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半个月后，蓝周和宫永城又去了一趟潞门城。

带着湮一起。

原本两人还担心小姑娘一个人会不会无聊，谁知上了车湮就开始和他们分享在北正县的这半个月收到的爱慕，喋喋不休了一路，两人连话都插不进去，只得抽空对视了一眼。

脸上都是苦笑。

不过车程过半，湮也逐渐认出了外面的景色，原本还话不断的人立刻就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地望着外面。

蓝周在开车的间隙从后视镜里望过去，看到湮的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流了出来，也沉默下来。

大概任何一个人生命中，都有能称为锚点的地方，比如那座山村之于蓝周，比如潞门城之于湮。这个地方并不一定是美好的回忆，但人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个犹豫不决的时间，是很需要在这种地方留下的经历做指引的。

就像当初蓝周义无反顾地去做入殓师。

湮如今就在这种境地上。

因而下车的时候，蓝周和宫永城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打断湮的思绪。

在骆文赋的整合下，潞门城如今的重建已经大部分完成了。考虑到北正县已经建立起了完整的科研+重工体系，他们另辟蹊径，决定走一条新的路。

就算当初在通话里骆文赋和蓝周讨论过，现在在实地看，依旧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

旁边宫永城看到这么多的加工食品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脑中疯狂盘算着又可以解锁什么菜单。

蓝周瞥了一下宫永城的表情，一路上有点压抑的心情愉悦起来，嘴角可疑地要翘不翘。

骆文赋不是第一次见蓝周，但之前的见面不是生死关头就是严肃场合，严格来讲他倒是真的第一次看到蓝周笑出来。

就这么不到一秒的时间，骆文赋直接看呆了。

或许是因为身处末世，大家理所当然地将身边每个人当做无坚不摧，因着思维惯性，许多新来的小孩们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蓝周也是这样。受他们的影响多了，骆文赋对着蓝周的时候总有种不自觉想撑气场的感觉。

直到那个笑。

就算是在之前的太平盛世，骆文赋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但坚韧的眼神，就那一秒，骆文赋就看到了在这个担着所有人命运的年轻人身体里，温柔的灵魂。

他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对蓝周生出了敬意，讲话的语气都沉静了几分：“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吗？”

蓝周看到外面已经焕然一新的街道，冲着骆文赋笑笑：“的确是有一个小事情。”

听到这句话，骆文赋都做好赴汤蹈火的准备了。

“当初处理实验室的遗留物还有吗？我们家小姑娘有点用。”

出于种种因素考虑，蓝周并没有将湮的身份向所有人宣布。不过作为知情人的骆文赋自然没什么意外，点点头：“我当初让他们尽量全都留着了。将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还想在原址建一座博物馆。”

蓝周顿了一下，意外地看向骆文赋。

后者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脑袋，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让蓝周注意到他头上丝丝缕缕的白发。蓝周诧异之余还是有些感慨，骆文赋倒是突兀地给自己找补：“就是......不是说当初你们会将光辉的历史记录下来吗，我就是觉得我们也可以搞一个这个......”

蓝周秒懂了骆文赋的言外之意。

就算他们还没真正对沃托宣战，就算他们还没有确定污染源在哪里，但包括骆文赋在内的许多人，就是坚定地觉得他们能赢。

这种信任完全是没有来由的，蓝周冲着骆文赋笑了一下，笑得很开心：“好。”

“会有那么一天的。”

话是说得很高大上，真当湮拿到了当初实验室里的旧物，他们要解决的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蓝周一锤定音：“别管了先试一下再说。”

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有点纠结地跟着蓝周去外面。

在北正县的实验室里，湮的能力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然而问题紧随而来——

如果要大量净化被污染的生物，她的控制能力完全不够。

众人讨论半天没个定论，最后还是湮自己提出，或许可以依靠当初实验室里的旧物催化一下。

三人一路找到离城很远的一个土坡上，终于停下来，蹲在那里围着当中的篮子。

篮子里是湮刚刚筛过一遍的，疑似可能可以催化能力的东西。蓝周和湮对视一眼，这种时候就只能靠直觉。

或者一个一个试了。

理论上来讲湮的能力是可以和物品共感的，在能量消散前能感觉到的东西数量不定，但有总比没有好。

半个小时后，蓝周和湮一起躺倒在地，宫永城一手一个将两人扛起来。

就着这个舒服的姿势，蓝周望向框里最后一块疑似是某个试剂管的碎片，狐疑地看向湮：“这......你还记得起是什么东西吗？”

湮两眼一闭，直接就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势：“不记得了。我当初筛的时候是纯看感觉，这个我跟你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别贫了快试吧。”

宫永城直截了当地打断两人的斗嘴，把湮放到地上。

蓝周干脆就靠在宫永城身上，看着湮动作。他刚刚帮湮筛东西筛得精疲力尽，急需一些精神安慰。

宫永城也乐得看到蓝周展示出这种对自己的依赖，伸手轻轻地拍着蓝周的背，月光熹微，两人的脸在对方眼中都有些模糊不清，是难得的暧昧温柔。

随后，湮那边突然一声如利刃破空，两人同一时间往那处望去——

湮的脚下，凭空出现的气流将她额发吹得微微扬起，从这个角度看，她的面容突然变得格外冷峻。

蓝周和宫永城离她有些距离，但此情此景两人一时都不敢上前。僵持良久，只听得湮突然开口：“这些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要回北正县一趟。”

声音竟是一下变得沉着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