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被掉离，距离离开怪物巢穴仅一步之遥，但两个混沌物缠绕共生一起的巢穴本身危险不容小觑——
赵秦与李牧对视一眼，双方眉心紧皱。
巢穴外围低吼声愈发震耳，带着翅膀的怪物层层交叠，将出口封锁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出一丝缝隙。
“你还能撑多久？”
赵秦蹲在一块巨石后，强忍身体转化时思绪拉扯产生剧烈头疼，低声问道：“突围还是换方向？”
李牧身上肤色已然青灰，其间细密的花纹越发明显，为了抵抗混沌侵袭仅剩的意志，嘴唇已经被他咬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滴落。
他咬牙看着眼前堆叠的怪物，说话迟缓：“突－围，我－掩护－你！”
赵秦低头一看，深知与他一同战斗到此刻的战友已经力不从心，毅然决然准备在最后的时间里奋力送他离开，
他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好。”
“放心，我一定出去！”
来不及感怀痛苦，李牧化为残影冲了出去，像个发射出去的火炮直冲敌阵，怪物群中骤然炸开一片血雾，一道微弱的裂缝被强力撕开。
赵秦见缝插针，一脚反身上位，在黑压压一片的头顶上脚踩怪物，迅速穿越缝隙，手中枪口精准点射，将所有试图抬手抓住他的怪物一一击倒。
巢穴内围在出口的怪物似乎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两个半同类击杀，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同类顿时一个接一个倒下。
它们转身愤恨，恨不得撕了举枪吸引仇恨的李牧，但还不等靠近就先被踩在头顶突围的赵秦一枪爆头。
两人合作有来有回，只是暴怒的怪物更加疯狂。
被激怒的半蝶怪物像疯了一样，合作追逐两人。它们的速度极快，伸出无数手臂抓住赵秦的脚踝甩向李牧。
“砰！”
从大腿一直延伸到脚踝的伤口，皮肉翻开血液狰狞，赵秦一时不察，只能在空中发力试图减缓砸在李牧身上的重量。
但李牧躲开了，缺失感情的眼睛冰冷看向狰狞的怪物，潜意识里除了攻击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的感染已经无法回溯。
赵秦重重砸在地面，五脏六腑震碎般剧痛，鲜红血液顺着嘴角蜿蜒流下。
眼前一片血雾，模糊的视线下空中四面飞扑而来的怪物，锋利的足肢已至身前。
赵秦艰难地撑起身体，抬手对准空中扑来的怪物，扣动扳机，闻声却无效。
“草！”
“怎么这时候没弹药了！”
赵秦怒骂一声，长期的围追堵截下，他的弹药已然耗尽，而眼下的怪物的攻击已经落下——
“扑哧！”
眼前血雾如泡沫炸开，凌厉刀光细密挥舞，以赵秦为中心开始往延伸，犹如一台精准机器，周围的怪物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骤然间，尸体一个叠一个将平坦的地面堆成小山，还活着的人只剩下身受重伤的赵秦、无法回溯的李牧与那道刀光的主人。
“警卫队？”
赵秦仰头，血雾蒙眬的眼睛骤然对上一双冷峻的眸子。
那人单膝跪地，俯身垂眸向他看来，手中长刀血迹未干，顺着刀尖串成血线，径直往下直流。
“谢队长！”
赵秦惊呼，不小心扯动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他认得这张脸，或者说，没人不认识——这可是他的偶像！异杀队一队队长谢怀瑾，人类战斗力的天花板。
“嗯，是我。”
谢怀瑾蹙眉垂眸，视线迅速扫过周围，目光锐利落在已经无法回溯的李牧身上：“我接了南城的任务，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赵秦身受重伤但意识清醒，他并不担心，但另一个尚且能称得上是人的李牧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李牧的四肢已经发生改变，动物特有的冰冷瞳孔在他眼里十分明显，喉咙低吼声回荡，正微微俯身戒备看向谢怀瑾手里冰冷的唐刀。
谢怀瑾目光锐利，审视李牧的动作，耳边赵秦声音低哑汇报。
“……中心榆树所在的位置地面泥土松动，恐怕存在隐蔽地下空间……我们还遇见了另一位叫楚星河的调查人员，她本想带我们出去找西河诊所回溯转化，但当时情况危急，为了替我们争取时间，她独自回返引开陷入狂暴状态的混沌藤条。”
“现在下落不明。”
谢怀瑾眸光阴冷，抬眸看向更深的黑暗。
“知道了。”
他侧首看了眼李牧，手中唐刀微微抬起，转化已将结束，就算还有抑制剂，他也已经没有救了。
死亡早已经悄然降临，在所有人都知道的结局里。
“不要！”
赵秦急切地喊道，毅然挡住谢怀瑾，“他没有动手！”“他还有神智。”
谢怀瑾掀了掀眼，扔出一把匕首：“控制他，别让他伤人。”
他见过这样的人，知道对方无法接受战友已经转化的现实，固执坚持自己的想法，认为还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而现在，楚星河下落不明，而且按照自己对她的了解，对方极有可能是哪里危险去哪里，或许现在已经到了地下隐蔽的空间。
两方混沌巢穴的中心危险重重，他没时间浪费在开解赵秦的固执上了，谢怀瑾转身疾步消失在黑暗深处。
楚星河确实很危险，血迹染红了她的半个身体，她强撑着站稳，感觉自己原本发热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汗水已经浸透衣衫。
男人微笑往前一步，双手交叠，像是大家族内主人家的忠诚管家，只是站定的位置恰好挡住楚星河窥探后方薄膜的视线。
“楚泽。”
楚星河将目光对准面前这个记忆中的等比例长大的男人，眼神冰冷至极：“会与不会，现在不是最好的答案吗？”
她语气嘲讽还带点鼓动，似乎并不把对方的威胁当回事：“而且，你敢赌吗？”
安静的巢穴深处，薄膜像是心脏跳动般鼓动，随着楚泽地站定，藤蔓从深处张牙舞爪涌现，几乎将两人与薄膜彻底围在中心。
他摸了摸在手边谄媚弯曲的藤条，声音平和，甚至可以说是在赞扬：“果然不愧是法则选中的人，就是够聪明。”
“不过——”
他似乎是不懂，歪了歪头语气疑惑：“既然你这么通透，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不明白，只有我们才是同路人？”
“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早已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从混沌诞生开始，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沉沦毁灭。”
“说够了吗？”楚星河嗤笑：“楚泽，你在这里等什么？”
楚星河心往下沉，她多次往楚泽身后窥视，但对方始终严防。
但她了解楚泽，如果这只是一场关于混沌物的实验，那得知结果的他不会选择现在对上中央城。
他会带着结果立刻离开，而不是在这里与她纠缠。
“榆树再怎么进化都是植物形态，这样的混沌物显然不会是你的最终目的。”
楚星河目光锐利看向死去的柯正合，关于他始终遮掩的薄膜，有个猜想呼之欲出：“你带走了柯可？”
“现在她成了你的实验品。”
“你在强化她的能力！”
楚星河在试探，但看到楚泽诧异的眼神后，面色彻底冷沉下来。
她对了，但眼下，她根本不希望自己猜对。
柯可的能力针对记忆，一旦被强化，后果会很严重。
或许所有人都会沉入过往，无法醒来，然后彻底被混沌替代，成为另一个人，就像何之眠一样。
楚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随即恢复平静：“星河，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指尖的藤蔓如同听从某种命令骤然收缩，楚星河抬枪迅速，却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影子飞速闪过。
砰——！
她被狠狠撞向墙壁坚硬的藤蔓，瞬间感觉全身骨骼欲裂，嘴角溢出鲜血。
“星河，我说我，我们会是同路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
黑色西装的楚泽似乎终于脱下人类的伪装，显露出身为混沌的本来面目。他掐着楚星河将其高抵在藤蔓上，指骨收紧。
“睡一觉，好吗？”
很轻的声音，动作的力道却足以让楚星河感到窒息。
楚泽的语气充满诱惑，楚星河本来就在病中的身体已经无法抗拒这股安眠，她的眼前开始模糊，意识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原物质枪摔落在地。
在梦魇的边缘，好像听到了遥远的呼唤声。
楚星河抬眼，逐渐消失的光线中，薄膜似乎裂开，有个张开大翅膀的人正朝她急切扑过来。
“楚星河！”
对方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却又像是从远处而来。
楚星河眨了眨眼，认出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所以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她低吼：“柯可，离开这里！！”
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显然，柯可的进化并没有如楚泽所愿，她可以大面积解构操控人的记忆，但她还是有自我意识。
她在反抗楚泽。为了楚星河。
柯可本能地对楚泽感到恐惧，但楚星河是她早早就认定的神明，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翅膀挥动压缩的风压瞬间将周围藤蔓撕成碎片，大片大片地绿色枝条被风旋爆炸席卷般倾泻而下。
与计划中截然不同地背叛，楚泽面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柯可的攻击减缓了楚星河大半低压力，她一手反握住楚泽的手腕为自己争取时间，一手艰难地往下，试图捡起被摔落的枪支。
砰！——
一声枪响，楚泽的手臂溅出血花，他怒吼着松开楚星河。
与此同时，一旁的柯可风刃瞬间跟上，紧咬牙关踉跄着冲上前，试图接住倒下的楚星河。
手臂上伤后灼热席卷，楚泽无可奈何退后几步，藤蔓瞬间将他遮挡得严严实实。
柯可的手尴尬停在空中，她没接住楚星河。
或者说楚星河拒绝了她，任由自己摔在地上，捂着脖子艰难咳嗽，动作剧烈似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柯可神情一滞，缓缓蹲在她的身边，手指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上前。
楚星河全身几乎都在渗血，她一手撑着地，低声嘶哑道：“柯可，离我远一点。”
“楚医生。”柯可沮丧，手指颤抖地蜷缩回去，眼眶泛红。
“她的意思是离她的血远一点，不然你会死。”
藤蔓退开，楚泽捂着化为脓液的手臂，他扭曲阴冷地看过来：“我倒是没想到，她对你的爱居然压过了遭遇的所有恨。”
楚星河紧咬牙关试图恢复高热与疲累带来的眩晕，死死瞪着楚泽像是要一刀一刀割开他的皮肉。
匕首掉在了外面，不然早在楚泽近身的时候她就可以将染了自己的血的匕首彻底扎入他的身体。
虽然这点分量不会让他彻底死亡，但足以让他体内的力量崩解衰弱，也不至于被他差点掐死。
柯可惊愕垂眸看向地面的绽开的点点血花，一阵迷茫。
什么意思？
楚泽指挥藤蔓进攻，不再试图用柯可的能力试探楚星河，他要彻底回归最初的目的，杀了这个不听话的异类。
至于楚星河，他说过，他们早晚会是一体的。
谢怀瑾正在通往深处的甬道上，周围藤蔓与化为蝴蝶的怪物倒在地面层层堆叠，他手中紧握着刚从化为液体的怪物身旁找到的匕首，神色越发凝重。
那是楚星河的武器。
越往里，打斗的痕迹越明显，但也越安静。
如果不是地下尸体众多，谢怀瑾恐怕也会认为这里只是一座简单的毫无危机感的地下墓穴。
砰——擦——
墙壁上裂开一道缝隙，微弱的光芒拼了命透出来，谢怀瑾心中一紧，迅速靠近，抬手发力，石门缓缓开启，又在他进门后因为没了支撑猛然关闭。
这里并不安静，仿佛尸山血海。
血腥的气息扑鼻而来，四处可见残肢断臂，一片狼藉，仿佛与石门外的世界截然不同。
呼——
一声凌厉的风声划破空气，谢怀瑾猛然侧身，视线锐利锁定，只见一道身影跪坐在地，全身闪着磷粉的翅膀被洞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