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天星,瘴云遮眼。
人与人初识的情感若做无憾便将故事都改写。
洛煋在医疗中心的这一晚睡得格外安心,难得他有睡意,更难得他心无旁骛一夜无梦。
房间里有着类似小猫哼哼唧唧的呼吸声,舒缓而安稳。
在另一张床的林川状况和洛煋完全不同。
性情乖张的林川仅在短暂的时间里,体会到了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般的颠倒体验。
他并不喜欢这样,这样的情绪影响了他对外树立或者说维护的形象。
集团表面上看是林川一人独大只手遮天,但背后董事会的手犹如牵扯着木偶的线在操控,挣破这根线,木偶就失去了它的能力。
一直被线牵扯,木偶就永远无法随心随性。
夜深人静,林川脑子转得飞快。
凭借他的能力,他可以制衡这根牵制木偶的线,让疼痛感减少。
本来,他对于是否自由是满不在意。或者说,他认为,人生下来就一定有他该做的事。
这是无法逃脱的,一味地避而不做只会让该做的事情更加复杂。
所以,林川固执地认为他该做的,就是工作!
像机器一样,收到指令就去实施。
不抱怨,只行动!
但现在,他有一条正在执行的指令,受到了机械本体生出的情绪干扰。
“大裤衩”初稿方案刚传到电脑上,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是秘书,她只是把门打开一条小缝,用手扩着音却又小声说:“林总,快进链接,上面的会。”林川抬起眼皮笑着朝她点头。
秘书便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林川点击进了会议链结,戴上耳机,缓缓开口道:“各位老板大家好,我的声音可以听清吗?”
会议窗口里一个邮轮头像打开了麦克风,很明显是有些嘈杂的环境,
“小林啊,我们几位在一起。一会儿将有一份个人资料发送到你手里,你看一下。下面咱们有请尹总讲话。尹总,您请。”
麦克风的那头一个年轻男人爽朗地笑起,其声如裂帛如洪钟,笑里带着浓重的金钱味道,大约是多年经营收获颇丰的商业春风得意,在五脏六腑里都化成了笑料。
“小林,是我,尹匀凡。”
“尹总,您好。”林川扭了下脖子代替清嗓,回答着尹匀凡。这位尹总,可是国内有名的投资人。
林川打开了接收到的资料,个人信息?他翻开了一页。
姓名那栏里,明确地写着:洛煋。
“这次项目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位我们业界冉冉新升的星星。”尹匀凡停顿了一下,语音的对接让林川没法通过眼睛观察。
“这次坦桑尼亚之行,他会去。小林,你来亲自负责他。”
尹匀凡似乎是思考了两秒钟后继续说道:“小林,你说如今满城的摩天琴,咱们该如何演奏半阕清音?”
林川看着资料,厚到是一位29岁青年的自传的程度。
可笑!
林川震惊,他竟然这样认为,与兽前行,有什么可笑的?
你不屑?你拿什么换钱?
你同情?你同情得着人家吗?
尹匀凡的声音强制地将林川的思绪拽回,他开口道:“我明白,尹总。”
麦克风又聒噪地响了起来。
“小林啊,尹总可把该说的都说了。咱们这个项目可要加油啊。”
林川机械地回答着,他的眼睛被资料上描绘人物吸引。他翻阅着。
线上会议已经结束。
洛煋?
是个有趣的人?
是个可怜的人?
是个孤独的人?
现在的林川还不知道,就在不远的将来,以命运为名的绳索如同一条巨型蛟龙,它将紧紧地缠绕他们二人,直到太阳和月亮一同降落。
林川只感觉一阵寒冷,他打开空调,调高温度。人生是不由自己的,他知道。冬天里无法升起的火焰不是诅咒,是现实。他突然想念他的父母,暗暗发誓今晚一定不加班,要父母陪他吃顿饭。饭后他还要和洗碗机抢活干,要认认真真地洗碗。
人在感到不安的时刻,需要回到熟悉、安全的环境。今天暂停一切也要回家。
可,是什么让林川不安,是洛煋资料里的文字“出生起,跟随奶奶成长。”
林川不行,他在外面再飞扬跋扈,他也想和妈妈撒娇。
那写文字里提到的、描述的那个男孩,他想撒娇的时刻又要怎么办呢?
这个世界什么也替代不了母爱。
四下墨色如洗,洛煋的呼吸声离林川那么近。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只能大概勾勒出他的身姿,白天揽他入怀的心情再次席卷了林川那颗不安的心。
人在犯错之前,先说对不起是不是好一点。
林川感到自己的内心在挣扎,他不想让洛煋的身影和一些人重合,他,能说有点怜悯洛煋吗?还没升起的星星就快坠落了吗?
林川在心里问自己,
或者说,
他在问着自己的心。
下次洛煋再喝酒还会狠命地揪他的领子吗?
下次洛煋熟睡还会再次脱下衣服为他披盖吗?
下次······别再生病了。
此刻,林川还不知道,他自己大抵是对一位男士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