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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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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萧贞观与姜见玥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姜见黎的脸色倒是一点没变,“臣女茶艺粗陋,本不该在陛下面前献丑,然陛下今日特意过府找茶,也罢,臣女便为陛下煮上一次,若是味道不合陛下的意,还请陛下恕罪。”

说罢,故意装作没看到萧贞观几欲喷火的双眸,自顾自走到茶炉旁,用豆蔻呈上的清水濯手。

濯完了手,用帕子擦干,姜见黎微微弯腰,将案几上陈列的工具都收拢到顺手的位置,萧贞观正密切关注着姜见黎这边的动作,见状轻蔑一笑。

姜见黎恍若未闻,手中继续动作着,她先用火折点燃了茶炉内放置的炭,这种炭名为烟消炭,燃起来没有烟雾,很适合在屋内作煮茶之用,但相对的价格也高,是普通炭的五倍之多,因而姜见黎也只有在偶然煮茶之时才会用。

萧贞观也瞧见了烟消炭,刻意问道,“姜娘子这院中不知一旬要用上多少烟消炭?”

姜见黎用竹夹夹取几片紫苏丢入茶壶,用小火慢慢炙烤半湿的紫苏叶,等到壶中的紫苏慢慢蜷曲,她用竹勺舀起一勺泉水,缓缓注入壶中,水一碰上壶底就发出了“滋滋”声。

“姜娘子为何不回答朕?是未曾听见朕说话,还是用得太多,连自己也记不清用了多少?”

姜见黎岂会不知萧贞观在故意挖坑,既想让她跳坑,那便好好等着。于是她沉默着又往壶中注入了几勺泉水,才开口回答,“臣女常年不在府中,这烟消炭又金贵,扶萝院中也只有在屋中煮茶时才会用,一年所用不过一箩筐。”

萧贞观被姜见黎一噎,悻悻地住了口,目光继续落在姜见黎的动作上,与其说她是在观看,不若说是在审判,亦或说,她是在看笑话,看姜见黎的笑话。

壶中冒出淡淡的白汽,姜见黎用竹夹取了一些甘草与陈皮放入壶中,耐心地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萧贞观面露不耐,开口催促道,“姜娘子的茶已然煮了许久,怎么还不见好?”

姜见黎瞥了眼屋中香漏,越发笃定萧贞观是气性难消,故意为难,这分明才过了一炷香,怎么就许久了?

“陛下莫急,心急可喝不了热茶。”

又过了一会儿,甘草与陈皮混合煮开后的清甜在屋中弥漫,姜见黎低头查看一番,壶中泛起的水泡隐隐是紫红色的,差不多了,她打开案几上的青瓷罐,夹出一小块冰糖,“咚”地一声,冰糖块落入了紫苏水中。

萧贞观被姜见黎出言讽刺,心中越发不忿,定要反讽回去,她笑着转过头去,充满好奇地问姜见玥,“阿玥,教授姜娘子茶道的老师与你的老师,莫非不是一人?朕瞧着你的手法白玉无瑕,而姜娘子的手法却……”她停顿的恰到好处,嘲讽之意十分明显。

姜见黎本欲在壶中投入第二枚冰糖,听了萧贞观的话,默默将冰糖放回了罐中,一旁的豆蔻见状瞪大了双眼,却不敢说什么。

默不作声地在心中数了二十下,姜见黎拿起一旁备下的白棉布叠了几叠包裹在手柄处,将茶壶从茶炉上端起,对着茶碗缓缓倾斜壶身,淡紫色的紫苏熟水就从壶口倾泻而下,一道细细的水柱正好落在碗中。

斟好茶,姜见黎将茶碗分别端给萧贞观与姜见玥,“臣女的茶艺从未有老师教授过,都是些市井粗浅的手法,陛下若不弃,还请尝一尝。”

姜见玥双手执着茶碗,轻轻嗅了嗅,对萧贞观道,“阿黎的手艺像是进步了,陛下快尝一尝,”说着,她红唇轻凑,浅浅饮了一口,立时便感到了不对,目光略带询问地看向姜见黎。

姜见黎跪在萧贞观的侧面,见萧贞观手中的茶碗空了,急忙又为她斟上,“陛下觉得如何?”

不等萧贞观开口,姜见黎又抢着说道,“这等市井粗鄙的茶饮,寻常百姓虽爱,可陛下富有天下,金尊玉贵,想来是看不上的,是臣女多嘴了。”

萧贞观正欲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口中的苦涩之气也随之留在了口中,熏得她难受至极。

“难道陛下也爱此饮?”姜见黎先是惊讶,随即面露欣喜,“是臣女狭隘了,陛下为天下百姓之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1】,百姓所爱之物,陛下又怎会厌恶呢!”于是赶紧又给萧贞观满上一盏。

姜见黎一番话说起如此高风亮节,仿佛她不喜这紫苏水就是不体恤百姓,不能吃百姓所吃之苦,萧贞观听了又气又难受,差点被噎死,她低头看了看杯盏,心想,幸好这杯盏还没有半个手掌大,否则她今日灌上几盏,非得被苦死不可!

“陛下怎么不喝了,可是觉得茶凉?”姜见黎碰了碰壶壁,自言自语道,“冬日里头就是凉得快……”

萧贞观生怕她又要重新煮上一壶,急忙屏住呼吸将茶盏里的紫苏水一饮而尽,姜见黎还想再给她满上,萧贞观婉言相拒,“今日茶酒喝到这儿吧,姜娘子煮茶的手法虽然算不得雅,但是煮出来的茶味道尚可。”

姜见黎若有所思地笑道,“既然陛下喜欢,臣女还会煮桃花熟水,改日臣女去勤政殿给陛下煮?”

萧贞观起身含糊应道,“眼下离桃花盛开还有许久,再说吧。”

姜见黎似乎还想说什么,萧贞观求救似的向姜见玥看了一眼,姜见玥便给她递了个台阶,“陛下一入府就急着来瞧阿黎,眼下见阿黎恢复如初,想来陛下也能安心了,不若臣女陪陛下再府中走一走?陛下也有许久不曾驾临王府了吧。”

“朕也是此意,”萧贞观还颇为感慨地怀念,“上一回来王府还是三年前,也不知现在的王府同那时是不是还是一样。”

“如此,臣女给陛下引路。”

“恭送陛下!”姜见黎福了福,姜见黎目送他们离开扶萝院,原以为终于将麻烦送走了,可谁知萧贞观走到院中,猛地停住了脚步。

“陛下?”姜见玥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忍不住回头,发现萧贞观果真没有跟上来,疑惑地看了看左右,“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屋内的姜见黎暗道不好,必是萧贞观又要作什么妖。

“朕想起还从来没参观过扶萝院,”萧贞观缓缓转身,看向门内的姜见黎,勾起一抹笑意,“姜娘子,可否带朕参观参观?”

姜见黎不动,萧贞观就一直等着,连面上的笑容也不曾改变半分。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暗潮汹涌,姜见玥头疼地插进去,挡在二人之间,对萧贞观道,“陛下,扶萝院以遍植花菜树木而得名,最好看的时候乃是春夏,眼下还是冬日,院中满眼可见的光秃秃,没什么好瞧的,臣女引陛下去花园瞧一瞧?争渡湖上已然结了冰,可让人凿冰垂钓,钓上来的鱼就地制成吃食,很是鲜美。”

姜见玥竟妄想用冬日冰湖垂钓的乐子将萧贞观吸引走,可殊不知在萧贞观眼中,令姜见黎不得安生才是最大的乐子。

前头萧九瑜一番话点醒了萧贞观,萧贞观静思多日,决定不再轻言禅位之事,而是将这个女帝当下去,可是她亦自认为自己的这番决定是做出了良多牺牲,该有所补偿,好让她在无趣的帝王之路上能有所慰藉,而姜见黎,就是她所选择的“慰藉”。

姜见黎胆大包天,敢报复她,而她又数次拿姜见黎无可奈何,姜见黎就如同烧不死的黎草,这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势要姜见黎心甘情愿地弯下她的脊背,服服帖帖地跪倒在她面前,从心底深处臣服于她,就像驯马与熬鹰一般,她相信只要手段够硬,耐心够长,日子久了总能达成所愿。

今日过府,就是她想借此机会找到驯服姜见黎的办法。

“姜娘子,你考虑好了吗?”萧贞观瞧见姜见黎面上的隐忍,忽而兴奋起来,姜见黎这么不愿她待在扶萝院,莫非院中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好吧,姜娘子大病初愈,想是累了,”萧贞观抬起手,食指慢悠悠地转了两圈,最后落定在荆楚身上,“你是姜娘子身边的婢女吧,姜娘子身子不便,你便替她为朕引路。”

“臣女愿为陛下效劳。”姜见黎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烦躁,用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同萧贞观虚与委蛇起来,为她介绍扶萝院中所种之物。

“陛下的确来得不巧,眼下是寒冬,还未到发芽的时候,若是到了春夏秋,院中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单调乏味了。”姜见黎介绍完后,总结了一句,想将萧贞观赶紧送走。

萧贞观站在枯败的紫藤花架下饶有兴味地点头,目光在院内绕了好几回后,总算给她找到了一处萧九瑜不曾介绍过的角落,“那里有道门,不知是何处啊?”

“是放置杂物的地方。”

“哦,是吗?”萧贞观丝毫不听姜见黎的解释,执意往门那边走,姜见黎越解释她就越觉得有鬼,势要看个清楚。

“陛下,这里当真是……”

“啪,”门被萧贞观推开,黑洞洞的地下入口出现在她面前,通道的尽头不知会有什么东西,萧贞观心下有些发憷。

姜见黎看穿了她的忐忑,反而不阻止了,站在一旁看好戏。

萧贞观不想让姜见黎看了笑话,心一横跨步走了下去。通道不长,几步就到了平地,她眨了眨眼睛,外头明亮的日光竟几乎照射不到此处,这间屋子完全被黑暗包裹。

姜见玥从不知扶萝院还有这样一处地方,跟着走了下来,待双眼适应了黑暗,她隐约看到屋中有许多木架,“阿黎,陛下看不大清,你点一盏灯吧。”

姜见黎依言点了灯,“陛下想看什么?”

从声音听不出喜怒,萧贞观反而感到心虚,“随意瞧瞧吧。”在姜见黎的引导下,她循着光靠近木架,直到看清了上头一排排的陶罐。

“这些都是什么?”萧贞观好奇问道。

“这些都是臣女这些年从各处搜集回来的种子,臣女怕它们被日光晒到,会发芽腐烂,便收在了暗室里。”

“种子?”萧贞观就近拿起一只陶罐,放到光下仔细敲了敲,只见罐身上的纸签写了“胡瓜”二字,再抬头看向其他的陶罐,每一只陶罐上都贴了纸签,且纸签上的字都不一样。

“姜娘子收集这么多的种子作甚?”

“臣女想着等开春,试着在院中种一种,看能不能种成。”

“你对种植之术感兴趣?”萧贞观问的时候,语气里头隐含着一股怪异的激动,仿佛正打瞌睡就有人递了枕头。

姜见黎试探着回答道,“臣女不擅其它,只对此略有研究。”

“咚,”萧贞观将手中陶罐放回原处,激动地握住姜见黎的手腕,“太好了,姜娘子,阿姐之前就向朕提议让你入朝辅佐朕,可朕又不知你的本心,便没有贸然下诏,你既对种植之术感兴趣,那么就去司农寺如何?”

姜见黎惊讶道,“陛下当真这么想?”

萧贞观以为姜见黎是嫌弃司农寺不如三省,急忙解释,“姜娘子可别小看司农寺,皇祖母曾言农为政首,粮为国脉,司农寺虽小,却也握着我大晋国之命脉啊,姜娘子去那里必定能够建功立业。”

姜见黎想看清楚萧贞观是不是在捉弄她,然而她探询了半晌,发现萧贞观还真想送她去司农寺。

这种好事会落到她身上?

姜见黎有些怀疑,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萧贞观这是觉得司农寺就是个种地的官署,艰苦又少有机会出头,这才安排她去那里。

倒是阴差阳错了。

她不好表现得太乐意,免得萧贞观看出端倪,又不好表现得不乐意,犹豫再三才咬唇问道,“司农寺,不必考试吗?”

“姜娘子出身翊王府,可受荫封,无需考试。”萧贞观心下大喜,当即就想要回宫下诏,将此事定下来。

“那,臣女先谢过陛下了。”姜见黎颇有些不情不愿,令萧贞观心中更加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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