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对吴鑫的问询进行到一半，小伟便冲了进来。

“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堆东西里翻出来的。”还没等我们问，他一气呵成，将手表一晃，投影便在我们面前亮了起来。投影里的画面虽然不大，但足够清晰，“能拍到高静家门口的监控！老大，你看！”

画面里是对面街道的一角，显示的是五天前的深夜。时间显示为五天前的深夜。监控画面稍显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到那面被放在了杂货铺的门前的镜子。镜中，一个身影渐渐清晰，是一个女生，黑色的长发披肩，手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快步走了下来。她站定，将那物件轻巧地绑在了镜子旁边的车上，动作非常利索，像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无数次。画面再一次加速，切换到第二天清晨。高静出现在镜头前，她从那面镜子旁边经过，眼神稍微停留了一下，捡起了车上的红色绑带。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感到了一阵刺痛，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咬了咬牙，嘴角微微抽动。最后，她随手把那条红布塞进了包里，走出了画面。

“瑞卡。”我对着空气喊道。

瞬间，面前投影的画面切换到了我家中的场景。画面里，高静安静地躺在客房里，人形的瑞卡站在她的身边，面对监控轻轻一笑。

但是，我家里什么时候有了监控。

没去在意这些细节，我对瑞卡说着，“看看高静的胳膊上是不是有很多伤口。”

我看了一眼李承宇，李承宇会意，他朝吴鑫走过去，动作干脆利落，直接拉开了吴鑫的衣服。吴鑫的皮肤上除了几道最新的伤痕，并没有更多的痕迹。而监控中高静的手臂上，遍布了不止一两道的伤痕，而是密密麻麻，粗细不一，有着大大小小数十道形状各异的几乎无法数清的伤口。

“深度健康监测分析，高静有极高的可能性患有人格分裂症。”瑞卡冷静的声音透过画面传来，“根据历史资料，高静曾因暴力行为被开云中学退学。”

“这投影什么时候有声音了？”小伟满脸惊讶。

李承宇默默看了我一眼，我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他便翻了个白眼。

见我没回答，李承宇眉头微皱，他突然捏住我手腕，低声问道，“难道你也会失忆？”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拽着按向自己太阳穴，“你说呢，你站在我脑子里多少次了？”

李承宇话音未落，我便看到微弱的蓝色电流，沿着他的裤腿攀升而上。我直觉不对，立刻反抓住了他的手，看见了他的大脑中突然出现了几串不切时宜的二进制数字。

“瑞卡！”我在他意识中高喊，透过他的视界望去，那蓝色的光芒逐渐汇聚成型，站在了我与李承宇的中间，我脱离了出去，三人面面相觑。

“你想干什么！”我瞪着他。

“老板，您不可以暴露能力。”瑞卡的声音随即穿透我们的意识，“我的底层数据显示应该帮你驱逐一切知道您特殊能力的人。”

“我的能力？你知道我有什么能力？”我试探性地问。

瑞卡安静了一瞬，几秒后才开口，“以高静为例，某种意义上来说，您可以在高静体内‘杀死’某个固守已久的人格，让她恢复本该有的健康状态。但我建议您不要这么做，这对您而言，无异于故意杀人。”

我与李承宇皆沉默着。

瑞卡口中，我的能力，便是通过与人触碰获取他们的记忆，只需轻轻一触，我便可穿行于他们的脑海，成为他们的一部分，分享他们的视野与精神力，随后悄然抽离。在记忆中时，我的眼前会逐渐浮现出形态各异的气泡，它们紧密依偎，缓缓在虚空中漂浮。这些便是我能看到的记忆实体；但当我想要改写它们时，却远非拿取一件物品那般简单。我无法详尽解释，只能比喻自己像一个创作者，将他人的故事编织成我的笔下情节，为他们安装崭新的篇章。

自然，既可书写，也能删除。

这件事我从未瞒过李承宇，他也是目前唯一明确知道我能力的人。

“底层数据？你认识我不过几日？”我不满质问。

“准确来说，我已识您十六年零七个月。”瑞卡平静答道。

李承宇与我皆愣在原地，还未等我们回过神来，瑞卡的身影骤然消失，如闪电一般突然窜向了一处，形成了一堵墙，挡在了据我俩大约十步的墙壁拐角处的位置。

李承宇立刻将我护在身后。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位身穿西装的魁梧人员，本想向前，却被瑞卡形成的墙壁挡住了去路。

“李队长，我们院长找您。”他隔着屏障行礼，左手按在腰间。

“你什么时候来的。”李承宇警惕地问，态度不算良好。

“刚到。”男人语气沉稳，表情没什么起伏，“没听见你们说话。”顿了顿，他继续道，“李队不放心，可以带我回局里，但院长希望您先见他一面。”

突然，我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托起我的背，如同悬浮的磁力穿过我的身体，让我顿时变得轻盈。连那喧嚣的噪声，也在这一刻变得低微，我在没有接触的情况下站在了西装男的记忆中，他听见了我们的对话，甚至看到了瑞卡的模样，这些还活跃着跳跃的记忆气泡，在这股力量下，一个个悄然收拢，瞬间消失殆尽。

是瑞卡在帮助我。

我可以通过瑞卡，不用与他人接触，便可使用能力。

钱旻自杀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新沙市，他把自己从自家天台上扔了下去，死状惨不忍睹，像一块破碎的布偶，身上满是伤痕，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散成一团湿漉漉的血肉。

围观的人很多，照片被传到网上，但很快就被删了，没人敢多议论钱家的事。

可安院长知道，事情还没完。有人要杀他，他可以确定，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太熟悉了，像是一根无形的剑，时刻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

他把自己关在研究所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光标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地跳动，他的目光落在那条几近瘫痪的曲线上。

他和钱旻的父亲钱大富有一笔交易，钱家出钱，他负责做人体实验，可失败品一个接一个，死在解剖台上的尸体早就数不清，数据从来没有成功过，可钱大富不在乎，只要安院长继续做，总会有一个活下来的。

安院长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他根本不可能成功，这个世界上只有赵宇可以做到，但钱大富消失了。所有的资金、实验物资，统统断了，像是这场研究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安院长原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可他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

匿名电话、短信、邮件，像是一只饥饿的秃鹫，一点一点啄着他的皮肉。

——你必须继续实验。

——你知道钱旻的死意味着什么。

——别忘了，这不是你的研究，而是我的。

他握着手机，手指不自觉地啃进嘴里，牙齿咬着指甲，咔咔作响。必须结束，这个实验必须彻底消失，他决定炸掉研究所。

三天，他没有踏出医院一步。办公室的门锁上，他坐在黑暗里，偷偷规划爆破点，计算着每一根支撑梁的承重力，确定炸药能将所有的实验数据、样本、设备都埋进废墟里。他甚至找来了刑警队长，把他也算在了计划中，成为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甚至可以为这次爆炸穿上伟大的外衣。

可就在爆破前一天晚上，他没想到，自己先死了。

但那股熟悉的被盯上的感觉瞬间袭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下一秒，一根极细的针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颈就被人擒住，刀子紧接着划开了他的喉咙，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安院长倒在地上，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却突然觉得轻松了。

最后的意识消失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才是真的失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