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的神殿从外面看起来甚至比有些主神的神殿都要更大,不过因为这座神殿实际上是四个风神共同的居所,所以也从没有谁对此提出异议。
风神殿的位置也更偏僻一些,如果不是特地前往,一般也不会有谁会特地注意到这里。
连风神自己也不常待在这,平常神殿也没有宁芙侍女来往出入,所以也格外地清净。
阿波罗还是头一回来到风神在奥林匹斯的神殿。
跟在泽费罗斯身后,穿过外面的殿阁院廊,走在通向神殿内间的路上,阿波罗虽然已经有意克制,但还是难掩兴奋和好奇,一路都在悄悄四处打量。
之前泽费罗斯一直表现得不太情愿让阿波罗来,不仅因为这里是风神们共同的居所,也因为祂一直觉得自己的神殿太过简陋凌乱。
只是泽费罗斯嘴里乱七八糟又破烂不堪的风神殿和阿波罗现在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风神殿确实不像大部分主神的神殿那样金碧辉煌,但也与简陋破烂相去甚远。
风神殿虽然没有黄金的墙壁或是整块的翠玉铺成的地砖,但石墙和石柱上都有精美细致的彩绘、栩栩如生的神像和浮雕,细细镂刻着古神的繁复文字和精巧花纹,记录着与风神们过往有关的神明与事迹。
有些是阿波罗不认识的古老神祇,也有些是熟面孔,比如泽费罗斯和缪斯女神们一同歌唱奏乐的宴饮浮雕,泽费罗斯和黎明女神厄俄斯一起播撒晨露的壁画、泽费罗斯替赫利俄斯牵着太阳神车的陶碟、还有摆放在廊厅拐角处泽费罗斯和厄洛斯比翼而飞的陶瓶……
风神殿虽然没有宁芙居住,但因为风神神性的缘故,这里仍然充满着亲和的自然之力,不仅神殿外遍地是繁盛的植物花卉,神殿内也有很多鲜花香草作为点缀和装饰。
一路上经过好些侧殿的房间,阿波罗没法挨个进去大饱眼福,只能在泽费罗斯身后悄悄伸长脖子往里打量。
光明神也只能通过里面摆放的神具和装饰大概猜测着那些阁室的用途和主神。
和泽费罗斯从前说过的差不多,这里不仅有着西风神的痕迹,其他风神的存在感也都十分鲜明。
阿波罗沉浸在探索爱人私人空间的新奇中,而西风神泽费罗斯还在琢磨着怎么解释战神的事,一时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走着,竟然也难得的平和宁静。
只是风神殿虽然也算宏伟宽敞,但到底对神明来说也就那么几步路程,眼看已经走到内殿的门口了,泽费罗斯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借口。
反正和阿瑞斯认识的那会儿是北风神波瑞阿斯,一会儿祂们见面,自己就借口说波瑞阿斯已经休眠了,直接把阿瑞斯赶走算了。等回头阿波罗走了,自己再去战神殿找祂细说伊里斯的事。
西风神暗自打定了主意。只是等祂掀开内殿隔断的串珠飘帘,桌旁却已经不见了阿瑞斯的身影。
人呢?
泽费罗斯转动崭新的眼珠仔细从自己的寝殿各个角落都扫视检查了一圈,也没再发现战神高大健硕的身影。
战神阿瑞斯那显眼的大体格子可不像身量娇小的爱神厄洛斯,少有能被忽略看漏的时候。
虽然风神刚刚借助战神的矢车菊才恢复了视力,但小小花朵中的神力应当还不至于能够帮助它的主神阿瑞斯在自己的眼中隐去身影。
泽费罗斯偷眼看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阿波罗,祂还在四下打量着内殿的装饰,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看来不是自己眼睛的问题,是阿瑞斯真的消失了。
或许阿瑞斯也变聪明了,听到阿波罗的声音,就跟赫尔墨斯一样,自己从后门溜走了。
“你这个蓝色的花……”阿波罗看到了桌上阿瑞斯带来的矢车菊,微微惊讶地挑起了眉。
自认为危机解除,泽费罗斯才松了口气,就被阿波罗发现了战神的神圣植物矢车菊,泽费罗斯的心又被提了起来,重新琢磨起了狡辩的话术。
但是自己和阿瑞斯的交集都是太早之前的事了,难道真的要从白银时代开始说起吗……况且那时候阿波罗还没出生,很多事说了祂也未必知道……这种被小辈逼问查岗的感觉可真不痛快……
“我就知道,赫尔墨斯肯定也告诉你了吧。”阿波罗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只是轻哼了一声,“祂可不是什么靠谱的保密人。你刚刚才受伤,祂转脸就把你们的事全告诉我了!”
“……赫尔墨斯?”泽费罗斯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明白阿波罗的意思。
刚才不是还在说战神的花,怎么突然又提起赫尔墨斯了?
“你就别装了。你现在还在给祂掩饰,赫尔墨斯自己都已经承认了。”阿波罗恨铁不成钢,“祂就是为了占你的便宜,装可怜编故事骗你去当保姆,你还真信。”
“……”阿波罗说的是什么跟什么?难道自己昏迷的时候还错过了什么?
看着泽费罗斯有些茫然的样子,阿波罗只能从头说起:“你忘了你怎么受的伤了?你就是太惯着祂了!赫尔墨斯自己占你的便宜还不算,还带着宙斯的小拖油瓶一起。还挑唆着你去赫利俄斯那偷祂的什么破牛!完了就只送给你个破镜子,还和祂从赫拉那里偷来的弄错了。要我说,罚祂流放都是太轻……”
听着阿波罗的话,泽费罗斯的表情更呆滞了。赫尔墨斯确实跟自己通过气,为了在审判时蒙混过关编了一套送错镜子的说辞,但这个和阿瑞斯的花有什么关系?
原先西风神的瞳仁是纯黑色,即便泽费罗斯发呆也只显得高深莫测,但现在祂眼珠里的是矢车菊清透的蓝,目力傲人的阿波罗一眼就能看出西风神正两眼发直,明显还在云里雾里。
还说伤得不重,看看,这人都傻了。阿波罗又在赫尔墨斯账上记了一笔。
阿波罗伸手点了点桌上插着矢车菊的花瓶,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这不就是喀戎平时为其他马人疗伤的仙草矢车菊吗?赫尔墨斯送来的时候难道没告诉你?你受伤后,我已经叫赫尔墨斯把狄俄尼索斯送到皮里翁山那里去了。喀戎是人马族的首领,德高望重的大贤者,教导祂绰绰有余。”
说到这些,阿波罗明显不赞同地看向了泽费罗斯,目光中也带了些责怪:“那小子早该断奶了,成天指望吸取别人的神力才肯长大,像什么样子。再说奥林匹斯已经有赫尔墨斯和伊里斯两个极速的信使了,你就是让祂把你吸干了,神界也没多余的位置留给祂,祂还是一样得去自己找到新的神格,才能真正配被称作神明……反正祂们的事以后你不许再管了。”
泽费罗斯也终于明白过来阿波罗为什么看到矢车菊反而说起赫尔墨斯,有些哭笑不得。
半人马肯陶洛斯族居住区域的山脉一带因为气候凉爽,十分适合矢车菊生长,因此到处生长着这种顽强如杂草的蓝色花朵。
而智慧的喀戎贤者也早早发现了这些美丽花朵中蕴含的力量,用来为其他马人们治愈创伤。正好狄俄尼索斯刚被送到了喀戎那里,所以阿波罗就以为是赫尔墨斯顺手带来的草药。
至于狄俄尼索斯被送到皮里翁山接受喀戎教导的事,赫尔墨斯也提过。泽费罗斯原来还以为喀戎是看在赫尔墨斯的面子上才答应,没想到原来是光明神的安排。
喀戎是宙斯的异母兄弟,二代神王克洛诺斯的子嗣。虽然没能有幸居住在奥林匹斯,但也具有不朽的神性。喀戎因为将凶残嗜血的半人马族群管理得井井有条而颇具贤名,在诸神中也一直很受尊敬。
泽费罗斯毕竟是风神,祂的神力都来自于风的本源,属于天生拥有神格的神明,祂能教导狄俄尼索斯的也有限。
而赫尔墨斯虽然是奥林匹斯的新神,也懂得如何凭借人类信仰稳固神位,但赫尔墨斯与狄俄尼索斯的神性天差地别,赫尔墨斯偷牛反而得到阿波罗帮助和宙斯赏识的经历也不可复制。
虽说赫尔墨斯可以依靠祂在人间的影响力为狄俄尼索斯传播神名、壮大祂的信仰,但这都得建立在狄俄尼索斯已有自己神格的基础上。在狄俄尼索斯整合摸索出自己的神格之前,赫尔墨斯也帮不上什么忙。
有喀戎前辈教导,狄俄尼索斯不仅能更好地学习成长,也能更亲近大地和自然,早日融合盖亚留下的权柄,拥有完整的神格成为真正的神。
光明神的安排考虑周全合情合理,对大家都有好处,泽费罗斯自然没有异议。
一开始风神肯帮赫尔墨斯照顾狄俄尼索斯,虽然有几分是同情这个年幼丧母又流落在外的神子,但主要还是看在神使赫尔墨斯的面子上。
后来泽费罗斯之所以肯继续用心照料,甚至偷赫利俄斯的神牛喂养祂,只不过是因为风神比别人多知道了狄俄尼索斯不仅是宙斯之子,还是盖亚选中的继承者、将要掌握自然生命力的神明,未来必定不可能只是普通的低位神祇。
祂可是亲身感受过生命泉水的澎湃力量,等狄俄尼索斯能完全掌握这权柄的时候,不仅是大地上的宁芙,说不好自己都得是对方的手下。
风神颇得祖上泰坦之战时中立站队明哲保身的真传,恪守在谁都不得罪的基础上广结善缘的原则。虽然目前看来狄俄尼索斯只是不被看好的凡女之子,但未来可期。泽费罗斯当然要趁对方还年幼弱小的时候尽力拉一把,提前搞好关系。
但这泽费罗斯就不打算告诉阿波罗了,毕竟光明神对祂在德尔斐失之交臂的生命泉水还一无所知呢。
“原来你都知道了呀。哈哈。当时赫尔墨斯还是因为你帮助才进入奥林匹斯,现在也轮到祂照顾更小的弟弟了。赫尔墨斯这不是也算我的主神吗,祂难得有事让我帮忙,我也不好拒绝。”
对不起了赫尔墨斯,阿波罗这家伙小气得很,不仅自己的治愈神力不舍得用,连我多用点神力祂都不高兴,这个黑锅只能让你背到底了。
虽然后面主要是我自己想和未来的生命泉水之神卖个好,但毕竟一开始确实是你先来找我去帮忙的,也不算我冤枉你。
既然阿波罗自己给阿瑞斯带来的矢车菊找了个台阶下,泽费罗斯马上顺坡下驴,打着哈哈把这事糊弄过去,顺便再见缝插针地恭维阿波罗一番:
“有您光明神的关照,狄俄尼索斯由人马贤者喀戎亲自教导。我当然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赫尔墨斯都被流放到地上了,狄俄尼索斯自然由祂去管,我肯定不会再插手了。”
阿波罗本来还担心西风神之前那么上心,现在也会舍不得那个神子,已经做好了要和泽费罗斯好好争论一番才能送走祂的准备,没想到泽费罗斯竟然这么好说话。
看来赫尔墨斯这次倒没有骗人,泽费罗斯是真的对狄俄尼索斯没多么在意。
阿波罗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地,冷峻的眉目也终于舒展了开来。阿波罗甚至开始懊恼之前就为了这么点事就一直不来见西风神:
“你不用担心祂,祂的力量确实很有迷惑性,你忍不住想要照顾祂也正常,但以后你就别跟着赫尔墨斯再瞎操心了。那小子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宁芙。祂可是宙斯亲身孕育的不死者,就算从小把祂自己扔在野外,祂也早晚一样能成神。”
看阿波罗的脸色转晴,泽费罗斯也放下心,看着色如春花的光明神如今就在自己的神殿中,忍不住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等泽费罗斯再反应过来时,祂的手就已经贴上了光明神的脸。阿波罗生得美丽非常,宛如高岭冰雪一般矜傲凌人,总让人感觉难以亲近。但祂此刻落在自己掌下的脸颊却是一片温热柔软,让泽费罗斯甚至恍然以为光明神也跌入了尘网,沦为了自己一般的囚徒。
泽费罗斯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仿佛又有野性难驯的电弧跳跃穿行在祂的血管中,祂忍不住抬起手去勾勒描摹着阿波罗的眉,从眉头抚摸到眉梢,看起来英挺凌厉的眉毛在风神指腹下果然也是同样色厉内荏的柔软。
阿波罗就这样放任泽费罗斯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肆虐,祂的手也已经趁势揽上了西风神的腰侧,隔着轻薄的衣料婆娑捏握着泽费罗斯紧实细韧的腰线。
饱含情意的两道目光在空中无声交融,没费多少功夫,祂们的胸口就贴在了一起,分享着彼此的心跳。难以用语言传达的思念都被凝聚在这个久违的拥抱中,祂们默契地都没有再说话,就只是感受着对方身体的触感和温度。
只是就在气氛正好情到浓时的时候,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从窗口冒冒失失地飞了进来,正砸在光明神的头上。
阿波罗不想被任何事打扰这难得的温情,打算当它不存在,但这只鸽子反而开始变本加厉地啄祂的头发,明显不准备随便罢休。
光明神难以忍受自己的头发被弄乱,只好不舍地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