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调到最大，苏暗站在花洒下，皮肤被高温热水烫到发红，仍旧没能缓解黎青禾附到她耳边说那句话带来的酥麻感。

袅袅升起的雾气，被雾气遮挡的镜子，这狭小的空气内还能依稀闻到上一个人遗留的气味。

很淡，又很浓。

苏暗心一横，将水龙头拨到另一边，水温顿时变冷，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就连皮肤上都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这才压下了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还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什么都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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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暗有早起晨练的习惯，早上六点闹钟还没响，她已经醒了，换了运动服用冷水洗了把脸便拿着钥匙出门。

黎家最好的一点是在市中心，去哪儿都很方便，下楼就有公园。

这个点的公园里大多是退休的爷爷奶奶们，苏暗沿着河跑三圈，脸不红气不喘的，跑完了以后又在楼下买早餐，原准备买两个包子自己吃，后想想又给黎青禾也买了一份，同样两个包子一份豆浆。

苏暗拎着早餐回去，周倾已经去上班了，客厅里没人，她坐在餐桌前吃掉了自己那份早餐，盯着黎青禾的门看了几分钟，那门仍旧没动静，干脆回了自己房间。

临近中午，苏暗收到了周倾的消息，让她点外卖或是去楼下饭店吃。

苏暗回复了个嗯后，周倾又说：【青禾没回我消息，你去看看她醒了没。】

周倾：【下午两点家教老师来，你提醒她一下。】

苏暗：【好的。】

放下手机，苏暗去敲黎青禾的门，同时看见餐桌上的包子没动过。

两分钟后，黎青禾不耐烦地打开门，“做什么？”

“吃饭。”苏暗温声笑着说：“还有补习。”

“我不想吃，也不补课。”黎青禾啪地一下关上门，隔了会儿才门内传来她烦躁的声音：“天塌了也别影响我。滚！”

看得出来，黎青禾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下一秒，接连两声闷响从她房间内传来，像是拎了个抱枕扔在门上。

苏暗在房门口踌躇几秒，闷闷地应了声哦，转身拎着两个包子去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就算是她的午餐了。

而黎青禾在房间内一直没出门，苏暗则是回房间拿了套卷子在做。

高二上学期的数学卷，做完以后成绩不太理想，110。

有些知识点还是没掌握。

苏暗一边心里总结一边飞速写错题集，只挑了最后那道大题写上去，感觉是挺经典的题型，研究通了的话应该能给之后省不少力气。

还不到两点，门铃响起。

周倾给黎青禾请来的家教老师个头不高，圆脸，戴着黑框眼镜，格子长裙，比老师还老师的经典装扮，到家以后看见苏暗立马打招呼，“青禾是吧？你妈妈喊我来给你补一下数学。”

“我不是。”苏暗纠正道：“我是苏暗。”

“苏暗？”老师一愣。

而后翻了下手机，苏暗余光扫到周倾给她发的消息是：【我家里还有个小孩，明天你一起带带，她很聪明。】

“哦，你就是很聪明的苏暗同学。”老师略有些认错人的尴尬，又问她黎青禾在哪儿。

苏暗指了指那扇关闭的门，“房间。”

当老师还没敲门的时候，那扇门缓缓打开，黎青禾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扎了起来，懒散地倚在门框上：“进来吧。”

苏暗抱着试卷跟在老师后边进了她的房间。

黎青禾的房间是苏暗那间的两倍大，但也很乱，书桌上杂七杂八地摆了很多画笔、画纸，还有一些手工作品。

黎青禾却毫不在意，“你们随便坐。”

老师有些局促，苏暗则默默地收拾起了桌子，没几分钟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而黎青禾的那些手工作品都被她放到了层架上，画纸画笔则收到了抽屉里。

老师让黎青禾拿出期末考试的数学卷，黎青禾直接把一摞卷子都扔在上边，卷面分都不高，很少有一门能超过60分。

老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黎青禾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讲吧，不管你讲什么我都会跟我妈说你教得很好。”

老师：“……”

苏暗有些后悔走进这个房间。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房间里自学。

“我们还是讲你的数学卷吧。”老师从那一堆卷子里翻开成绩，鲜红的28分，愣了。

苏暗从她绝望的眼神里看到一句话——我就没教过这么差的学生！

“全是我蒙的。”黎青禾在一旁淡淡补刀，“不会算。”

老师闻言更绝望了，但过会儿又充满希望地笑笑：“没事，我们慢慢来。”

事实证明，在教学这件事上，并不是慢慢来就有结果的。

黎青禾对待家教的态度并不像对苏暗那样嚣张跋扈，但也没尊重到哪儿去，在房间里听她讲课讲到一半就会玩手机，后来老师把她手机没收后她便无聊地抠指甲，反倒是苏暗在一旁听得受益匪浅。

最后的半小时，老师让黎青禾讲那些题重新算一下，将目光投到了苏暗身上，已经做好了绝望的准备，没想到苏暗直接拿做错的那道题问她。

一道大题讲了半小时，涉猎到很多高二的知识点，黎青禾听得云里雾里，也没算题，胳膊撑着脑袋搭在桌上，转着一支笔慵懒又随意地瞥向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她们。

真无聊，真令人厌恶啊。

明明是她的房间，明明她有更合适的学习环境，此时却要被陌生人入侵。

就连家教老师都要跟人一起分享。

而老师在看苏暗用自己的思路解出那道题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离开前还感慨：“你们姐妹俩个还真不一样。”

“老师你近视得厉害吗？”黎青禾忽地问。

老师一怔，扶了扶自己的平光眼镜，“还好，怎么了？”

“以后别戴这种装饰性的假货了，去眼镜店配个有度数的，要不哪天瞎了都不知道。”黎青禾说。

苏暗反应快，在老师发火前温声道：“我们不是亲姐妹，老师。”

家教老师走的时候还在碎碎念，别生气别生气学生都是猪。

等送走家教老师，这家里又变得安静下来，苏暗一转身就看见黎青禾倚在房间门上，那双眼锐利地打量过她身上的每一寸，从头到脚。

“你怎么还没滚？”黎青禾不疾不徐地说。

苏暗抿唇，又扬起一抹笑：“刚才的题你会了吗？我可以教你。”

“不用。”黎青禾说：“你滚出这个家。”

苏暗不语。

漫长的无声的对峙，黎青禾忽地伸出拳头砸了一下门，“真他妈烦！”

话音落下，再次嘭地一声关上门。

家里多了个陌生人的感觉让她很烦躁，尤其是这女生长得温顺，行为乖巧，几乎是处处都按照她爸妈的喜好来长的，黎青禾讨厌跟别人共享自己的东西，更讨厌跟别人共享自己的家。

……

这天晚上周倾加班，又让苏暗喊黎青禾一起去吃饭，但苏暗刚走出房间就看见黎青禾在穿鞋。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套头卫衣，淡蓝色喇叭牛仔裤，白色帆布鞋，一身都是名牌，看见苏暗后有些厌恶地扫了眼，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苏暗自己去楼下吃了晚饭，吃过晚饭后去附近的公园闲逛，正准备回家时看见了黎青禾。

她跟一个长得高大的男生站在一起，很痞里痞气的那种帅，就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古惑仔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苏暗多看了几眼，在黎青禾发现她前离开了那里。

黎青禾不想下楼，在房间里窝了一天，姜顺非给她打电话让她出门，说是给她带了好东西，结果下楼一看就两条鱼。

黎青禾直接在他屁股上踹了两脚，“你有病吧？耍我玩呢。”

“我今儿钓了一天呢黎姐。”姜顺憨笑：“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黎青禾抿唇，几秒后吐出两个字：“傻哔。”

姜顺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贴过去，“我黎姐说的对。”

“没事儿我回家了。”黎青禾心里气儿正不顺呢，也懒得跟他在这扯闲篇，但姜顺拉住她，一副八卦的姿态问道：“黎姐，听说你爸妈从孤儿院给你领回来一妹妹，做亲子鉴定了吗？是你爸的还是你妈的？”

“你爸的。”黎青禾没好气地说。

姜顺愣住：“我草？特么的不会吧？咱俩……？”

黎青禾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上，“你是不是真傻哔？”

姜顺他爸跟周倾是同事，还是周倾的直属上司，两人算从小一块长大的，所以姜顺话没说完黎青禾就知道这丫脑子抽风又想到歪处去了。

不仅歪，还很邪门。

“哦，那就是你爸的。”姜顺又总结道。

“都不是。”黎青禾说：“就是个孤儿。”

“那你没把她赶走啊？”姜顺深知黎青禾的脾气，那可真是占有欲爆棚翻脸不认人说发疯就发疯的主，小时候一个远方亲戚来串门，她妈把她的洋娃娃送了出去，黎青禾一回家就开始发飙，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硬是去那小孩家里把自己的洋娃娃拿了回来。

拿回来了，但再也没玩过。

用黎青禾的话说就是这东西是我的，就不能给别人。

黎青禾沉默了。

姜顺凑过来问：“怎么样？用不用哥们儿帮你解决？”

“怎么解决？”黎青禾挑眉。

“找人套麻袋把她打一顿，让她再也不敢去你家。”姜顺刚说完就被黎青禾踹了一脚：“我就知道不能靠你这个猪脑子。”

“那你准备怎么办？”姜顺揉了揉腿，“总不能就让她在你家赖着啊。”

“不知道。”黎青禾顶了下腮，语气烦躁：“我妈给我约了补课的，我明儿准备去我姥姥家过暑假，开学前再回来，到时候申请住校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也就两年，考完大学直接离开。

“真走啊？”姜顺哀嚎：“黎姐，没了你我可……”

他煽情的那一套还没使出来，黎青禾就白了他一眼：“滚你丫的！找你那帮狐朋狗友玩去吧，少搁我这儿装蒜。”

姜顺讪讪一笑，“我朋友最近看上一妞，正热火朝天追着呢，给你看看照片。”

“没兴趣。”黎青禾说：“少拿姑娘那点事儿做谈资，你跟着贱咱俩就绝交。”

“我肯定不啊，给你看纯是因为我觉得人家漂亮。”

黎青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姜顺在后边追，“黎姐黎姐，你腿是装了马达嘛。”

黎青禾甩掉了姜顺这个跟屁虫，回家以后客厅仍旧是暗的，那个新来的人安静到仿佛不存在，只有她从前书房，也就是如今苏暗的房间，门下透出的那一点光昭示着这个家里还有其他人在。

黎青禾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发现跟她离开前有细微差别，经过观察发现书桌被收拾得很整齐。

就连桌上用铅笔画图掉落的黑色残渣也都被擦得一干二净，而她的手工作品整齐地摆在一层，她喜欢的手办摆在另一层，甚至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放置。

而她的桌面边缘处放着平整的两张卷子，两张A4纸，上边工工整整地写了今天下午老师讲的那一份卷子每道题的详细步骤，甚至在重要的地方标了红，堪称模范生的模范笔记。

然而下一秒，黎青禾拿着那两张纸径直推开了苏暗的房门。

苏暗正准备换衣服去洗澡，刚脱掉上衣，房门却被推开，黎青禾愣住，苏暗手忙脚乱地拿自己的衣服，脸上飞速蹿上一抹红。

黎青禾下意识关上门，但几秒后又推开，苏暗已经穿好了上衣，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摆。

“都是女的，有什么不能看的。”黎青禾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苏暗没理会，只问：“你有什么事吗？”

黎青禾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然而刚才蓄起来的气势汹汹早已消散殆尽，皱着眉把那些纸朝苏暗扔了过去。

A4纸洋洋洒洒像是下雪一样落在地上。

黎青禾冷声道：“不许进我的房间，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