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被推得一踉跄，发丝遮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对方那探出来舔了舔唇的舌尖。
“上次……”
“上次的触感都快忘了。”
柠黎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话，竟然会从洛修口中说出来。
他喘着气与对方拉开一段安全距离，想说的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难以置信：“洛指挥官，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儿子？”
洛修低下头，沉沉地看着他。
记得。
但是，那又如何？
他又朝他靠近一步，抬手抚上柠黎尔的脸，拇指暧昧地在他脸上摩挲，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早就不是了。”
柠黎尔偏头躲开，眼眶微微泛红：“就算没有父子情分在，我们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这样对我，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他早就羞愧过了。
那天晚上他坐在沙发上想了一夜，想通了。
所以现在对方如此指责他，反而像调情。
看着对方依旧平静的眼神，柠黎尔这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如果洛修真的不放他离开，如果他真的打算在娶妻的同时和他保持这样的关系……
他打了一个寒战，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洛修身体微微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修开口了。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没有要过赡养费，现在收一点，不过分吧？”
柠黎尔再次企图唤起对方的良知：“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很像耍……”
“我不要。”
“我就要你。”
洛修抬起眼睛，沉静地看着他，只是此时他的眼神较之往常暗了几分：“我就是在耍流氓。”
“你……”对方竟如此没脸没皮，柠黎尔想起他这几日所为，又一瞬红了眼眶，抬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洛修，你真不要脸！”
洛修从未想过「不要脸」这种话被会用来形容他，可一切的羞耻在他眼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眼前这个人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你为什么来这里？”
洛修感受着左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却是轻轻笑了。
“难道不是想让我像小时候那样，把你从灌木丛里带出吗？”
柠黎尔眼顿时缩得像针尖儿一般小。
他站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一分钟。
是这样吗？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柠黎尔崩溃呐喊，“你对我有意思的时候，我主动，你要结婚了，我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洛修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而是认真地看着他说了一句……
“柠黎尔，我喜欢你。”
“我爱你，想和再次成为家人。”
——柠黎尔忽然卡了壳。
像一只全身竖起刺的刺猬忽然被翻过来，rua了rua肚皮。
还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放在自己身上的拇指，疑惑对方是怎么穿过身后刺碰到自己的。
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可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他没有办法再去思考。
他说……
他喜欢他、爱他，想和他再次成为家人。
柠黎尔愣愣道：“这是……表白吗？”
“是。”
对方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最开始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我的儿子，可后面发现我想要的并不止于此。”
“在你把我当做陌生人的时候，在你说要离开我的时候，我都无比痛心。”
“现在，我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并决定为此承担责任。”
“柠黎尔，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给我再次追回你，和你相伴一生的机会。”
洛修的眼神是如此真诚、炙热，蕴藏其中的神采烫地他分毫不敢直视。
他在渴求他的回应。
柠黎尔垂下头捂着脸，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此时的表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
他在梦中模拟了无数次的事，竟然成真了。
是他亲口承认的。
对方轻轻捉住了他的手腕。
他没有反抗。
他也就顺势轻轻将他的双手拉了下来，露出他那张带着泪痕，带着怯意的脸。
柠黎尔觉得自己仿佛浑身赤裸地站在洛修身前。
他的一切不安、怯懦、以及疯狂的爱意都被对方看得明明白白。
对方并没有在意他的这些不堪，只是站在他身前温柔地俯下身注视着他，告诉他，他爱他。
诱他同他一起吃下禁果，一起坠入深渊，一起被世俗唾弃。
要不要和我一起？
柠黎尔双臂搭上身前人的脖颈，用力吻了上去。
“好。”
纵然身前是万丈深渊，无间地狱，他也愿意与这个人一起坠落其中。
洛修微微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身前主动的柠黎尔。
而后反应过来，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较之上次更为绵长，温柔，也掠夺了柠黎尔大脑中更多的空气。
他被吻得昏昏沉沉，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
良久，洛修才松开了柠黎尔。
他们望着彼此，毫不掩饰眼中的情愫，从这一吻之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好似有了无声的转变。
“和我回去。”洛修拉起柠黎尔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回城堡。
再次回到宴席的时候，看着席坐中央莫名出现的那个人，柠黎尔和洛修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森西坐在座位上，朝他们甜甜地笑着。
“快过来见过殿下，在那傻站着做什么？”艾米莉招呼着他们。
洛修看着森西却没动：“不知殿下今日来我家宴是……”
见森西看着洛修不接话，阿斯特小姐适时道：“他说你们认识，就陪我来了。”
柠黎尔这才想起来森西的母亲就是阿斯特家族的，原来半天不上菜，等的人就是森西？
森西这才回答：“是呀，刚从南大洋赶过来，误了一会，洛先生见谅。”
洛修抢先在森西旁边坐下：“没事，都是客人，传菜吧。”
艾米莉欲言又止，刚才洛修坐的可是阿斯特小姐旁边，实际上按理来讲，他也应该坐阿斯特小姐旁边。
柠黎尔没办法，只好在阿斯特小姐旁边落了座。
既然人都到齐了，艾米莉也就开始了正文：“其实今天让大家聚在一起，是有两件事，一件大家也知道……”
她看向洛修，明显张口欲言婚事，只是这时洛修出言打断了他：“我和阿斯特小姐早就认识，对彼此都很欣赏，但刚才我们谈论过了，我无意婚配，她也醉心事业，所以以后我们依旧以朋友相称。”
这句话过后，餐桌上的众人面色色彩纷呈。
艾米莉面上的笑容僵住，只是她很快就将自己的表情压下。
听了这句话，作为表弟，森西却明显不大开心。
他面上连一贯的笑容都不再有了，冷眼朝洛修看去：“洛先生，我们今天来可不是陪你过节日的，拒绝婚约，莫非是觉得阿斯特家的小姐配不上你？”
他们的世界里几乎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婚姻比起爱情更像合作，拒绝婚配只可能是门不当户不对。
柠黎尔倒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心里的结解开了，他不仅不是第三者，而且他和阿斯特小姐从房间一起出来也是因为在谈论这件事。
“不，阿斯特小姐很好，我很欣赏她，也愿意与她合作，只不过不是在婚姻上。”
洛修开口，语调不慌不忙，只是态度却很坚定。
“实不相瞒，这么多年不结婚，是因为我是同性恋，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的生活中出现一个alpha让我们生了罅隙。”
“这也是对阿斯特小姐的不尊重，阿斯特小姐是个优秀的omega，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上。”
话音一落，众人面上的表情更精彩了。
谁也不知道洛修是不是因为不想结婚而找的借口，但平心而论，确实有这个可能。
“洛修！你……你……”见对方不仅拒不成婚，还公然谈论自己的性取向，艾米莉两眼一黑，就差直接起身拎住洛修教育了。
之前他们虽然怀疑，但从来就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开过，眼下第一次说开，竟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森西面色则是更加难看，在他眼里洛修这就是借口，为了拒婚甚至不惜编造自己的性取向。
“好……真好……”
这一切争论的起源似乎是他，柠黎尔猫在座位上，不敢出声。
反倒是阿斯特小姐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在试图维持气氛和谐：“其实洛先生说的对，不合适的两个人没有必要强行共度一生，大家……说句心里话，现在的帝国已经是我们年轻人的帝国了，还是遵循我们自己的节奏比较合适。”
这句话说出来，气氛多少缓和了一些，但众人心里的刺还是在肉上扎着。
洛修继续道：
“今天浪费了大家时间实在抱歉，我会对各位进行赔偿，刚才我和阿斯特小姐聊得很愉快，我们在拓展半导体市场上一拍即合，确定了下一步合作，也希望两个家族不要因为我们的事失了和气。”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森西说的，作为平时不可一世的洛修，这真的已经算是很大的退步和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