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手术至关重要。
它关系着院长妈妈的生命,也是顾青燃在舆论危机后的第一台手术。
在4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缓慢打开了。
何知夏连忙跑上去,“情况如何?”
护士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一切顺利,病人情况良好。”
沉重的石头终于从心里落地,何知夏感觉眼前一花,浑身顿时松软无力。
“小心。”顾青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他还穿着手术服,摘下口罩后,鼻梁上印着红色的勒痕。
“没事了。”顾青燃安慰道,他的脸色有些疲惫,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如他所说,院长妈妈情况恢复的很好,她在医院住了7天院,何知夏请了假,和顾青燃一起在医院里照顾她。
“你真行,都没带回来给我看一眼,就把证给领了。”院长妈妈吃着何知夏削好皮的苹果,半真半假地吐槽道。
“还满意吧。”何知夏眨了眨眼睛,“我的眼光不差吧。”
“嗯。“院长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看起来真不错,不卑不亢,谦逊有礼。”
正巧,顾青燃已经办理好了出院手续,何知夏把院长妈妈扶起,顾青燃把她整理好的包裹拎了起来,送她们会孤儿院。
第一次见面是在病床上,即使院长心里有再多的问题,也没有办法立刻开口,何况他还是自己的主治医师。
让她满意的是,他处事十分老练得体。当她和知夏待在一起时,他经常默默听着她们聊天,即使她们在聊手术相关的事,他也只会偶尔在一旁补充,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知识卖弄。
他和知夏一样,是一个非常知礼数的年轻人。
何知夏请了半个月的假,她回到了熟悉的孤儿院,照顾院长妈妈。
顾青燃的事件已经调查完毕,医院发表声明后,他就重新回到了岗位上。
少了他的陪伴,日子变得有些无聊起来。
“才几天不见,就想他了?”院长妈妈戏谑道。
“哪有。”何知夏脸色微红,“我巴不得他不在这里,我们才能好好说说话。”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一位在孤儿院长大的小男孩,他是何知夏看着长大的,见到她们两个人,小男孩大声向房内喊道:“知夏姐姐,有人来找你,是一个阿姨。”
虽然心里疑惑,何知夏还是跟着他走到了院长办公室。
一见到那人,何知夏微微怔住了。
顾母见到何知夏后,立刻站了起来,她的脚边摆放着几箱补品。
“冒昧来访,希望不会打扰到病人。”
何知夏表达感谢后,忍不住疑惑道:“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母没有立刻回答,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这是逾白的遗书。”顾母的脸色染上了一抹凄凉,“应该说,只是他真正的遗书。”
所谓的埋怨和憎恨,只是少年在一次发泄中写下的废纸。
何知夏经过她的同意后将遗书打开,白色的纸张上只写着两句话。
【我要飞走了,别为我做出牺牲,哥哥希望你能自由。对不起,是我退缩了,谢谢你成为我的弟弟。】
“我们当年只是想吓吓他,他非要学体育,他爸爸就说,如果他坚持学体育的话,就要逼青燃学医,他当真了......”
当年的真相并不复杂,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们不想失去一个优秀又听话的儿子。
于是他们选择了隐瞒......
可他们却起了反作用,顾青燃因为这巨大的愧疚,走向了一条自我惩罚的道路。
“为什么告诉我,而不是把这封信直接交给他?”
顾母哭着说:“我们已经伤害了他许多年,如果给他......我害怕他接受不了,我想请你救救他。”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在意他。”
在离开的前一天,院长妈妈非要领着她逛集市。
“您刚做完手术,怎么那么任性呢,这里人那么多,万一撞到您怎么办?”何知夏语气有些焦急。
院长妈妈随意摆了摆手:“最近莲蓬下来了,你最爱吃这个,咱们星海别的没有,就这莲蓬管够,你多带点回学校吃。小顾也是星海的吧,也带点回去给他吃。”
“好。”何知夏挽着她的手,感受着触手可及的幸福。
突然,院长妈妈停下脚步。何知夏看向她,只见她的脸色灰白,眼神里带着浓重的愤怒。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何知夏焦急地问。
院长妈妈没有说话,而是直愣愣看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何知夏看向前方,待看清人影后,她的身体也微微一震。
真是冤家路窄,何知夏在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苏红带着张天赐在莲蓬前挑选着,他们没看见何知夏,弯腰和摊主认真砍价。
“前段时间他们还专门来打听你的情况,知道你还在A大后,他们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何知夏语气平平:“我已经习惯了,要是他们哪天为我的成绩感到开心,我可要感到害怕了,那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要过去吗?”院长妈妈问,“听说张天赐没考上大学,你去他们面前晃一圈,怕是能把苏红气死。”
何知夏摇头:“如果是以前的我,我肯定不会放过踩他们一脚的机会,可是现在我不会了。”
“你原谅他们了?”院长妈妈问。
“不是。”何知夏否认道,她微微一笑,表情中带着一丝轻蔑,“我的人生和他们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我不是放过他们,而是在放过我自己。”
“怨恨也好,报复也罢,终究对我今后的人生没有任何帮助。”
可惜何知夏想得通,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在路过他们时,苏红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眼一看,目光正好和何知夏对视。
当天下午,孤儿院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是苏红,是她从6岁起就再未见过的叔叔,张高远。
他红着眼圈,眼神心疼地上下打量着这许久未见的侄女,心疼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何知夏冷静地看着他表演。
如果苏红是真小人,那张高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之前家里条件不好,你婶婶才把你送到了孤儿院,怎么多年我一直在后悔,当年我应该再坚持一下,你也不会在这里受苦。”
何知夏否认道:“这里很好,我没有受苦。”
张高远噎住了,不过瞬间他又恢复了心疼的神色:“你爸爸是我唯一的兄弟,你是他唯一的孩子,我们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当年都是我们不对,不应该......”
何知夏打断他,直截了当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高远叹了口气:“你的成绩那么好,是我们张家的骄傲。之前是我们亏待了你,但终究血浓于水,我和家里的长辈商量了一下,决定同意你入族谱。大家都是亲人,你弟弟还需要你帮衬些。”
何知夏被气笑了,她曾经以为苏红的无耻已经是天花板了,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家的族谱......”何知夏阴阳怪气道,“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吗?”
“你!”张高远有些生气,但想到何知夏的学历,终究是忍了下去,“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想想我们,你总该想想你爸爸吧。”
“我不姓张,不会入张家的族谱。”何知夏说,“我姓顾,我们家的族谱,只能从我开始写。”
“你怎么能这样?”张高远质问她,“血浓于水,你怎么一点亲情也不讲。”
何知夏笑了笑:“难道你讲亲情吗?你如果讲亲情的话,也不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苏红身上。”
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是苏红到她的面前挑衅找事。但何知夏不是个傻瓜,苏红行为的背后,一直站着一个看似忠厚老实的身影。
如果没有张高远的默许,苏红不会这样不留情分地对她。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比起对苏红纯粹的恨,何知夏对张高远出了恨之外,还有深深的厌恶和看不起。
躲在女人背后装好人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多年,我自问没有伤害过你,我私下里常常劝你婶婶对你好点,可你也知道,你婶婶的脾气向来不听我说话的。”
他还在表演,向何知夏据理力争,想将所有脏水全泼到她的身上。
何知夏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无谓的辩白只会是浪费时间。
“我爸爸的赔偿款被你吞了吧。”
听到这句话,张高远面如菜色,他嗫喏着不知如何开口。
“很多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那时小,所以没有办法。”
长大后,她曾经向院长妈妈打听过,她爸爸当年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院长妈妈把真相告诉了她,他爸爸在一家工厂上班,老板为了省钱没有给他们准备防护工具,又因为机器是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3手机器,没有按照规定检修。这几件事情加在一起,酿成了一出惨剧。
老板为那场事故负全责,他卖了工厂,所有资产被法院判给了受伤员工。
何知夏的爸爸就有一份。
可是知道她成年,这笔款项仍然没有踪影。
显而易见,它被张高远给吞了。
“所以为了那笔钱,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除非你想尝试一下坐牢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