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燕捂着嘴惊讶，眼睛瞪的滴溜圆，柴道煌试探的叫了一声阿燕，阿燕往后退，好像是不敢上前。
孟婉君蹲下向他伸手：“阿燕，到姐姐这里来。”
这个时候女孩子总要显得温柔一些，阿燕这才犹豫着走过来，但走到两人面前又往后退了几步，孟婉君笑了一声：“没事的，过来，阿燕，姐姐给你吃糖。”
柴道煌看着孟婉君很有耐心的蹲着哄小孩，外面太阳升起来了，照进了寺庙里，照的人暖烘烘的，他不禁笑了一声。
阿燕走过来接过了孟婉君的糖，但没有吃，神情似乎有点神伤，小脑袋低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过后才抬头道：“姐姐，是不是吃了这个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柴道煌和孟婉君皆是一愣，不知道阿燕是什么意思，但孟婉君还是如实说道：“当然不会。”
阿燕这才放心的打开糖纸把糖吃了，孟婉君看他不那么紧张了才问道：“阿燕为什么觉得吃了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燕看了看柴道煌，有些心虚的说：“说书先生说神仙如果被发现身份，就要消除凡人的记忆……”
两人都低头笑了，孟婉君拍了拍阿燕的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神仙，如果我们是妖怪呢？”
“你们又不像妖怪，你们救了我和爷爷，你们肯定是神仙，妖怪是不会救人的。”
柴道煌也蹲下来，先是给予肯定的点头，后面摸着阿燕的头说：“妖怪也是生命，也分好坏，有好妖，也有坏妖，就像人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
“那神仙也分好坏吗？”
柴道煌愣了愣，继而勾了勾嘴角道：“分吧。”
阿燕似懂非懂的点头，孟婉君这才回归正题：“但是阿燕记住，天机不可泄露，哥哥姐姐不抹除你的记忆，但是阿燕一定要……”
闻言阿燕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继而三个人都笑了，里间蓦然传来咳嗽声，阿燕喊了一声“爷爷”就跑了回去。
昨天晚上睡的时候柴道煌给里间铺了厚厚的稻草，此时魏乞丐就坐在稻草上佝偻着腰捂着嘴不住的咳嗽，柴道煌出外面拿了水壶，跑回来的同时，魏乞丐一声重咳咳出了血，阿燕被吓得哭了起来。
柴道煌给魏乞丐喝了几口水，魏乞丐摆着手说没事：“这是落下的病根了，没事儿，人老了啊。”
孟婉君红了眼眶。
见魏乞丐安稳下来了，阿燕才停止哭泣，抽泣的跟两人说起魏乞丐的病：“爷爷前几年染了风寒，但是那些大夫都嫌我们给的钱少就不给爷爷看病，爷爷一直拖，好不容易病好了，但是一着凉了还是会咳嗽。”
这是昨天晚上着凉了。
柴道煌心里明了，这寺庙不能久住，就算要久住，也要修缮，日后还有别的乞丐过来，不能都蜗居在一座破庙里，柴道煌看着逐渐升往日中的阳光，心里隐约生起了一个想法。
*
这天，柴道煌是被雷声响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睛，外面天已经黑了，但是响起了雷，孟婉君就在他旁边坐着，柴道煌坐起身：“看来，计蒙收到传音了。”
话音刚落下，又响起了两声雷，柴道煌笑了，计蒙这是愿意帮忙，法阵修好了。
里间听见雷声的魏乞丐和阿燕也出来。
许久不闻雨的味道，魏乞丐一出来就湿了眼眶：“老天有眼啊，终于要下雨了。”
阿燕也高兴，想要跑出去，但是被爷爷拉住了。
没过多久，雨就不要钱一样的砸了下来，孟婉君站的比较靠外面，柴道煌转头就见她伸着手在接雨，蓦然间就失了神。
面前这人是天上的仙女，为了找他这么一介触犯了天戒的人也跟着触犯天戒条律留在他身边，他心里想着，就不自觉靠近了孟婉君几步，孟婉君察觉，但没动，只是不动声色的红了耳根。
“不准备回去吗？”柴道煌道。
“你不准备回去吗？”
“我……再说吧。”
“那我也就再说吧。”孟婉君欣欣然的学他说话
柴道煌蓦然心口酸涩，转头看她：“你傻不傻。”
孟婉君笑了一声：“嗯，傻的。”
柴道煌记得没错，他们确实是只在几次仙宴上打过招呼，他自以为是的风流确是别人的惊鸿一瞥，后来他想了好长时间没想透孟婉君为什么会来找他。
没想通，反而是梦提醒了他。
孟婉君那个时候刚被昊天带回来，不熟悉天宫，就到处转悠，结果就撞见了在白雪宫的柴道煌。
她躲在石头后看，只看见一个背影和一只提着鸟腿的手，她心生疑惑，这个人好生奇怪，为什么要欺负一只鸟。
后来她去看了好多次，每次去，柴道煌就提着那个鸟玩，有时候把鸟埋在雪里，有时候又坐在白雪宫顶上发呆，白雪宫和其他的宫殿不一样，不是富丽堂皇，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上面都是常年不化的积雪。
柴道煌样貌是英俊的，一副浪荡的样子，他不喜欢参加那些老家伙的宴会，一群人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他就去过几次，后来不想去了他就在天宫里无所事事的转悠，他的梦就从这里开始了。
他碰上了同样无所事事的孟婉君，他不识得对方，但对方却认识他，看见他就站稳行礼：“问上神安。”
柴道煌没见过她，但他知道天尊好像是带回来一个女子，封了冥神，还没有办封神典，便猜想这便是那位冥神，便直接也唤冥神安。
孟婉君惊讶：“上神认识我？！”
柴道煌愣了愣：“啊，认识啊，冥神在这里干什么呢？”
孟婉君低着头有些羞赧，她总不能说本来是准备去看你逗鸟的，于是便是“随便转转，不想参加仙宴。”
这一下便符了柴道煌的口味：“诶！正好，我也不想去，那要不咱俩去玩吧！”
孟婉君一愣，直接涨红了脸抬头就说：“男女有别，我还有事，拜别上神！”说完转身就准备跑，结果忘了自己身后灵池。
柴道煌惊了，但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孟婉君的胳膊把人用力往回一拉，人扑在了他怀里，他因为惯性差点没站稳，跟着原地转了一圈，刚好他准备用来逗长离的一大袋花瓣都洒了，洋洋洒洒的落在了两人头上。
梦里面孟婉君站起身就跑了，什么话都没说，他自己也把这么一件“碰巧”的直接忘在了脑后。
但没想到，那个傻姑娘却自己一个耿耿于怀。
事已至此，心意明了，他又举步维艰，他能给对方什么诺言呢。
雨下的大了，柴道煌本想关上庙门，但远处好像跑来几个人影，柴道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眯着眼看，确实是人，而且是好多人。
他心开始狂跳，手已经攥紧了门，开始发白，眼看着人影越来越近，四人都开始紧张。
直到人跑在面前，抬起了遮着脸的草帽，柴道煌才看清，为首的人是杨泉。
“杨大哥?！”孟婉君惊呼道，柴道煌看着身后一群抱着小孩，穿着蓑衣戴帽子的男女老少呆住了，“杨兄，你这是……”
“事态紧急，不如我们进里面说。”
柴道煌反应过来，立马让开身，让所有人都进来了，好在这庙宇不算小，都进来也不挤，一家人占着一块地方，安安静静的，小孩也都不哭闹。
魏乞丐知道他们要谈事情，就带着阿燕去了另一边，杨泉和两人去石像后的小隔间。
“杨兄怎么突然来了。”
杨泉叹了一口气：“今日我本来和平常一样，出门摆摊，上午时还和往常一样，都是小贩，结果晌午时，官府突然贴了一张公文，说是要……清剿城西所有的乞丐群，不想死的就只能赶快出城。”
清剿?！
柴道煌和孟婉君都惊了，他们这几日和魏乞丐聊城东城西也大概懂了一些这人间的官位阶级和政事。
“乞丐群，乞丐又不是土匪，谈何‘清剿’！”孟婉君气道，她皮肤白，只要一来气，就容易上头。
杨泉一拍大腿：“就是说！我没办法，只好带着能带的人先过来了，柴兄，我现在能托付的人，只有你了，他们也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没有原因要因为这些地位官阶而丢了性命，就算是独自出了城，保住了命，也没地方去啊！”
柴道煌沉默了，他是要帮助这些人，当初也确实是他说的要带这些人走，但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快。
所有的事情都在同一刻来了，他成与不成也都在一念之间。
“可我……”
“我知道柴兄现在没准备好，但我也是……”
“我有法子。”柴道煌沉声道。
孟婉君和杨泉转头看他，等着他的回答，柴道煌手不安的扣着，斟酌良久之后抬头道：“占山为王。”
杨泉瞳孔猛然皱缩，占山为王，与官府公然对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了脑袋，柴道煌敢冒这个险，可是他……
正当杨泉还在思索之时，就听柴道煌又道：“我来当这个王。”
天要不公，他自己来创这个公。