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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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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极宫出来,天色已经黑透,天上不知何时又开始落雪,雪花伏在肩头,好半天都化不掉。

萧贞观有点良心,但不多,姜见黎都快走出皇城了,勤政殿的少监才从后头追上来,“姜园监,陛下赐您的伞。”

姜见黎朝勤政殿的方向拱手谢恩,接过伞在头顶上撑开,雪静悄悄地落在伞面上,不多时便薄薄地覆了一层。

姜见黎撑着伞,沿着道路一路步行,在快要接近王府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崇仁坊坊檐下悬着的风灯将她的影子映在坊墙上,她侧身盯着那道影子发了会儿呆,才继续往南走,过了崇仁坊南边的平康坊,东边就是长安城的东市,姜见玥送她的那座酒楼,就在东市里头,她还没去看过。

长安下了多日的大雪,一路走来,街上的人流比以往少了许多,饶是如此,姜见黎隔着一个坊的距离,就隐约听到了东市那边传来的熙熙攘攘的人声。

凤临帝赐给翊王府的那条街并不是东市的几条主街,但却与主街相连,位置在整个东市里头算得上优越。这条街在官府造册上的名字叫做荣盛街,百姓私下里则叫它姜府街。

酒楼就在姜府街的尽头倒数第三家门店,姜见黎直接从街尾走了进去,街尾周围就一家酒楼,名为万方楼,取宴尽万方来客之意,只是从外头瞧着,有些名不副实。

虽说因着下雪的缘故,东市的客流不必以往,可是这万方楼的宾客也少得格外醒目,无论是它对面还是左右的店铺,在店工的卖力吆喝下,时不时都会有宾客入店,然而姜见黎在街尾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愣是没见到有一人进入万方楼,门口迎客的店工眼神数次从她面上飘过,就是不上前冲她吆喝两句。

姜见黎走南闯北多年,没见过比眼下的万方楼还要冷清的酒店,便是那乡野小道旁设下的茶庐,也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蹲在里头喝茶。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却觉心头更冷了。

来之前,姜见黎还担心她突发奇想拐道过来,身上没带契书,酒楼的管事会不认她,在见过酒楼门可罗雀的现状后,她却认为自己来对了。

缓缓登上万方楼前的三层石阶,姜见黎收了伞,使劲跺了跺脚,将沾在靴子上的雪渣抖落,她故意在门外多待了会儿,想试试店工究竟几时来招呼她,可那店工的眼神压根就不往她这边瞥,半点没有上前的迹象。

姜见黎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不经意间,她觉察到被她盯着的店工竟然微不可查地颤抖了几下。

莫不是她今日在勤政殿遭到连番打击,脸色不好,吓到这小郎君了?

姜见黎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冲缩在一旁的店工道,“请问今日是否打烊了?”

店工目光直直地望着对面的糕饼铺,侧脸似乎更红了些,“没,没有。”

“还能用膳否?”姜见黎追问。

“能,能的。”店工点了点头,眼见此番躲不过去,只得躬身将姜见黎往酒楼里请,“宾客一,一位……”

万方楼内静悄悄,姜见黎随意挑了个空位落座,略等了等,才有跑堂端上来一壶茶水。

“会斟茶吗?”姜见黎故意问带她进店的那名店工,将空杯往外边推了推,用意不言而喻。

店工含胸低头,将不带一丝热气的茶水注入空杯中,一时抖得更厉害了。

“你几岁了?”姜见黎的视线落在店工执壶地手上,不仅疑惑,男人的手这么小?比萧贞观的手还小?

“十,十五岁。”店工紧张地回答。

方才在店外风雪声大,掩盖了店工声音中的异样,此刻到了屋内,喧闹被隔绝在外,眼前之人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粗粝。

不像十五岁的年轻男子会发出的声音。

粗粝过了头,就显得刻意了。

原来如此,姜见黎猜到了真相,不忍在为难对方,便道,“你去将食册拿来我瞧瞧。”

店工如是负重地离去,又步履沉重地回来,双手奉上姜见黎索要之物,姜见黎接过后摊开在案几上,快速扫了一遍,叹道,“京中居,大不易,原以为街尾的酒楼会便宜些,没想到还是这么贵。”

店工将头垂得更低。

姜见黎刻意做出为难之色,试探着在本店最便宜的面食上点了点,“就上一碗这个吧。”

红汤面,几乎每一家酒楼都会有,它的做法很简单,但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皆不一样,考验酒楼后厨对细节的把控。

店工摇了摇头,声如蚊讷,“今日没有红汤面了。”

“哦,那倒是不巧,”姜见黎又指着另一道比红汤面略贵的鸡蛋豆腐羹道,“那换成它吧。”

“这个,也没有了。”

姜见黎搁下食册抬头,“那敢问贵店还有什么?”

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店工霎时犹如惊弓之鸟,周围的其他各干各活的店工听到动静,纷纷有意无意地望向这边,眸中的打量毫不掩饰。

姜见玥不会给了她一家黑店吧?姜见黎忍不住怀疑。

“我,我不知,得,去后头瞧一瞧。”

“行,三菜一汤再加一份主食,有什么给我上什么。”姜见黎将食册一扔,脸色不善地抱臂看向店外。

她改主意了,她决定不急着接手这家酒楼,而是每日下值后都过来一探究竟,这店经营不善,绝不是因为坐落在街尾的缘故,她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知道真正的原因才能改进,若这家酒楼一直垂死挣扎下去,会被姜见玥看轻不说,保不准她还得往里倒贴俸禄。

这么一想,姜见玥送她酒楼一事,就变得有意思了。

诏书下到司农寺,接诏的是司农卿蔡叔培。蔡正卿年过耳顺,至多还有两三年就会致仕,他比姜见黎长了四轮不止,看着比他外孙女年纪还小的姜见黎,顿时起了一股怜悯之心,再三叮嘱司农少卿夏侯汾,说姜见黎是新上任,对司农寺里的事一概不知,让夏侯汾务必帮姜见黎做好搬迁之事。

叮嘱完夏侯少卿后,蔡正卿又语重心长对姜见黎道,“去了城郊也不要懈怠,每三日,还是五日吧,”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每五日回司农寺当值一次,“有不懂之处多学多问,城郊是有些远了,来往不便,你有疑问可先用纸笔记下,等回来当值时,再向同僚请教。”

姜见黎一时惊诧,没应声,蔡正卿故作严肃,“我让你每五日回来当值一次,可是觉得多了,觉得麻烦?”

“下臣不敢,”姜见黎回过神来后急忙道歉,“下臣多谢蔡正卿。”

蔡正卿当着众人的面,让她每五日回来当值,看似麻烦了些,实则是让她能有机会多与同僚接触,能有机会回到皇城,使她不至于被同僚遗忘,被皇城遗忘,这份好意于蔡正卿而言或许是举手之劳,但于刚入官场的她而言却至关重要,日后她想时不时回来,不必再寻什么借口,因此她感激在心。

蔡正卿见姜见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满意地点点头,拍着姜见黎肩道,“你是大晋立国至今,第一个进入司农寺为官的女子,前无古人,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姜见黎称是。

有了姜正卿的叮嘱,夏侯少卿鼎力相助,不出三日,万作园搬迁之事就理清了,姜见黎想着早日搬迁完,她就可以早日开始她的万作园经营大计,理清章程后就立刻投身到搬迁之事中,在这个过程里,她发现万作园当真是一穷二白,没种子没人手就罢了,连一应农具都十分缺乏,要么年久失修,要么干脆就没有,这跟将她投入一片荒野,让她徒手挖出一片树林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

上任第一日被萧贞观留膳刁难时,姜见黎存了个心眼儿,从萧贞观那里套到了一句话,“缺什么找夏侯少卿,让他给你解决。”

于是在万作园搬迁的最后一日,姜见黎将搬迁过程中总结出来的一份册单呈给了夏侯汾,“夏侯少卿,陛下让下臣缺什么就直接寻您,说您有法子解决,您看这?”

夏侯汾看了眼册单,又看了眼姜见黎,含糊地应下此事。

他自然不会傻到当面询问陛下是否说过这话,只是在呈送的奏疏里添了一笔给万作园的经费,且这份经费的数目比姜见黎真正所需的多了三成,只看上面批这经费的是陛下还是摄政王,就知道姜见黎背后深浅了。

结果是,这份奏疏摄政王批了,萧贞观也批了,事情同夏侯汾预料的不一样,他一时拿不准奏疏上那个“准”字是出自萧贞观的本意,还是因着摄政王先批了个“准”,萧贞观不好拂了摄政王的面子,这才也跟着批了“准”。

思来想去,夏侯汾还是决定为姜见黎行个方便,不为其他,就为诏书下到司农寺的那一日,蔡叔培拉了姜见黎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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