而他布满茧的手拂过自己发丝,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嘴上带着果味的酒精钻进自己的鼻腔,她装无可装地颤抖了一下。
还有最后,他俯在她耳边说的那句:“晚安。”
沉弥就连现在都能想起,黑暗中他注视自己的眼神,极力遏抑的炽热,和湿润的呼吸,触碰的小心翼翼。
沉弥忽然觉得自己好热,脸上红的发烫,一有风吹草动,她都会如惊弓之鸟那样慌乱地跳起。
沉弥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她猛地一头扎进枕头,借仗着着枕头能隔音,开始低声尖叫。
系统耐心等待她抒发完,才开始播报。
【叮——任务完成!目标任务景元当前好感度提升百分之二十,恭喜宿主!】
【同喜,同喜。】
短暂的庆祝过后,沉弥仰面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我怎么感觉,对不起他们呢。”
房间里只剩下她轻轻的呼吸声,系统默默闭麦。
沉弥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浮现出景元今天笑起来的样子,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仿佛也跟着轻轻颤了一下。
正烦恼呢,她觉得自己陷入到了一种两难的局面,她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也清楚兴奋在她心里是明显大于纠结的。
自从沉弥来这个世界,系统全部看在眼里,它就像一个上帝一样,于无形间窥探发生的一切,在恰当的时机点拨一下。
它的能力有限,所提供的也只是过去积累下来的经验,对于未来的走向,它只有一条模糊的线,但经过今晚它相信,沉弥绝对能攻略成功。
系统突然说了一句:“人之常情。”
沉弥乍一听还有点懵,愣了忽然几秒笑了,她明白系统开这个玩笑是想让她放轻松,可接下来的话却直转而下。
【宿主,对攻略对象产生情感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你不必过于忧虑,毕竟他们每个人都很优秀。但我想警告的却是,过度沉浸任务世界,将会被世界同化为NPC,失去攻略的资格。】
【届时,您将失去自我意识,失去记忆,彻底成为路人甲。】
怕自己说的不够严肃,系统一改往日说话方式,列举了几个后果。
【沉浸与攻略之间衡量的标准在系统满级后会呈现,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太过于投入。360星琼已入账,距离系统满级,仍需要完成十五个随机任务,总计时长约为三十天。】
三十天?沉弥掰了掰手指头,再过一个月就能满级了,其实还挺快的,至少比她玩游戏升满级时要快。
可不知为什么,心里那块原本沸腾的地方,却慢慢冷了下来。
她盯着眼前的空气发呆,系统的提示音还在耳边回荡:【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太过于投入。】
不要太投入。
可投入到多少算太多?投入多少算不多?是景元触碰她时的心跳加速,还是丹恒站在她身后,沉默无言的守望?
从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就警告过,她的生命只有一次,攻略失败的结果就是迎接迟来的死亡。是这段时间太过于安逸的生活,让她乐不思蜀。明明只是来完成任务的,可为什么每当那两双眼睛落到她身上时,她就忍不住想要回应、想要靠近、想要留下?
【请宿主谨慎权衡情感投入与任务目标的比例。】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像是一根铁棒,重重地敲打在她的后脑上。
“我明白了系统,谢谢你的提醒。”
沉弥了解自己,她是容易心软和投入的人,从荒星离开前的那晚,系统就已经出面警告过她了,是她一直以来都把这个当做是过家家游戏,任由自己沉浸其中,享受这个世界的安稳,享受世界里的他们的照拂。
一切安稳,都是引诱堕落的毒苹果。
是给角色厨子,专门设下的诱惑。沉弥自嘲地笑了笑,劝说自己,早日升级系统吧,有了衡量标准,自然就能将“情感”控制在正常状态。
想到这,沉弥突觉心态好多了。
回忆起穿越来之前,有一次和朋友出去玩,也不知道那天是没算好出门时间还是单纯运气太差了,又是错过公交车,又是记错演出开场的时间,紧赶慢赶,最后也只能被安保拦截在外,后面是和朋友打着手电筒在场馆外听的。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好心情并不来源于一帆风顺,而是生长于一种从容和坚定的勇气中。
她希望自己能生出面对任何危机的从容和勇气。
第二天醒来又是艳阳高照。
沉弥泡了壶普洱茶放在景元房间门口,就出门买菜了。
她收到了白淇给她发的课程表,第一阶段只学习理论知识,会有专门的讲师传授理论知识的要点。
鉴于她们驾校,只有一个老师,这部分应该还是由白翾代劳。
这次出门,沉弥特地又买了姜,昨晚临睡前她突然有个念头。想到,姜可以通过高温去掉辛辣味,正好热浮羊奶热的时候才是甜的,有没有可能将二者结合一下,做出一道新的饮品?
可行不可行,要实践出真知。
买完东西回到家,就看见早上放在景元房间门口的茶壶已经空了,甚至被洗得干干净净,正乖乖地躺在沥水架上。
沉弥不自觉地笑了笑,心里像是炸开烟花那样,无声喧嚣。
沉弥火速开始研究,磨出姜汁,滤干净姜末,以合适的剂量加入正在煮沸的热浮羊奶。
失败了好多次,她的指缝中渐渐染成了姜黄色,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用了一上午研制,将厨房弄的乱七八糟,姜的生辛味把她腌入味了,终于成功了。
今天中午照例,沉弥又给景元去送饭了。都走到神策府了,浴铁告诉沉弥将军今天不在。
沉弥皱着眉重复了一遍:“不在?”
浴铁点点头,讲自己知道的信息全告诉沉弥。
“我听永海说,将军收到了十王司的急报,连会都没开完就走了。走的时候脸色很阴沉,好像是有羁押的犯人被持明族的人强行带走了。”
十王司?逃犯?持明族?难道是之前的事情还没结束?但饮月之乱不是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了吗?
怎么听都不像是现在该发生的事情。
沉弥小声凑到浴铁耳边问到:“是和饮月之乱有关吗?”
浴铁听见“饮月之乱”这四个字,浑身抖了两下,生怕沉弥说出其他什么讳言,急忙捂住沉弥的嘴,拉着她到无人的角落。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一开口,就是担忧,“神策府这里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害你自己丢掉性命的!”
沉弥看着他慌张的模样,从心里迸生出悚惧感。浴铁说的有道理,跟罗浮上无量寿数相比,自己的几十年寿命,不过是他们的一盏茶,一顿饭,一次旅游,不可同年而语。
要是因为嘴,被关上几十年,亏的也是她自己。
“我也是担心将军还有……”沉弥默默咽下了后面两个字。
浴铁左顾右盼,注意力全在观察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有没有可疑的人,没有听清楚沉弥讲得什么。
观察了几分钟,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浴铁才偷偷松了口气,郑重嘱咐道:“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将军都着急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事。饮月之乱带来的影响太大了,不少人在那场浩劫中失去了亲人,自是带着怅恨。也因如此,将军灾后垦复的工作并不好开展,罗浮有不少人都碍于他与那位过去时的交契,不信任于他。但又忌惮将军大义灭亲的手段,即使心中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还好今日,你说的话只有我听见,要是叫有心人乘伪行诈,因你的话攀供到将军就不好了。”
沉弥听完,只觉得脊背发凉,惊心吊胆,双腿控制不住的颤抖。
浴铁接着说,他现在最担心是就是,持明族的长老仍不死心,使计想从十王司里把罪龙带走。
沉弥只觉得天地正在旋转,阳光照在她身上也没有任何暖意,手脚犹如放在冰面上,冰凉至极。
浴铁看沉弥脸色白的可怕,担心是不是被他刚刚的话吓到了,连忙上去查看,关切地问到;“沉弥,你没事吧?”
沉弥摇摇头,觉得浑身像被抽光了力气,她叫住浴铁,让他扶她去旁边坐一下。
浴铁本意只是想告诉沉弥小心点,没曾想竟会吓到她,浴铁也慌了,若是因为他害沉弥惊风,不用旁人说,他自己也会自责生愧。
“没事吧!我给你去买点热浮羊奶暖暖。”
沉弥一把抓住浴铁,虚弱地说道:“不用,不用,应该是站在太阳底下太久了,有些中暑了。”
浴铁听了她的话更不好了,罗浮都是拟造的日光,哪来的中暑一说。
沉弥安抚他道:“真的没事。坐着缓缓就行。”
“行,那我陪你。”说完就要在沉弥旁边站着。
沉弥看了一眼周围,怕引起别人的误会,连忙把浴铁赶走。
浴铁一步三回头,反复追问她没事吧。沉弥心里杂乱的很,分不出多余精力,只能谎称自己无碍了。
等浴铁走后,沉弥趴在膝盖上休息了一会儿,醒来就看见身边放着一杯的发烫的热浮羊奶。
沉弥抬起头,就看见浴铁在不远处对她挤眉弄眼,似乎是在说趁热喝。
沉弥会心一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