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约在明日酉……午时吧，我先走了。”林壑瑶挥挥手，向杜若告别。
她的金主大人没事，但她摊上事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问心堂不会把她剥皮抽筋吧？
当然不会。问心堂位于试道峰峰底，隐宗门人触犯门规时，一律在此审讯行刑。依照门规所言，星神峰上扰乱同门切磋，板笞五十是基础，无特殊情况，上限二百。
林壑瑶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在擂台上将门规侃侃而谈，现在再装不知道似乎也来不及了，撇开试探之心，林壑瑶运转青云步法，全速向问心堂奔去。
只要不罚贡献……想起瀑下双修罚没的恐怖贡献，林壑瑶艰难地扯动嘴角。
“问心堂”。
抬眼望向试道峰底的石匾，她带着好奇之心，匀速走了进去。
跟她想象的不同，问心堂内的环境非但不幽暗压抑，反倒比别处更亮堂三分。
至少她能看到的地段是这样。
问心堂，问心、问心……林壑瑶若有所思，开创此处的前辈是个妙人。
前方有三道玉石砌成的台阶，按门规所言，分别对应天、地、人，一旦迈上了这三道台阶，就意味着……
“来者何人！”
四名身穿黄袍的弟子将她团团围住，前方的两人已经摁上了她的肩膀。
得，眼下这情况，她也没法行礼：“见过四位执事，弟子林壑瑶，于星神峰上扰乱杜若杜师姐和方槊师叔对战，前来领罚。”
“原来是你，”领头的两位弟子虽说表情放松了一瞬，可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未轻，“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但宗有宗规，规矩不可废，依照门规，依然要审你。”
四名执事不再多言，随即轻车熟路地给她的双腕系上了透明的丝线，林壑瑶抿抿唇，上次被禁绝灵力仿佛还是昨日。
“定魂长老。”
“参见定魂长老。”
中年模样的女修一挥手：“好了，都起来吧。小弟子，你上前来。”
待林壑瑶走到场地中央，她点点头：“且将你所犯过错一五一十道来，莫要有遗漏和欺瞒。”
好新奇的体验。林壑瑶面上不显，心里正在暗暗揣摩周围的环境。
香炉静燃，被这不知名的熏香一呛，她只觉脑海中回忆格外清明；还有定魂长老所站的高台，也隐隐有威慑感传来，不知是金丹修士的作用还是高台特殊。
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将前因后果尽量详细地讲出，台上的定魂长老看着不动喜怒，周围的执事则时不时点头皱眉，她将这些发现一一记下。
“你是说，你刚从丹房里出来，又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星神峰，对吗？”
这有什么疑点吗？林壑瑶不解道：“正是。”
“然后你施展了缠绕术和冰盾术，还使出了灵剑？”
“实不相瞒，”她尴尬地道，“诸位可知最近丹房门口发生的炸炉一事？弟子认为丹师炼完丹，正是虚弱的时候，这才从中汲取教训，将灵力恢复至五成才走出丹室。”
定魂长老眼前一亮：“有道理，本座这就提醒百花，教玄机峰弟子都按此行事。”
玄机峰安逸之心渐起，这林小弟子倒是见微知著，懂得自保，或许可以借丹炉一事发挥，给他们敲敲警钟。
看到定魂长老这态度，林壑瑶松了一口气，至少友好是多于敌意的。
“杜若与方槊乃是合规切磋，此事你可知？又为何要阻拦二人对战。”
她沉思道：“弟子不知为何练气期的杜师姐会同意与方师叔切磋，但弟子知道，刀剑无眼，哪怕方师叔无心取师姐性命，这一战，师姐也极有可能殒命。”
此事她还得仔细问问杜若才是，她的金主兼第一号学生怎么会好端端地想不开。
执事仍有疑点不解：“星神峰上发生之事我们也有关注，按理来说，你的灵力应该全消耗完了吧？是如何快速来到问心堂的？”
“不要妄想撒谎，你的弟子令牌上可没有乘坐法器的记录。”
终于问出来了。
林壑瑶微笑，她全速赶往问心堂，不止是为了早些解决此事，更是布有一局。
“回执事，乃是施展青云步法。”
把何师兄供出来？不可能的。撒谎？她也不打算做。
“这……”执事面露疑色，“可是服用了丹药？”
林壑瑶弯腰鞠躬，并没有回他的话：“此事关乎个人机缘，此案也不涉及门规所列的特殊条目，弟子恳请定魂长老裁定，还请执事见谅。”
定魂长老，神识方面的高手，并非试道峰修士。
“也罢，”对方目露兴趣，“你们都下去，这点小事不劳烦其他金丹或身居要职的同门见证，我来就是。”
与其费心结交或出钱办事，不如趁着这股东风把疑问解决了。
为什么她修炼完后总能马不停蹄地去往下一处目的地，为什么她灵力消耗完总是恢复得格外快……或许眼下即可得到启发。
今日问心堂主持长老，正是定魂，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
“好了，小丫头，有什么事就说吧。”
林壑瑶一愣，手腕上的丝线消失了。
“回禀长老，弟子每次灵力消耗超过三成，似乎就会……自动恢复灵力。”
“但是很缓慢，恢复量也很少，好在青云步法不需要消耗多少灵力。”
所以，金丹修士乃至筑基，都可以知道，这点回复量在人家眼里实在不值一提，唯独练气不可以。
“此事弟子曾在藏书阁查询，亦是只找到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
“是吗，”定魂听闻这话，低头沉思，“施展你灵力消耗最多的法术给我看。”
灵力消耗最多？那必然是……“献丑了。”
三枚火球自她掌中疾速飞出，在堂内横冲直撞。
一枚火球是她控制的极限，但不是生成的极限。
定魂轻笑了下，火球眨眼间平息下来，变成一朵栩栩如生的炎花。
她将握住林壑瑶，将灵力探至对方体内，半晌，才道：“你说的不假，确实是会缓慢恢复。”
林壑瑶则是有了新发现，定魂将灵力探入时，她的恢复速度比平时还慢。
难道这功能还有排外性？
说罢，定魂挥袖，二人面前浮现一面透彻的圆镜，她的灵力不由自主地向圆镜输去，林壑瑶暗暗惊讶。
“嗯……灵根纯度七十，尚可。”
“不对不对，还有亏空？小弟子啊，”定魂好奇地看向她，“你这是被谁给吸了灵性？”
“弟子从未发现亏空一事。”
“恢复一事，我亦无解，不过我隐宗藏书阁内有一《荒古补天录》，推荐你去看。另外，灵力自行恢复一事并非个例，不过通常最早都出现在筑基以后。”
此书她闻所未闻，费心谋划得来了回报，林壑瑶感激道：“多谢长老指点。”
“好了，进来罢，”定魂一挥手，含带灵力的声音穿透堂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就罚你……多少好呢？”
来了，林壑瑶暗暗一凛，这话可不是在问她，她低头行礼，聚精会神地等待裁决。
“一百吧，崔执事，施惩。”
“是！”
黄袍男修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玉板，似尺非尺，尺寸和厚度要比寻常尺子多出太多。
玉板似乎久经风霜，边边角角都被磨圆润了许多，她依言伸手，准备细细感受一番。
“啪、啪！”
板子毫不留情地抽了上来，林壑瑶小臂一晃，险些连手都伸不稳。
隐宗惩具做工真扎实，不知道刑具是何光景，有空可以来围观……“啪！”
火辣辣的刺痛和钝痛打断了她的思考。
林壑瑶心思稍歇，也罢，先挺过这段时间再想。
就在这时，她一低头，闻到了腰上香囊的清冽味道。
板子打得她呼吸都不稳，断断续续，清心莲的香气反而因此更加强烈，林壑瑶只觉一边烈火浇油，一边寒彻幽谷，胸腔难耐异常。
“啪！”
疼痛之下，她猛烈地吸了口气，双手早已被抽至红肿麻木，却在这时，她识海中传来一阵阵清明。
连带着浓郁呛人的香气也为之清淡，林壑瑶的肩头前所未有地放松，一时飘飘然不知何在。
舒爽之下，“嗯啊……啊”随即她猛然回神，自己在受惩，林壑瑶不禁轻吸口气，赶紧端正了神色。
行惩的崔执事表情仿佛见了鬼，震惊无比：“天杀的，你在叫什么！”
“嗯、我，我不知道啊……啊！”
玉板开抽之后，她一直注意仪态，尽量不要让自己失态，此刻因着答话，喉间的音节一时没控制住。
崔执事行惩也有几年了，见过咬着牙硬撑的、打了两下就放声尖叫的，甚至还有的妖修被打出了原型。
这这这，这人却是在呻吟什么？
“执事大人，你这板子是不是嗯、取错了啊。”
林壑瑶也懵了，怎么越抽她识海越清爽？
隐宗这是惩罚还是奖励？定宗规的人正经吗？
“你！你不要再叫了，”崔执事咬牙切齿，“不然按扰乱施惩处理，再加一百！”
那太好了。林壑瑶眼神一亮，虽然她的手好像要被抽烂了，但抹点药修养几天转眼便能痊愈，修行进益才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