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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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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过中学时候的她,还一直记得。

这个发现让何知夏在心里放了一场烟花。

“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林牧表情惊喜,“我早该介绍你们认识了。星海附中,真不错!送给了我两个高徒。”

“没想到师兄认识我,真是荣幸。”说完,何知夏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呸呸呸,画虎不成反类犬,她刻意装作落落大方,没想到说出口却显得十分做作。

“师妹过谦了。”顾青燃说完便转身和林牧交流近况,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何知夏松了一口气,她拿起茶杯浅尝了一口,淡淡的绿茶香充满整个鼻腔,暖暖的抚平了她躁动不安的心脏。何知夏略微瞟了一眼林牧的茶杯,里面的茶叶是她杯子里3倍的量,符合他平常泡茶的口味。

真是细心。

怪不得成为了星海附中的第一魅魔。

让教过他的每一位老师都对他念念不忘。

“本来是准备等你下班再约你吃饭的,只是我恰好遇到了你师妹。”林牧说,“你师妹心脏不舒服,我想着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想让你好好帮她看一下,免得被其他庸医给耽误了病情。”

她发誓,她绝对没说“庸医”这两个字。

何知夏怯怯地看向顾青燃,只见这位林老师口中的“庸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微眯,姿态从容。

何知夏觉得,他的心情肯定很不好。

毕竟没有医生想被自己的患者评价为庸医。

她认为有必要对林牧的言论进行一下免责说明(撇清关系)。

“有顾师兄在,肯定没问题。”何知夏扬起真诚的笑容,“像是网络上的庸医,那是绝对不可信。生病了还是要找顾师兄这样的专家才行。”

林牧眉头一皱,莫名其妙地看向突然学会了拍马屁的徒儿:“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嘿嘿。”何知夏装傻。

“林老师放心,我一定好好关心师妹的身体。”顾青燃意有所指,“只是希望师妹能够好好配合。”

何知夏答得迅速,信誓旦旦地开口:“一定。”

顾青燃下午还要接诊,林牧便在医院周围的咖啡厅里批改毕业论文。

在林牧的再三邀请和顾青燃的赞同下,何知夏被迫加入了他们的晚餐。

原本她想找一个网吧修改开题报告,可当她走出医院大门的瞬间,她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陌生号码:【需要再给你开一张转诊单吗,师妹?】

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号码?

何知夏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林牧告诉他的吧,何知夏心想。

手机突然变得烫手,何知夏想要装作没看见,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顾青燃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看到了自己的怯懦。

这个想法让她突然感到恐慌,心里浮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她不去,就是对他认输了。

可是输了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将短信看了几遍,何知夏郑重其事地将它截了3张图片,又把他的电话号码用26键拼音,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认真进行备注。

即使她的键盘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只需要输入前两个字母就完成了联想。

可她舍不得......

舍不得期盼已久的事情这么快速的结束。

这次就很顺利了,何知夏将转诊单递给护士,过了10分钟,就轮到了她就诊。

医生是一位中年女性,何知夏一进去,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十分温和的笑容。

这让何知夏在诊疗前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你是何知夏吧,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医生。”王若菊的语气非常温柔,“顾医生在上午就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我等了一早上都没见你,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何知夏感到十分意外,所以中午他来到5号楼,真的是为了她吗?

可是他有必要为了一个从没讲过话的校友做到这一步吗?

“不过来了就是最大的进步,也是康复的开始。”王若菊的眼神充满了理解和包容,“其实现在的许多年轻人这里都生病了。”

她指了指心脏的方向。

“有些病可以通过手术解决,有些病却不行,甚至许多人当它不存在。”王若菊说,“其实很多时候,情绪病导致的身体反应是十分强烈的,例如我们今天要讨论的焦虑症。”

听到这三个字,何知夏心里一紧。

不过马上她又放松了下来。

王若菊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第一次出现恐慌是什么时候,现在出现的频率如何?”

“大概是1个星期前,那天以后心悸会每天出现一两次,一般都在晚上发作。”

王若菊点头,在病历本上做记录:“它有没有影响你的正常生活?例如无法完成一些简单的事情。”

“这倒是没有,失眠算不算?”

“如果因为失眠导致你白天没有办法进行正常活动就算。”王若菊说。

何知夏想了想:“那就没有,我只是白天会打瞌睡,其他一切正常。”

王若菊点了点头,在病历本上继续做着记录:“这么看来你的躯体反应是最近发生的,程度也较轻。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烦心事给你造成了困扰,你可以和我聊一聊,倾诉也是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

何知夏轻轻咬了下唇,然后摇头:“没有。”

王若菊放下病历本,轻声开口:“小夏,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这是治疗的必要程序。我想要了解你的烦恼,帮你感受它,然后陪你一起找到解决的办法。千万不要对我说谎,我遇到的很多病人,他们治疗最大的困难,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相信我,我是专业的医生。”

“其实这世界上的许多问题都不算问题,只是因为你还年轻,因为没有处理它的经验,所以许多小问题会被放大。”

何知夏仔细想了想,觉得王若菊说的没错,终于她还是将心底的一角漏了出来,虽然只是一角,但说出口她还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临近毕业,实习和论文撞在了一起,所以我比较担心。”说出来好像也不会怎么样,何知夏意识到这点后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困扰......我正在就业和读博中反复纠结。”

说完,何知夏立刻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其实这些烦恼对于应届毕业生来说稀松平常,只是她太过要强,不想承认自己的困难。

似乎不承认,它们就不存在。

心理诊疗室没有浓重的消毒水味,钟表在墙上不停走着,咔哒咔哒的响个不停。

她在研三里平常的一天,对一个陌生人承认了自己的脆弱。

“所以你的压力只是来自于短期的困境?”王若菊在病历本写下几行字。

何知夏:“......是的。”

王若菊将病历本反复看了看,她抬头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女孩。

经验告诉她,这个女孩并没有对她敞开心扉。

和她聊天时,王若菊很难感受到她有任何强烈的情绪波动。

即使在说出自己焦虑的诱因时,她的语气和语速与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她是在诉说别人的烦恼。

平淡无澜的情绪有时比嘶吼还要可怕,它意味着麻木,以及对一切的痛苦完全的漠然。

何知夏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干净清澈。

空洞。

就像一个布娃娃,只剩下好看的干净皮囊,即使将它抱在怀里,也感受不到从里面散发的温度。

像极了另一个人......

“你的病情很轻,也没有影响到你正常的生活,所以我暂时不给你开药了,我害怕药物会影响你完成论文,给你造成更大的焦虑。”王若菊将病历本还给她,“短期的学业就业压力造成的焦虑,很有可能过了这段时间你的情绪会有所好转。如果没有,我希望你能及时就医。”

何知夏接过病历本,她手上的汗液瞬间将纸张浸湿。

“做出选择,尤其是人生重大选择的时候,你可以向周围人寻求帮助。”王若菊认真看着面前的女孩,“其实很多时候,不妨活得坦诚一点,这会让你放弃许多杂乱的思考。”

“如果做不到,那就对自己坦诚一点,可以对自己的情绪说一句,我注意到了你的存在。”

何知夏走出诊疗室,下一个人进入后顺手把门关上。

倚靠在墙边,何知夏突然感觉浑身脱力。

熟悉的心悸遏制住她的呼吸,委屈、烦闷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明明不想哭的。她控制不住地滑坐在地,眼泪几乎是瞬间涌了出来,打落在白色的瓷砖地板上,溅起了一朵朵水花。

下午心理科的患者很少,此刻坐在外面只有一位陪着女儿的母亲。

何知夏起头,看到的就是她心疼的眼神。

她从来没学会坦诚。

正如此刻,她扶着墙站了起来,违背内心的渴求,竭力忽视了那位母亲伸在她面前的那双看起来很温暖的手。

孤儿院没有拥抱。

小时候没有得到,此刻她也不需要。

何知夏强迫自己的眼睛从那心疼的眼神移开,她刻意挺直了脊背,显得没有那么狼狈。

书中的斯嘉丽,无论遇到了什么,她的姿态始终是昂扬向上的。

她也要一样。

再遇到顾青燃时,何知夏已经完全恢复如常了。

夕阳洒入的微光平添了一股暖意,顾青燃微微低头,细长的手指翻动着她完全褶皱的病历本,他的睫毛很长,在脸上盖住了两块阴影,挺直的鼻梁挡住了左脸的光,让何知夏莫名感到萧索。

终于等他读完上面写着的所有文字,顾青燃拇指和食指一捏,病历本利落地被他合上。

他看出了什么?

他会对她说些什么?

明明已经调理好的心情,瞬间又变得起伏不安,何知夏可以面不改色地在任何人面前撒谎,除了顾青燃。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顾青燃毫无情绪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时,何知夏都会感到恐惧。

不是害怕被暗恋之人讨厌的恐惧。

而是在同类人面前——

无从隐藏的恐惧。

两个虚伪至极的人,在第一眼对视中,他们的卑劣便已完全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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