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兄弟二人才返回家中。洗漱得当洛煋换好睡衣回到卧房。洛然急着抹了一把脸也跟着回了他哥的房间。
“你干吗？回你屋睡觉去。”
洛然直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洛煋的房间除了书还是书，大有‘一方院落，十步芳菲’的感觉。
“不是我说你哥，你真应该继续念书，就研究书。”洛然坐在地毯上仰起头看着那大大高高的书柜，书柜里已经塞满了。兴趣爱好广泛，说的就是他哥。
洛煋侧卧在床上，面对着他弟。“出去，我困了。”
“不是哥，你咋和我不亲呢？”洛然反问，从小到大他都是哥哥的跟屁虫。无论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哥。
“咋？我悠着你睡觉就和你亲了？”洛煋有时候真的懒得搭理他，人不大，话又多又密。
洛然索性躺倒在地毯上，“那我和你一个屋睡。给我拿个枕头。”
“橱柜里有，自己拿吧，”随后洛煋又补充道“我真累了，让我睡一会儿。”洛煋拿过闹钟调了个时间，不去看洛然在鼓捣什么，闭眼准备入睡。
“哥，我说我的，你睡你的啊。”洛煋不语。
“你说，老邹大老远回来，整这么一出到底为了啥呢？”他还嫌不够，“他那个对象也谈不长，非得惹你这么一下······他不会真有事求咱家吧？”
洛然嘟嘟囔囔地“特么的，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干啊。”
洛煋自然没有入睡，在洛然陈述的观点上，他是赞同的。
正值换届的关键时期，当务之急就是别惹麻烦，少招惹是非。洛煋明白，此刻他在思考怎么办。邹家的事是一定要先通气的，他并不担心他的王叔叔会如何处理。他只是怕一条鱼，怕一条早就坏掉的鱼。
千丝万缕萦绕在洛煋的头脑中，现在的这个他还不够格。他甚至没办法为“上层”提供建议和策略。洛煋闭着眼撇撇嘴，真是差太多了，他想。
洛然依旧喋喋不休，他话痨的这个基因应该完全继承了他的母亲。漂亮的中年编辑，话比写稿还要多。但人确实没有坏心思，只是爱说话。
洛煋晕乎乎的，在洛然的碎碎念声中睡着了。
洛然的大眼睛向床上望了望，随即，闭上嘴巴，洛煋的睡脸不甚安稳。
不知他从哪看来的，熟悉的人说话的声音可以加快入睡，今天他就用他哥做实验试了试。看来颇为奏效。
洛然仰卧在地毯上，这个季节还是有些寒意的。
与洛煋相比他并不困，也不是天花板吸引人，他是真的在考虑今晚发生的事，他不明白邹其源的做法，尤其是使了这样低阶的美人计。
他在脑袋里想找个形容词来比喻邹其源，奈何也没什么好词。
以此类推，不难想象他哥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毕业的这几年来，眼瞧着逐渐憔悴。
周旋？博弈？也算不上吧，但是他知道洛煋是累的。
不同于疲劳，是疲乏？心累吧。
不知不觉中，洛然也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语。
闹钟阵阵，洛煋眯着眼伸手够。洛然在地上翻身起来，关上了闹钟。
他揉着眼睛，一只手拍着洛煋的背，“起来了哥。”
看着洛煋睁眼，他便伸手去捞。手臂穿越洛煋的肩膀“起床哥。”
洛煋答应着，顺势起来。拖鞋也摆好放在床边。
他舔舔发干的嘴唇“起了”下床走向洗手间。
洛然直接躺在他哥离开的床上，喊他哥起来后，他就能安心睡个好觉。
“哥我今天不去公司了啊。”
洛煋在洗手间飞快地冲凉，他要快点清醒。随便穿个浴袍，他走下楼来。打开冰箱翻找着，想榨杯果汁。
刘婶这个时间已经做完了早饭，“少爷，喝果汁？我来做。”
洛煋点了点头。“两杯，送我房间吧。”
“好的，少爷。”刘婶也算是看着洛煋长大的，了解他的口味。
考虑到他脆弱的胃，香芹、黄瓜、苹果，一点点柠檬汁。
一会儿刘婶端着两杯果汁上楼叩响了洛煋的卧房。
洛煋开门接过果汁，一声道谢便关紧了卧房的门。他把果汁放在桌子上，看了眼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洛然。
“我给王飞打电话，你小点声。”
“知道了哥。”洛然当然知道轻重。
嘟嘟嘟的电话声音响起，洛煋开的免提，他自然地喝着果汁补充水分。
电话那头被接听，响起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喂，小煋？”
“是我，叔上午好。”电话那头的男人答应着。
洛煋继续说“昨天邹家小子回来，和我说了监管项目的事。我想着得先和叔您说一声。”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吟了一阵，“好，我知道了。”
“叔，您万事小心。他们这么急地回来，想必事态严峻。”洛煋尽力说得全活儿。
那男人嗯了一声，算是应承。
对于王飞来说，打电话的小孩还太小，他甚至没有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喝过酒。
接起电话的时刻，王飞正在垂目休息。
老洛家没有中坚力量，确实难办。
一时语闭，关闭了通话。
洛然突然看着洛煋说：“哥，小飞叔是不生气了？”
洛煋望着窗外，早春天朗气清。他眨眨眼睛，向椅子后一倒。
他似乎明白王飞的担心。
洛家两个二十郎当岁的小子能做成什么事。一家子要八十岁的老太太挑大梁真是让人笑话。
“小飞叔没生气，他是担心。”
“担心？”
“担心咱俩、担心咱们这个家。”
多说无益，事还是要落到实处。
这样的道理洛煋不会不懂。
天气好与坏都无妨，他只要快点能站在王飞他们身边。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洛煋坐在老板椅上飞快地打着字。
助理在另一侧煮咖啡。听见门响，助理回头看着专业码字的洛总，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走向门口，“稍等。”
说罢又看向洛总。洛煋似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
“请进”助理保持着商务微笑，礼貌地迎接来人。
“洛总？”
“在里面，您请进。”
来人被带领着来到了洛煋的办公桌前。
整个办公室以洁净的白色为主色调，干净的不容一丝杂质。洛总的办公桌更是白得耀眼。桌面只有电脑。
“您请坐。”助理的话打断来访者的思考。随即落座。
他定了定神，抬头看着这位洛总。他的脸上平静，没有什么表情。光洁的额头下是浓密上扬的剑眉，这样好看的眉毛却是太过浓郁，总要连接在一起的样子。给俊俏的面庞平添了一抹愁色。
“洛总，设计方案已经完成了。”这句话，让洛煋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嗯，我看一下。”
来人拿出了打印的稿件，厚厚的A3稿件封面是建筑主体······洛煋沉默，在心里骂了句“又他爸的做大裤衩。”来人是另外建筑设计的人员，设计院专做大裤衩这个名头更是坐实了。
“洛总您看，整体建筑设计·····”来人开始逐页的汇报工作，从设计理念到使用的合规材料，再到达到的效果。
是详细的、专业的。洛煋听着，这些却无法抓住他的心，不出彩，是洛煋此刻的感觉。
洛煋抬头“草稿纸”，助理连忙拿来绘画的纸张和马克笔。
洛煋听着工作汇报，开始在纸上勾勾画画。一会儿，全新的建筑外观跃然纸上。洛煋抿紧唇瓣，嘴唇不自觉地微微翘起，他认真的时候脸上总是有些不自觉的小表情。
汇报方案的人盯着这双眉眼，住了声。
洛总可能不只是他们传得有点东西。
极速的手绘、俊朗的眉眼、讲不清的气质。
“李工，李工。”洛煋在他面前晃了晃拿着笔的手。
“不好意思洛总，看入神了，看画。”
洛煋打量着他，继续道“这版建模发给我看。”
“好的、好的。”
“建筑里的博物馆规划，依据全新的大纲做个布局。注意一下顺时针走向。”
“好的，洛总。”李工连连答应。
“大裤衩的这版不用再调整了。到时候给他们选。”
“好的、好的，洛总。”
“嗯，三天后交给管乐。”
“好。”
助理管乐将人送出了办公室。
李工出了办公室回头望向关闭了的门，便问管乐，“小乐，你们洛总成家了吗？”
“成什么家啊，洛总忙得像陀螺似的，一天48小时的算。”
“还是得成家找个人照顾他，那黑眼圈要掉在地上了。”
“可别说了，洛总不在乎。”两人说着家常向停车场走去，
“你跟出来这么久，洛总不说？”
“没事，我正好抽颗烟。”管乐说着拿出和天下，让了根烟给李工。
“这烟不错啊。”
“洛总给的，他办公室放着招待用的。”
“洛总平时不抽烟？”
“我还真没看到过他自己找烟抽，对了，洛总嗓子总不太舒服。”
“也是，太操劳了啊。”
洛煋的公司在车水马龙的市中心，管乐送李工离开后，就在大厦门口的吸烟区吸烟。
还没到中午，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倚靠着墙壁，将烟深深吸入，缓缓吐出。
洛煋作为老板人自然不错，公事公办，没有私事。
但是，总是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人太素了？
这个男人清净的不像人类，有点想知道他的七情六欲。
危险的念头让人蠢蠢欲动，管乐把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狠狠地踩灭。
连同他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邪念。
他转身乘坐电梯上楼。
办公室里洛煋喝着咖啡，闭目养神。
刚刚大裤衩的方案他已经不想骂了，合作的设计院能拿出这样的作品，就说明在评选组里有人会喜欢。他深知这些老帮菜，要能力没有，玩人倒是一等一的。
提出的建议根本和建筑设计无关，后期施工更是不管不顾工人。算了，还没到这一步。洛煋停止思考这些。
“洛总，”管乐叩门进了办公室“下午没有其他行程安排。”
“你下班吧。”听着洛煋如此说，管乐不觉瞪大了眼睛。
洛煋没有去管他的惊讶，拿出电话打给洛然。
“来公司一趟。”
下午洛氏兄弟准备去上次乔玉梁提到的项目现场。
洛然车子到了公司楼下，给他哥打电话“下来吧，哥。在楼下了。”
“嗯。”洛煋只是拿上了外套就出发了。
洛然穿着一套复古运动服，戴着绿色的墨镜摇下车窗冲着他哥招手。
洛煋点点头，举起左手示意他看到了。
上车后，“咱去哪哥？”
“观宏寺。”
“好嘞。”
元贞年始建的道观，坐落在这个时代，颇有时间转圜的意味。
现在突然要开展保护性改造，也不知道这个院落能承载几何。
“今儿真凉啊。”洛然停好车，裹紧外套，站在洛煋身边。
“走，进去看看。”说着二人就来到了道观的正殿。
“哥，这是不是就是修士们说的‘洞天福地’？”洛然眨巴着眼睛问。在他眼里就没有他哥不知道的。
“日本的一部分学者把‘洞天’理解成为像克莱因瓶一样翻转外部世界，内有自己的时空观，各个洞天之间相互贯通，是神圣的宇宙空间与世界枢纽。法国佬们则认为，从道教仪式的角度来看山就是道场，‘洞天’作为山之精，登山为一种宗教行为，步入‘洞天’则表示旅程进入启悟阶段，被视为过渡与超越之地。咱们则更多地把这样的文化观念理解成空间概念。”
“说白了，就是······”
“宗教里的‘桃花源’。”
洛煋自己叨咕着道德经：“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