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汇报,让俄心止不住的下沉,瓷家的回绝是俄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俄清楚的了解,他认识的瓷根本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真正回绝他的不是瓷,而是瓷身后护着他的人,是他不想让瓷见自己。
可他们凭什么替瓷回绝自己,俄攥紧着手,眼神深谙,就算要拒绝也该是瓷来拒绝他。
“俄,你要做什么?”
莫斯科有些紧张的看着倏然起身的俄,他脸上还有些与朝起冲突后留下的伤痕,平添给俄增加了一抹冷削,“去瓷家。”
“可是这不合规矩—”
“你现在来和我说规矩?”
俄冷声打断了莫斯科的话,他眉眼含着讥讽,似是对自己的,也好似是对莫斯科的:“以前没见瓷动手的时候,你不天天和新西伯利亚去找北京他们麻烦?”
“事到如今倒是怂了?”
莫斯科以为他们做的小动作不会被俄发现,现在看来他知晓的一清二楚,他忍不住顶撞了俄的话语:“俄…你最近很奇怪。”
“我们那么做难道不是俄你默认的吗?”
“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拘泥于瓷?明明置之不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想要和瓷交好?甚至还为此还惩戒了白俄?”
“当家的,你是不是被瓷蒙蔽了?”
莫斯科可以列举出种种近期俄的异常行径,让他们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被瓷蛊惑了?”
莫斯科质疑的话语,像是生生在俄的伤口上撒盐,他勉强勾了勾嘴角。
俄自嘲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语:“就连你也能看的出我的‘默认’,那我于瓷而言还能算是置之不理的‘围观者’吗?”
俄唯一能安慰自己‘未曾伤害过瓷’这个虚假的借口被莫斯科打碎,他缓了下神绪,看着带有愤怒与不甘的莫斯科,俄忽然明白了瓷的疲惫与倦怠。
“你该看清楚形式,莫斯科。”
俄本不想这么敞开了名堂来说这些:“我们都被西方骗了,选择瓷不论是从任何形式上,都有利于我们。”
他闭上的眼眸遮掩了一丝痛苦,俄清楚的知道中来接触他为的便是这些。
在中的眼里他们都是伤害瓷的残渣,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俄这个看似未曾伤害过瓷的人,作为必要时期的‘盟友’。
而这种必要时期的‘盟友’宽泛而毫无约束,说不定下一秒自己便会被另一个‘盟友’所替代,也可能等中解决完瓷弱势的形式后,将他们抛到一边。
就像刚才自己与朝,中就连敷衍的见一面都不来,可想而知他们的合作是多么的表面与脆弱。
俄想要维护这岌岌可危的关系,因为他还想靠近瓷,还想要见到他,他怕中从中作梗让他再也见不到瓷,让瓷把他永久的划在他的圆圈范围之外。
俄知道中在利用他对瓷的愧疚与悔恨,他心知肚明也心甘情愿,“你可以质疑我的决定,莫斯科,但你无法质疑瓷,不是他蛊惑了我,而是我在忏悔,在祈求他的原谅。”
莫斯科到了俄睁开后那双压抑着痛苦的双眼,语气轻而易碎:“所以我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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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马上就到,请稍等一会。”
俄被领进了会客室,他骤然而起,剧烈的心跳一直没平复下来,他紧了紧手,在心里打着腹稿。
据俄所回想到的瓷,瓷是一个即便他人伤害了他,他也依旧保持着一颗干净而赤忱的心。
在瓷的眼里好似非黑即白,对他的好他能记住一辈子,哪怕那个人是否是以别的目的接近他。
就像曾经苏那般对待他,瓷仍然记着他的好,每年会去看望他的,除了自己也就只剩瓷了,俄都不知道苏怎么好意思面对瓷那一声声‘老师’,他不觉得着脸热吗?
他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了一下,摒去了不合时宜的愤怒,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唇。
俄心里其实有挺大把握瓷会接受他的善意,他会原谅自己的,唯一担忧的是他所剩无几的时间。
忽然门扉处传来一阵轻响,引得俄下意识抬眼望过去,一时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声音与画面都没有了,仅剩追随着那人的视线。
黑发的青年正慢步走来,拉着赤色外衫衣摆的手被衬托着格外的白,乌发柔顺的落在额前,黑色的眸子遮掩在轻颤的羽睫下,眼眸抬起落在俄的身上,嘴角缀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一举一动透着游刃有余的雅致,每一个步子都含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眉眼舒展而温和,眼尾微垂好像天生带着无端的情意,这是一个极具温柔的人。
任何一个人被这样的视线扫过,都无法克制的被他所吸引。
可俄胸腔中激烈的心跳声在缓缓下落,热血被冰冷的水瞬间浇灭,他眼里的期待随着那人的靠近,缓缓的破碎而幻灭。
“莫斯科,出去门外等着。”
俄的声音唤醒了愣怔的莫斯科,他还未说什么就对上俄令他胆寒的视线,整个人一僵。
“北京也先出去吧。”
瓷轻柔的声音与俄的森然宛如两个极端,气氛显然不对劲,但两人都没发出不应该有的疑惑,他们离开后关闭了门扉,只剩下俄瓷两人。
俄看向瓷的视线一点点的阴沉了下来,他缓声说道:“你不是瓷。”
“你也不是中,你到底是谁?”
被俄拆穿后的瓷没有给予他任何反应,他落座后撩了一下稍长的衣摆,指尖拿起桌上的茶盏,在俄无声而充满压迫的注视下,轻轻沏了两杯茶。
“远道而来,坐下来喝杯茶吧,上好的龙井。”
清浅的水声与氤氲寥寥而起白色的水雾模糊了瓷的眉眼与声音,俄看着眼前的人,占据‘瓷’身体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遮掩自己与‘瓷’的不同。
是没有必要再遮掩了吗?还是说——‘瓷’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我要见的是瓷,不是你。”
面对眼前呈保护者姿态的人,俄勉强能够按捺住自己焦躁的心情,他不想和这些人寒暄,他只想要见到瓷,他想要确认瓷还好好的活着!
瓷不在意俄言语的激动,他将泡好茶香四溢的茶杯推给俄,像是无论对方如何反应都不能引起他丝毫的关注。
他漫不经心的撑着手臂,孱弱的身躯在这个人的手上看不出一二虚弱,唯有稍显苍白的皮肤与浅色的唇,能瞧得出这具身体的异常。
俄焦躁的心瞬间就冷静了下来,说不定瓷也能感知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呢?
他抿了抿唇,俄不想让瓷看见自己这么难看的一面,他头微低:“……我想见他。”
俄的低声示弱,引的现在占据瓷身体的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并未有嗤笑的意味,仅是单纯浅淡的笑罢了,让俄误以为他答应了。
沾有喜意的神色刚抬起,就听到对方说:“可他不想见你。”
‘瓷’的眉眼依旧柔和,含着春水般的缱绻,却如同无情宣告着俄的罪状般,告诉他,他想见的那个人,不想见他。
“你又不是他,你凭什么替他做出决定。”
俄不相信瓷不愿见他,他攥紧了手,瓷连白俄、连朝都愿意去相信,为什么轮到俄了,他偏偏不愿见自己?
“那请问这位先生,你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见小瓷的?”
瓷散漫的碰了碰对这具身体而言太过烫的茶盏,这种感觉对瓷而言有些新奇,他看向俄沉着的脸,轻轻笑道:“是以曾经的视而不见,还是以不久前的所谓的‘旁观者’的立场?”
“伸出沾满罪恶,属于加害者的手,你认为我们会允许你再接触小瓷吗?”
他葱白的指尖卷起了耳侧垂落的一缕黑发,漫不经心而步步紧逼的言语,把俄杀的片甲不留,他的心脏像是一只手攥紧着,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极致的痛苦。
“你…全都知道,那瓷他……是不是也——”
俄的声音断续而无助,慌张而带着惊惧。
阴暗而赤裸的真相被撕开,俄所做的罪恶被完全的暴露出来,他以为过去的真相会由苏的死亡而带进坟墓,俄自欺欺人的认为瓷不会知晓他所犯下的过错。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告诉他,瓷从头到尾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苏对他的侮辱里,有着他俄作恶的行径。
哪怕年幼,又怎么会不知道揭开糖盒后,送给他人是多么的失礼,那是苏借由俄的手羞辱着瓷,贬低着他,逼迫他困于苏和俄塑造的低贱身份里。
哪怕不谙世事,在面对施暴者的恶行时,他选择了长达数年的视而不见,甚至不断再往加害者的方向靠拢。
——这样的你,配吗?
瓷散漫的站起了身,俄的失魂落魄与他的悲欢毫无关联,如此浪费时间的事情,还不如让小瓷多休息一会。
“他…会死吗?”
俄沙哑的声音让瓷的脚步微顿,他侧脸,发梢随之轻动:“你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吗?”
如果没有得到答案,那俄为什么会如此追悔莫及,又为什么会如此痛彻心扉,又为什么如此想要见小瓷一面。
“…那你们为什么来的这么迟!”
俄忽然抬起头,脸上的愤怒让他的模样变得有些骇人,眼圈通红,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既然知道瓷在遭受那些痛苦,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帮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揍醒他!
“现在他要死了,还来干什么?!补救都晚了,还来做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俄想要去抓瓷,想要扣住他的肩膀问他到底为什么,可他碰的到吗?
他碰到的不是他喜欢的瓷…而是一个陌生着带着笑…将他的罪行完全数落出来的人,一笔一笔沉重而尖锐的罪状清晰的摆在他的眼前。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俄知道自己的强词夺理,知道自己的毫无立场…
歇斯底里后是无助而卑微的恳求:“瓷,能不能出来见见我…”
他的指尖滑落,抓住了瓷的宽长的衣袖,碰到了他冰凉刺骨的手腕,俄跪在了瓷的脚边,抓着他的衣摆,低头痛苦的说道:“能不能见见我…”
“你见他有什么用呢…”
瓷不理解俄的崩溃与悔恨,他轻轻的拂开俄抓着他衣摆的手,他声音柔和却听不出任何温度:“是想从小瓷的口中,听到一句‘没关系’还是‘我原谅你了’?”
瓷看着俄松愣着跪坐在原地,他抬头看着自己,懊悔至极的眼泪滴落在了地面上,印上深色的痕迹。
俄迷茫而贪婪的视线,像是在他的身上追寻着他爱人的影子。
让瓷只觉得恶心,他抽出最后一点攥在俄手心里的衣摆,他轻声说道:“你觉得这对一个濒死的人而言,还有意义吗?”
你的忏悔,你的后悔,你的乞求,对于小瓷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会隐瞒你。”
瓷轻轻的笑了一声,眉眼微垂,口吻温和而和煦,宛若面对一个即将告别的老朋友:“…上一次,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小瓷,那就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
明艳的笑容没有任何攻击性,可他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的,缓慢着让俄睁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的愣怔着摇头,却又在瓷的视线下一点点的被击溃。
告诉俄他天真的想法又一次被现实所打垮,蔓延的崩溃攀上了他的面容。
“不可能……你在骗我…”
“瓷不可能到那种地步……”
俄笑了两声后,痛苦至极的抓着自己的脑袋,抵在地面上,发出了近乎濒死般的哽咽与嘶吼。
是在愤懑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在不甘自己的置之不理,亦或者是在悔不当初自己的冷眼嘲讽?
瓷没有兴趣知晓,他推开房门将俄悲痛欲绝的悔恨隔绝与此。
抿唇带着歉意的笑,对门外的莫斯科说道:“俄的情绪有些失衡,等他冷静后再进去吧。”
“啊…嗯,好的。”
耳边即使门扉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他依旧能听见俄沙哑而低吼的痛苦,浓烈的悔恨几乎能让莫斯科感同身受,他垂下的手有着细微的颤抖。
他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随着瓷,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瓷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是俄…开始对瓷产生关注的时候…不,还要之前。
有什么东西从根本已经悄然的改变了,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
北京挡住了莫斯科追寻的视线,他沉默着跟在瓷的身后,即便他发觉现在的瓷不是瓷,也不是中又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