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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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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平十四年,首夏。

“阿团。”

廊下阳冬持书缓行步向书房,却听得一声呼唤,右脚刚踏入门槛,闻声抬头,剑锋便携凌冽风啸就到了面前,锃锃寒光。目光顺剑身看去,堂中人身长玉立,右手垫把持剑,浅笑画屏前。

小院槐序,有良人葳蕤。

纪春久握住剑柄旋转剑身,左手剑指握拢在阳冬额上轻敲,轻声责备:“行不读。”随即目光落在阳冬手中略显粗糙的书上,眸中掠过一丝疑惑:“这书从何而来?这手工,倒像是出自你手。”

遭此一问,阳冬面上一红,轻咳一声连忙将手中书递交去,移开视线解释道:“嗯……此是前日先生命我丢弃的文稿残页,入手后我不经意瞥去几眼,叫其中一句‘建法立律,首当及于有知之士,兼警示不敬法度之官,再及于不识丁之民’深深触动。于是便私自留了下来,反复钻研。”

“那阿团可钻研出什么一二?”似乎并不因此感到冒犯,纪春久将书还给他,反而饶有兴趣,期盼他会对自己的文章有所见解。

手指轻掠粗粝纸边,恰风华少年郎眸含温光,光而不耀,不输梁上剑。他徐徐而语:“我观世间,强者恒强,弱者依附。权力,知识,皆握于强者之手。然此并非自然之道,更非大道所愿。

众生平等,何以致三六九等,判若云泥?文化礼教,本应载道叙世,今却成利刃以分人,岂不是太可悲?可更有甚者,兔尚能蹬鹰,而民若无护佑,犹断足之兔,任人宰割。

先生之法,意在锻造一柄剑,令强者收敛锋芒,弱者亦能生出自保之力,皆不可妄伤无辜。”

言至此处,阳冬抬眼,恰好与纪春久目光相遇。分明是锋利如刃的眉目,却常含如水笑意,惹人心乱。他不由自主一顿,话语悄然中断于唇边。

见他恍神,纪春久抬手在他眼前轻挥,追问道:“随后如何?”阳冬堪堪回神续上最后一句:“……此剑,当由万众共持,不分贵贱。”

听完,纪春久忽的笑出声来,顺势将人拉入书房按在桌前坐下,转身归剑入墙上鞘中,拾起墨锭以铜勺取水着手研墨。“将你方才所言,细细整理成文,我为你研墨。”阳冬虽感意外,却也顺从地铺展宣纸,轻提墨笔。

日照氤氲,溢于窗棂,一树杏花影融入笔端字里,并入文行。时疾时缓,文章落成,他才搁笔上架轻声询问:“这文章,有何用处?”

探身粗看一遍,纪春久眼中渐生满意与赏识之色,旋即轻笑道:“如此佳作,当以面圣。”听闻此话阳冬愣了一下,垂下眼睫凝视方才写就的文章应答一声,没再开口。

“不愿?”看他抗拒却又不言的模样,纪春久只觉有些无奈,俯下身凑近了叫他看向自己,语气柔和,“是畏于皇权,还是惧于未知?”

直视那双眼睛,纪春久却有些诧异。少年人眉目舒朗如玉温润,好似新月,却是较同岁人少一分稚气,多一分内敛的豪情。阳冬缓缓开口,言辞间透露出诚挚:“学生自知无惊世之才,难建鸿图之业。此生唯愿侍奉先生,常伴砚席之侧,尽阅天下书。”

“尽阅天下书……好。”不知为何,纪春久心下半是欣慰半是爱怜,摇摇头轻叹一口气笑道:“可你如今不愿,却是终有一日要入庙堂,要见他的。”

“为何?”阳冬不解追问。纪春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望向书房的牌匾——“横渠”。他缓缓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以横渠先生之名命名此书房?”

“因横渠先生乃儒家先贤,其思想深邃广博。”阳冬回答。“诚然,但此中另有深意。”纪春久轻移步伐敲了敲桌上阳冬装帧的,自己昔日的废弃文稿,“我观你文章,瞧出一句熟悉的话。想来竟是琼林宴那日,我与阿辰说过同样的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你心本如此,如何不入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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