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以舟纠结许久，思忖半晌后问道：“有照片吗？”

话音刚落，化妆镜前的环形补光灯突然“啪”地亮起，惊得祝灵妙弓起背，差点把化妆师绊倒。

“你们家小猫还是个急性子？”化妆师掏出夹着猫咪拼贴照片的手机，从相册里精挑细选了一张。简以舟认认真真端详，照片上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烟灰色缅因，神气又骄傲。

“他叫Silan。”化妆师用指尖戳了戳屏幕上缅因蓬松的围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赛事级。”

祝灵妙一下子跃上化妆台，绒粉肉垫用力拍在简以舟正在指着照片的手背上。他看她一脸殷切，再次会错了意，再次说服自己，有一只别的小猫陪她一起玩也挺好。

但他脸上居然又挂上点忧虑，仿佛看见自家雪团子被傲气的缅因追得满屋子乱窜：“你们家Silan性格怎么样？”觉得有点冒犯，欲盖弥彰地补充，“上次喵喵被邻居的狗大吼大叫，她那么小，要是打起来谁也打不过。”

“Silan可是我们家里那群小姑娘的哥哥，脾气好得……”化妆师话音未落，祝灵妙干脆直接叼住简以舟的腕表带，不停摇头，蓬松的尾巴不小心扫翻了两支唇釉。

简以舟这才终于在她调皮捣蛋的百般阻挠下，意识到这是一桩强扭的瓜不甜的相亲。他轻轻松口气，把缅因的照片推回给化妆师：“看来我们家小朋友还没到想恋爱的年纪。”

“哎哟喂！”化妆师笑得上翘的眼线都要飞起来，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闺女挑驸马呢！下回没诚意可就别打听了啊。”就这样，一阵冷风穿堂，卷走了手机屏上缅因小王子的英姿。

一个小时之后，简以舟的造型完成。前段时间在剧组拍摄的是一部古装电影，因此祝灵妙看见简以舟全副武装的模样，往往是精雕细琢仙气飘飘。

但今天的活动是一部新上的现代偶像剧的剧宣。简以舟的头发打理出微微弯曲的纹理，三七侧分俊朗又清爽。黑衬衫搭配硬挺休闲裤，显得整个人潇洒极了。

一扫平日柔和，展现出锋芒的简以舟，让祝灵妙点点头，表示颇为满意。

“你们家小猫还是更喜欢你呀。”化妆师收拾完桌上东西，开始休息。

助理来接简以舟去剧宣现场，距离活动开始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车程还需要四十分钟，简以舟正好在车上闭着眼睛小憩。

活动持续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下午是男女主角的扫楼活动，晚上则是直播。祝灵妙趴在简以舟腿上，听助理重复活动安排：“首先有一个简短的展台采访和游戏环节，之后就是扫楼送礼物。零食和奶茶都准备好了，还有一些剧方周边，包括角色玩偶和盲盒。”

玻璃穹顶透进的阳光，被攒动的人影切割得支离破碎，扫楼现场观众极多，除了那栋大楼里原本的员工，还来了许多被幸运抽选的粉丝，以及进不去但依然聚集在门外的粉丝。

扫楼过程中非常拥挤，处处被人围着，简以舟左手推着印有剧名烫金LOGO的礼物盒，右手不断地从礼盒里掏出马克杯、亚克力钥匙扣、毛绒玩偶、角色盲盒等各种各样的礼品，在鼎沸人声中笑着递给周围的人。

"小心台阶！"小助理将祝灵妙裹在简以舟平时常穿的黑色外套里，她还是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惊得睁大了眼睛。简以舟不放心将小猫喵喵独自放着，早就吩咐小助理一直带着小猫，和他们一起走。

不知谁不慎弄洒了珍珠奶茶，甜腻的焦糖味在人群中蒸腾起来，简以舟忽然顿住脚步，而前方捧着空盒子的场务则正被追问“真的没有了吗？”“我期待了好久呢”。

没想到观众的热情超过了大家的想象，剧方准备的物料显得有些不足，后面的观众只剩下一些零食了。

简以舟侧身贴近旁边陪伴的助理，低声询问着什么，祝灵妙没听清。助理虽然点头，但看起来有点担忧，小声回了几句：“那数量实在太大了，而且都还是空白的呢。”

但简以舟没过多犹豫，还是吩咐他就按他说的去做。助理带着小猫喵喵回到准备室，从包里带出一沓厚厚的简以舟的照片，以及几只金色、银色、粉色的高光记号笔，抱着祝灵妙赶紧冲回现场。

随后助理带着这些，匆匆赶回简以舟扫楼的位置。围着的众人正在为拿不到周边而感到遗憾。这时，简以舟立刻撕开银色记号笔的塑封，拔开笔帽，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沙沙响，流光在照片上画出“简以舟”的签名。

周围人霎时爆发出欣喜的呼声，有些精心打扮而来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为见偶像而用心准备过，这时更是感动又喜悦，大喊道：“以舟以舟，我们爱你！”

一栋楼最终扫完时，简以舟写干了两支笔，打开了第三支，一沓厚厚的照片已经全部分发完毕。他不动声色地甩了甩酸疼的右手，向大家挥挥手。最后从助理怀中接过小猫妙妙，向事先准备好的通道方向离开。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一直在！”，简以舟也再次回过头，向他们报以微笑，“谢谢各位的支持，也很感谢大家今天这么辛苦地过来看我。”

持续一下午的扫楼活动圆满结束。

简以舟在休息室喝了点水，没来得及喘太久气，就来到直播间和主持人一起做下一环节的宣传准备。

助理临时有点事，不能亲守直播现场，简以舟只好把祝灵妙藏在自己膝头阴影里，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意思是让她窝在这，受委屈了。

直播开始，柔光照着两位主角的脸。起初，主持人的问题按照直播前对好的台本进行着，一切顺利进行。

突然，主持人突然抛出一个问题，而这问题并不是之前与主演们对好过的。主持人笑着看向他们道：“我们这部剧呢，本身也是一个非常万众瞩目的大火IP啊，我们两位主演老师也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以舟老师就不用说了，开拍前就是大家非常期待的演员。”

他顿了顿，看向女主角林殊忆，继续说道：“但是我们这部剧女主角呢，大家都说她是一个非常复杂多面的角色啊，也是非常难以演绎的，大家可能更期待有一位熟悉的演员来诠释这个角色。但殊忆老师呢，其实对于很多观众来说是比较新的面孔，不知道可不可以向大家分享一下，为了这个角色做过哪些努力呢？”

林殊忆是个年轻演员，科班出身，在互联网上仅凭写真照的惊鸿一瞥就斩获了众多热度。但当这个角色最终选定由她扮演时，网上有很多不同声音，例如觉得她太年轻、只能拍拍照和网红没什么区别，更是配不上咖位极高的男主角简以舟。

在她眼里，这个问题自然是给了她一个自我剖白的机会，于是她从自己去试镜时讲起：“起初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那段时间，我面试了很多角色，大大小小，我都愿意去尝试，只要有一个机会。那段时间，做梦都在演绎各种各样的角色，睁开眼就会站在镜子前面……”

“我们殊忆老师听起来真的是非常努力啊。”林殊忆的话还没有讲完，主持人就直接自顾自打断他，继续说道，“工作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殊忆老师还是有很多个人的爱好。听说殊忆最近很喜欢去云顶赛马场？正巧我们这部剧资方二公子也……”

问题问到这里，大家才听懂主持人的意图。弹幕上飘过无数吃瓜群众的疑惑或骂声——

“早就说她是关系户啊。”

“不然为什么网红还能搭影帝，你们想想。”

林殊忆紧紧咬着唇内侧，一语不发。

这时，简以舟却代替她开了口：“是，投资人老师那边最初给我们强烈推荐过，我们剧组里就渐渐传开了，闲暇时候经常约着去云顶赛马场玩。”

而他家小猫与他心有灵犀似的，直接从他膝头蹿出来，跳到控制台处，导播猝不及防把简以舟画面推成特写，直播室产生一瞬间观众不太能察觉的小小骚动。

祝灵妙捣完乱后，从桌子底下绕回着跳回简以舟膝头，路过时，顺便用毛茸茸的尾巴扫了扫林殊忆穿着高跟鞋的冰凉脚踝，以示安慰。

等镜头再切回来时，主持人终于不便再纠缠于八卦绯闻，而是继续按照原定的流程继续下去。

祝灵妙躺在简以舟身上，得意地扭动着身子，简以舟则腾出手来摸摸她的柔软肚皮。

直播临近尾声时，男女主角对着镜头说再见，随后画面被切断。

林殊忆站起身，走到简以舟面前，认认真真又郑重地跟他说：“谢谢您，简老师。有机会与您合作是我的荣幸，我也会努力是自己更加德位相配。”

简以舟点点头，抚摸着自己腿上坐着那只憋闷了半天，此时正在活蹦乱跳的小猫：“不要太过于在意他们说的话。你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前途无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祝灵妙也直起身子坐正，能听懂简以舟的话一般，冲林殊忆点点头。

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眼角处微微流淌着光亮，不知道是闪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小猫用绒白的爪子洗了把脸。

她是在说：“别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