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他已经有些困了,但还是立刻打开了床头的灯,微弱的光芒瞬间点亮漆黑,也让他看到了来者。
黑白相间的小猫翘着尾巴迈进病房向他走来,没有关门,最终停在他面前,蹲坐下来抬头看着他。
柠黎尔一瞬从病床上坐起身,惊喜道:“兰若?!”
毫不夸张,这是他这几天看见后最高兴的一个来访者了。
柠黎尔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他的手指陷进柔软的毛茸茸中,兰若眯起眼,一个劲地往他手心里凑,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你怎么来的?”他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摸到一半,柠黎尔忽然发现他脖子上有根绳子,他顿了一下,拨开脖颈间的毛发一看,是一个二维码。
先前看他听不清可怜,洛修给他特批了一个智脑,虽说只有几个“强国有我”视频,联系人也就洛修一个,但还是给了他些许慰藉。
他点开智脑扫了那个二维码,屏幕上出现两段字:
柠黎尔,你没事吧?现在感觉还好吗?我想知道你怎么样了,但重症病房我上不去,就贿赂兰若帮我找一下你,碰碰运气。
要是真找到你了,给我回个话,哦,你把纸条挂兰若身上就可以。(跺脚.jpg)(焦灼.jpg)
——西尔芙
看到最后的落款,他心中十分感动,似乎隔着文字也感到了对方的着急。
感动过后,柠黎尔想到了什么,足足愣了几秒,脑中的神经元疯狂跳动,突然一齐凑向大脑,迸发了新的火花。
对啊,他怎么把西尔芙给忘了?
几天相处下来,二人对彼此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共同历经生死,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
加上西尔芙本身实力也过硬,柠黎尔要是想找个人和他一起进入地下室,不是拖他后腿而是帮他,那西尔芙再合适不过了!
他立刻把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叠成小纸条挂在兰若脖颈间,又喂了他点吃的,给它用绳子往身上系了整整两袋美食才把兰若送走。
他目送着兰若离去,像是看着拜别游子的老父亲,满心不舍。
不知道它又得得绕过多少卫兵,找了多少条路才能找到这里。
柠黎尔不知道的是,现在整个军营上下差不多都知道了这是指挥官养的猫,想去哪去哪,柠黎尔都未必有它舒心。
第二天晚上,夜幕降临,柠黎尔换了一身衣服,下了重症病房,前往和西尔芙约好的楼层。
昏暗的走廊尽头,柠黎尔一下就看到了西尔芙,他快步上前。
“你……还好吗?”柠黎尔视线一下就看向她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手臂,心里升起一阵内疚。
西尔芙笑着挥了挥手臂:“没事,皮外伤,倒是你应该更加严重吧,有没有伤到内脏?”
“我不严重。”柠黎尔低下头,鼻梁在脸上投下阴影,“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帮我?”
他从很小就知道,自己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原本那一瞬间,他是做好了去死的准备的。
但关键时候,西尔芙一个与他并不相熟的人,却选择了救他。
西尔芙愣了一下:“我就是……下意识的啊,你都快要被陨石砸到了,我能不拉你吗?”
下意识将他拉过来,下意识护住他。
可能……西尔芙从来都是那个保护别人的人吧。
在社交时,挡在弟弟妹妹们身前,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也下意识拿自己的身体去别替别人抗灾。
“好啦,我们两个现在都好好的,不就是最好的吗?”西尔芙轻拍他的肩,“你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呀?”
“我……”真到了这时候,柠黎尔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心里的话滚在嘴边半天却难以说出。
似是看出了他的纠结,西尔芙主动道:“你说吧,既然让你这么纠结,那对你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事。
“你对我有恩,洛指挥官又收留了我,你有事的话,我肯定是在所不辞的。”
“这……不至于啦。”说起有恩的话,柠黎尔还是觉得对方言重了。
但听了对方的话后,柠黎尔却安心了几分,他开了口:“实不相瞒,这里有一处废弃的实验室,里面可能有我需要的东西,我想进去拿到。”
“这……”此事显然超出了西尔芙的预料,她问道,“这件事洛指挥官知道吗?”
“嗯……我不确定,”柠黎尔犹豫,“我感觉他大概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阻止而已。”
西尔芙思忖片刻回道:“我和你去。
“但是我们身上都有伤,你要先答应我,遇事不能逞强,一感觉不对立马退出,必要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洛指挥官。”
柠黎尔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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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经历生死,人也稳重了,不像从前那样抱着一处南墙使劲撞了?”洛修端着自己的保温杯,带着轻巧的调笑走进病房。
这几天柠黎尔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人好的差不多了,洛修时不时的居然要来看看他。
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蹭森西差人从主大陆皇家果园送来的最新鲜的水果。
洛修毫不见外地把一颗莲雾果送进嘴里咬得咔嚓响,三两下吃完,也就眨眼的功夫。
“洛修,你没事干好好整一下你那个破战场不行吗?天天往我这跑,吃一个病人的果篮,你好意思吗?”
“我是你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洛修将自己啃了一半的香蕉抵到柠黎尔唇边:“那个绿茶虽然人不怎么样,送来的水果还是挺好吃的,尝尝?”
香蕉心软腻湿滑的触感直挺挺地抵在他唇上,将他的唇分开,又碰了他的牙齿,那上面,是他咬过的齿痕。
柠黎尔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连忙退后,抬起右手抵在自己身前:“洛修,你神经病?!”
他以为他的语气已经够惊讶了,结果对方动作一顿,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哟,还害羞了?”
接着他用更加过分的语气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烹饪课不及格,想让我给你作弊,我就看着你弄出来一堆失败品,最后把把吃了一半的都塞你嘴里你不也没说什么?”
对方的话语将他那时的回忆瞬间拉出来暴晒,屈辱的弥漫心底。
“闭嘴!”
柠黎尔握紧拳头,他其实早就学会了工艺复杂的萝卜糕,当初洛修常年不回家,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和对方一起做些事情,这才满心期待地试探着开口求助。
那时对方的拒绝本就让他很难堪,他怎么还……能把那段过去当玩笑一样说出来?
他盯着对方,脸颊不自觉地抽动,看着对方毫无悔过的平静眼眸,忽然气上心头,抬手一扬,一掌把他手上拿着的香蕉打落在地。
洛修明显也愣了一下,柠黎尔用的力道很大,让他半个手麻了起来,绵延的痛意久久不散。
他蹙眉:“你发什么疯?”
洛修起身,动作迅捷,在柠黎尔胡乱的挣扎中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牢牢向后按在了床上。
柠黎尔用力挣扎,但他无论怎么挣扎,对方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始终如钢铁般丝毫不动。
他用唯一能动的右膝用力向上踢去,可对方却早已预判了他的动作,抬起一只腿锁住了他的两条腿。
洛修的面庞缓缓凑近,将他固定在由他构成的闭塞环境之中,柠黎尔的心跳声,连同着喉中细微的吞咽声都被无限放大,他被自己心底的异样折磨地分外不适,却无法逃脱。
熟悉的玫瑰信息素自上方蔓延开来,他竟然看见对方向他微微张开了嘴,上眼睑遮住了大半的眼瞳,只是却依然挡不住那其中锐利的幽光。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
那是渴望征服的alpha的眼神。
一些分化了的小alpha在没有自制能力前要带止咬器,避免其用信息素胡乱标记omega。
用他们的犬齿刺破腺体,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其中,完成标记,这是最原始的一种征服方式。
他瞳孔骤缩,本能地感觉到脊背发凉。
“不要、不要!”
他忽然发了疯般挣扎着,但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让柠黎尔在下一刻看到了对方在看向他时,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
他的心跳骤然漏掉一拍,浑身血液冷了下来,思绪渐渐回归大脑。
是了,刚刚只是他的错觉,洛修从来、永远都是这样。
柠黎尔自心底升起一丝无助。洛修的动作牵到了他的伤口,不知是屈辱还是什么,他一瞬间疼得眼中泛起了泪花。
“别碰我。”
他咬牙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用尽最后的力气别开了脸。
他没有去看对方的反应,只知道对方一直在盯着他没有动作。
腹部的疼痛蔓延开来,他感觉这段时间极其漫长,分外难熬。
最终对方松开了他:“不要随便挑衅我。”
他走出病房:“对了,那个挑事儿的,我已经把他赶出去了。”
柠黎尔坐在原地,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腕出神,人走了许久后,他浑身的冷汗才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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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看着手中的自诉状副本,上面的公安标识触目惊心,然而比起这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我通过了考核,凭什么把我赶出军营?!”
“违反军队管理条例,我们有权把你清出军营,你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第一军团代替受害者向法院提交了案件,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应对法院。”
“我、我不知道那里是bug,构成刑事犯罪,这、这也太严重了吧?”土豆看着声音颤抖,双手不安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面前的军人依旧站地直挺挺,不带有任何感情地陈述着。
“从你踏入战场的那一刻,所做的一切就都在监视之中,从你上次考核发现bug并选择隐瞒不报,到你故意引考生进入bug区域,我们都有证据。”
那人已经走了许久,他却站在原地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任凭外界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再刺激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