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轻早上进实验室就感觉同僚们的眼神有点不对。每个人看着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眼神里似乎还透着股同情。同情？沈轻轻长到这么大，除了爸妈去世那段时间，平时还真没在别人眼里见到过同情。

正准备无视这些人的目光，同实验室的一名研究员凑了过来，满脸关切：“沈老师，你最近还好吧？”

“还行。有什么事吗？”沈轻轻挑眉。

研究员有点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拿出手机给她看：“我们看到你上热搜了。”

沈轻轻接过手机，看到一个热度高的新词条——“沈氏双姝疑似学历造假”

点进一看，好家伙，浏览量都上千万了。其中最火的一个帖子是用文字转图片的大字报。写了沈妍跟她的求学经历，存疑的地方全部做了标记。比如说她小学就上了四年，上大学的时候年龄才十五岁。还有她从本科到博士阶段发的论文数量，上百篇，看着非常惊人。沈妍的求学年龄没问题，但曾经因故休学一年也被拉出来大做文章。

这些信息在她和沈妍火出圈的时候就被人扒出来过，只不过当时是一片赞美和艳羡的声音。而现在，这些帖子下方却充满了阴阳怪气的质疑和恶意揣测。沈轻轻的研究课题“人造梦”以及她和沈妍合作的项目，甚至研究所也理所当然的成了攻讦对象。网友们怀疑沈轻轻的学历和成果都是靠钱买的，上百篇论文要么是抢了别人的功劳，要么是水刊的。这些评论一个个说得信誓旦旦，分析得有理有据，不明真相的网友给他们疯狂点赞。

看着乌烟瘴气的评论区，研究员同情地拍拍沈轻轻。

沈轻轻朝她笑了笑。表面上无奈，心里却激动了起来——这把火总算是烧到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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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妍跟覃睦连着两天跑客户，费了好一番口舌终于成功说服那两家医疗机构暂时不跟他们解除合作。

回到公司楼上的公寓里，两人一起吃外卖的时候，覃睦终于逮着机会继续两天前的话题了。

“现在的舆论风向已经恨不得把跟沈家沾边的人都打上‘十恶不赦’的标签了。你还一点不着急，是因为事情还没超出你们的预计？”覃睦停了筷子，盯着沈妍，眼里有一点吃味，“我跟你朝夕相对，怎么不知道你跟沈轻轻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沈妍抬头，睨他：“这会不叫‘沈老师’了？”

覃睦哼了一声：“心寒，都不拿我当自己人。”

沈妍也哼：“你都猜差不多了还问什么问。”

覃睦收起了笑闹，放下筷子正色问道：“几年过去了，证据还有吗？”

沈妍停筷，表情也正经起来：“有，还挺硬。她够能憋的。”

覃睦闻言色变：“难怪你会说她在引导你。也就是说，你通过第三方机构举报医院，是在沈老师的计划里？她跟我们合作的时候就在计划了？”

“或许比这更早。如果我没猜错，沈轻轻从我被关精神病院就开始布局了。”

覃睦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她两三年前就算到了现在？”

沈妍平静地瞥了他：“这么惊讶干什么，你忘了她是做什么的吗？”

覃睦噎住。沈妍继续说：“‘人造梦’的系统本身就自带推演能力。我猜我困在各种人造梦里的那段时间，沈轻轻应该没少搜集我的性格数据。你猜，她实验室会不会有我的虚拟模型？”

“沈老师搜集了你性格数据，放到她的大模型里让程序推演？我承认现在的‘人造梦’算法非常厉害，但它的准确的是基于大基数群体，个人行为不可控太多了。她就算搜集了每个关键人物的模型，也很难保证结果和现实一致。”覃睦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沈妍支着下巴朝他摇头：“收收你的理科生实验思维吧。她只是借用模型提高成功率，又不是要做无干扰试验。你也说了人是活的，具体行为不可控，沈轻轻也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好吧，有偏差了她及时修正迭代不行吗？”

“这倒是……”覃睦被说服，好一会才说，“真可怕。”

沈妍推开饭盒：“嗯？”

“我没想到，沈老师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人。”覃睦感慨。

沈妍并不意外：“她没得选。她跟沈家只有血缘关系又没有什么亲情。别说她了，就算是沈陌，想动医院的利益链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覃睦越听脸色越严肃：“医院的水这么深？那你说，这次警方调查会不会不了了之？流传出来的名单上有些人能量可不小。”

沈妍摇摇头，目光锐利。她朝落地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覃睦去看外面忽然阴云密布的天。意有所指地说：“你看，天马上就要变了。”

———

质疑沈轻轻的帖子热度还没降下去，沈轻轻所在的研究所就发布了一则澄清公告。公告里十分详细地公示了沈轻轻的学历、成绩、学术成果，以及她加入研究所那年，研究所的招聘要求。在这些有迹可查的证据面前，那些被有心人用拼接出来的质疑贴顿时失去了可信度。

在发出公告的同一天，研究所还转了一则国外的采访视频，被采访的人是国外的一家权威医疗机构的负责人。他们机构将沈轻轻“人造梦”的算法模型应用到精神类疾病的治疗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那家权威机构的采访中，负责人毫不吝于夸赞，甚至用“划时代的发明”、“将铭记于人类的历史”等词句来赞扬沈轻轻和她带领的团队的研究成果。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至少有13.6%的人在忍受精神疾病的折磨，如此庞大的患者数量，却因为疾病的特殊性导致人们对精神类疾病的研究一直停留在粗浅的层面。而现在沈轻轻女士和她的团队研发的脑机交互设备，能够通过干预人类脑电波来给人制造梦境，等于构建了一道连接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桥梁……”

有了外来的和尚念经，再经过自媒体和营销号的推广，这段视频的播放量很快就突破了千万。

沈轻轻接连上了热搜，她从前的同学、老师也纷纷现身替她辟谣。这时候，一心沉醉科研没有公布任何社交账号的沈轻轻却突然在视频平台注册了账号。

账号下只有一条新拍的跟大家打招呼的视频。视频里，沈轻轻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以后就放出了重点信息：“今晚8点，我会在这里开通直播，直播内容暂时保密，但是我保证会给大家带来一个大瓜。”

视频发布不到半小时，就被买了推广。

沈家的各种新闻最近闹得沸沸扬扬，沈轻轻这个沈家的真千金第一次开直播，平台自然不会放过这波流量。在视频发布到直播开始前，各种广告和推送吊足了网友的好奇心。一开播，直播间就涌进来不少人。有对科研大佬感兴趣的，有等着吃豪门瓜的，也有等着看沈轻轻直播带货过来骂人。

八点整，调试好设备的沈轻轻按时出现在镜头前。她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像是刚刚结束工作。沈轻轻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对着镜头举起了身份证。

“我，沈轻轻，实名举报沈氏集团名下的医院偷取患者健康器官进行贩卖。”

平平淡淡一句话，差点引爆直播间。弹幕都不淡定了，满屏震惊。直播间的人数也因为她的这句话飞速增长。

沈轻轻看了眼人数，拿出准备好的照片举到镜头前。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她眨了一下眼睛：“照片上的人是把我没有血缘的爸妈。三年零八个月前，他们在前往我表彰大会的路上双双出了车祸，于上午11点30左右送到沈氏集团旗下医院进行抢救。也是在那时候，才发现我和沈妍二十多年前被抱错了。相信直播间的朋友很多都看过相关报道，我就不赘述了。”

沈轻轻说着放下了照片，单手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我爸妈抢救过后住进了医院的ICU。我每天都去探视，清楚他们的生命体征在逐渐平稳，有大概率能醒过来。但是在他们入院第六天的时候，监护仪上的数据突然变差。这里是仪器采集的数据对比。”沈轻轻举起了她保存的仪器数据。

“都进ICU了，救不过来也正常吧。医生又不是神仙。”弹幕有人质疑。

沈轻轻似乎看到了那条弹幕，说：“我本来也以为是爸妈挺不过去，但是我本身也学过医，对监护仪这些医疗设备非常熟悉。后来看照片的时候发现，医院给爸妈换过监护仪。”她指放大照片的角落，直播间的观众清楚地看到两台设备不同的编号。“爸妈身体数据变差就是从更换监护仪那天开始的。”

她把“数据”两个字咬得很重，终于有机灵的观众意识到了，通过弹幕问：“我没会错意吧，主播的意思是，不是身体情况真的恶化，而是仪器上的数据恶化，仪器作假？”

这条弹幕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一些没反应过来的人问：“啊？医院作假？图什么？”

“主播说举报医院贩卖器官，难道是沈家的医院故意伪造病人救不活的假象，然后骗家属签遗体捐赠？”

“我没有签。”沈轻轻说到这里，她一直平静到有点人机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我没有签字，但他们的器官还是被取走了。后来我才知道，我爸妈入院前，就有位大人物在沈氏集团的医院里等待器官，我爸妈的年龄虽然稍微大了一点，但是配型非常成功。也就是说，从他们被送进医院抢救的那天起，就注定他们没法活下来。”

弹幕再次炸了，直播间人数也在短时间飙升到了榜一。

“主播怎么确定爸妈被摘了器官？”

“都三年多了怎么才举报啊？”

“肯定是看到沈家医院被调查的新闻才确定的吧？”

“爸妈的器官都被摘了吗？夫妻俩都跟大人物匹配上了？”

“会不会只有一个人匹配上了，弄死另一个是为了灭口呗。”

“沈家医院弄死了真千金的爸妈，这也太狗血了！”

……

弹幕刷得飞快，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镜头突然黑了，直播却没有中断。

搞不清楚状况的观众狂敲问号。

“？？？”

“什么情况？”

“被掐了吗？”

“直播没断，主播信号出问题了吧？”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的时候，一片漆黑的镜头里，传来了两个陌生的声音。听得出是两道压着嗓子聊天的声音。

“这两个人受伤严重，摘了器官怕下不来手术台。他们女儿看起来好像懂医理，不会发现来闹吧？”

“不可能。早就换了仪器，也跟她说了很难救活。她就算录像也看不出什么。而且她一个年轻女孩闹不起来。我听说她好像还不是亲生的。”

“怎么觉得有点可怜。”

“不可怜的你敢用吗？还不就是知道这两口子都是小老百姓，也没什么亲人，才选了他们。”

“吱——呀”

两人的对话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

“韩主任！”聊天的一个医生好像吓了一跳。

就听那个韩主任说：“躲这里聊天，要不要再给你俩一个喇叭，出去宣传一圈？”

接下来听到两个医生连声道歉，然后声音逐渐杂乱，消失。

“我去！”

“什么大人物可以随便摘人器官啊？那以后谁还敢去医院抢救啊？”

“天龙人敢啊。反正有小老百姓提供器官。”

“跟天龙人刚，主播不会有事吧？”

“肯定不会有事，这个小姐姐是很厉害的科学家，国家会保护的。”

“帽子叔叔都查他们家医院了，绝对还有其他受害者，可以联合起来。”

“我给小姐姐加点人气，关注度高他们就不敢下手。”

镜头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沈轻轻眼圈已然红了。她站了起来，朝镜头鞠躬：“谢谢大家，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手头上的证据都已经移交给警方。包括不太方便在直播间展示的。”说完，她干净利落地关了直播，徒留意犹未尽的观众们。

看了直播的覃睦小心翼翼看了几眼沈妍。立刻收获了一掌：“不用可怜我。面都没见过。我真的不伤心。顶多有点感慨。”

覃睦松了口气，这才问沈妍：“那个大人物是谁，你知道吗？”

沈妍扣了扣指甲：“嗯。沈微举报沈陌的跟一起行贿案有关系，受贿的那个就是。”

覃睦：“这么巧？刚好他倒台，沈老师就举报……”

沈妍耸耸肩：“谁知道呢？天意吧。”她说着踢了脚覃睦的椅子，“别想这些没用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